納蘭子建怔怔的看著陸山民,第一次有一種脫離掌控的不安感。從理性上說,陸山民這個時候把呂震池和田岳要去,不管怎么處理都是一個燙手山芋。這里不是大羅山的戰場,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陸山民從來都不是一個純粹理性的人,他有些擔心陸山民的理性會被他內心中的仇恨情緒所戰勝。
偌大的別墅安安靜靜。
良久之后,陸山民淡淡道:“相比于你,我還是更信任季鐵軍,既然他都沒來找,我就暫時當不知道”。
納蘭子建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些憋屈。他知道陸山民是不信任自己,擔心自己給他下套。
“你能這么想也挺好,你隨時想要人都可以來找我”。
“左丘那本《獵戶出山》最近又開始更新了”。
納蘭子建點了點頭,“我看到了,如果說你是我看得最透的人,那么他就是我最看不透的人。這個人很有意思,寒門出身卻能攪起滔天巨浪,若是他能有我同等的家世,或許我真不是他的對手”。
陸山民略帶嘲諷的說道:“不容易啊,自詡天上僅有、地下無雙納蘭公子,也有這樣的覺悟”。
納蘭子建笑了笑,“我看不起天下人,不是因為我盲目自大,而是因為他們本就是廢物,不值得我正眼相看,對于不是廢物的人,我有何理由看不起”。
“我也看了那本書,但并沒有發現有什么特別之處。你們這些讀書人喜歡打啞謎,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評價你們之間的關系”。
納蘭子建伸出四個手指,“四個字,‘博弈’和‘默契’。這就像是一盤棋,不過這比下棋要復雜得多,利益、人心、局勢,還有猜對方的心思。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你扣下呂震池和田岳也是因為如此”?
納蘭子建點了點頭,“我們之間明知道是互相利用對方,但偏偏就在這‘利用’兩個字上較勁兒,至于最后到底是誰利用了誰,現在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
“有件事情我
覺得有些奇怪”。
“什么事情”?
“那天,如果呂震池和田岳選擇堅守不出等待外援,或許結果并不一樣。我相信其它人也會奇怪”。
“那是你覺得奇怪,但是站在某些人的角度看并不奇怪。立場不同、認知不同,看事物的邏輯和結果會截然相反。”
納蘭子建接著說道:“利益可以讓人變得格外的理性和狠毒,作為攀上利益巔峰的呂震池和田岳更是狠人中的狠人,他們崇尚的理念是斬草除根、先下手為強。在那種情況下,他們有充分的理由選擇殺了你永絕后患。因為他們當時與你所想一樣,大羅山是你殺他們的唯一機會,同樣大羅山也是他們殺你的唯一機會,錯過了那次機會,他們將很難再有機會。有句話說資本家面對百分之百利潤時,可以鋌而走險踐踏世間一切規則。而殺你的利潤豈止百分之百,值得他們鋌而走險”。
“某些人?也包括你”?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與一般的商人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你也覺得奇怪”。
“我是否覺得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瞞過想瞞過的人”“這就是我剛才所說,與人打交道,就要要遵循他們的游戲理念,否則就無法理解他們的套路。不管多狡猾的人,都有被騙的時候,這無關聰明與否,關鍵是找準那個點位。只有是人,都有慣性的思維和認知的壁壘”。
陸山民咬著牙說道:“他們都該死”。
“問題就在這里,他們都不是你能以一己之力消滅掉的。在這場錯綜復雜的棋局中,自我情緒的混亂是最大的敵人”。
“這也是你與左丘之間的默契”?
納蘭子建沉思了片刻,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左丘一定去找過田家或者呂家,達成過某種協議”。
陸山民胸中并沒有豁然開朗,反而迷霧更深。他轉身朝外邊走去,今天來到這里的目的已經達到,只是心中的煩悶并沒有得到多大的緩解。
“等等”!納蘭子建起身追了上去,從兜里拿出了一張提前準備好
的支票遞了過去。
“東海的事情我知道了,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
陸山民不是矯情的人,本想伸手去接,但突然心中一陣警醒。他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很厭惡甚至仇恨納蘭子建,也明明知道眼前這人狡詐陰險,但不知道為什么,納蘭子建就像有魔力一般,每次與他談完話之后,都有意無意消磨了一些心中對他的不信任和憤恨,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最終,陸山民沒有接下這張支票。不是因為矯情與無謂的骨氣,而是害怕收了這張支票之后,心中會對他起了好感。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梓萱是在你的算計之下慘死的,我不希望下一個是小妮子,否則,到時候我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直接扭斷你的脖子”。
說完,踏步跨出了門檻。
納蘭子建含笑望著陸山民的背影,說道:“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還是提醒你一句,王元開更不值得信任”。
陸山民踏出去的步子停頓了一下,心中一陣惡寒,他有一種想立刻掉頭殺掉納蘭子建的沖動。這種人的存在太可怕了,把他的每一步都算得死死的。
陸山民走后,龍力急匆匆的從院子里沖進來。
“三公子,你沒事吧”?
納蘭子建仍然看著陸山民消失的方向,“我能有什么事”。
“我剛才感知到一股濃濃的殺意”。
納蘭子建翻了個白眼,“你感知到有個屁用,他要殺我,等你趕過來我早沒命了”。
龍力臉上滿是自責,“我剛好去撒了泡尿”。
納蘭子建抬腳就踹在龍力的褲襠上,“下次給老子憋著”!
龍力沒敢后退,硬扛了一腳,雖然這一腳的力量不大,還是疼得他臉色鐵青。他有些想不明白,一向知書達理的三公子,為什么最近老是出口成章,動不動就‘老子’,一點不像個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