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心煩意亂,運轉踏雪無痕漫無目的的一通亂跑,非但叫后面的楚荊南沒能追上,連她自己也在鴻蒙仙城里迷了路。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從沒來過的夏城區了。
烈日炙烤下,樹葉蔫蔫的掛在樹上,蟬鳴聲嘶力竭,令人煩躁。
花九落在一棵樹上,樹干燙得肉墊發緊,她只好化形成人坐在街道邊的樹梢上,一身清涼薄紗,赤著雙腳在半空晃蕩,看人來妖往的街道。
這里遠離鴻蒙仙城的兩條直道,也就是最繁榮的盛乾街和坤隆街,所以路上的行人不多。
記得剛來鴻蒙仙城,第一次看到萬靈和平共處,人和妖共同混跡在城中,叫她覺得到了天府,小小的胸腔里有用不完的豪氣,想要在這里轟轟烈烈的生活下去。
可是此刻沖頭的熱血已經退散,被理智擦過的雙眼卻看到了另外一副畫卷。
在店鋪里啃西瓜,打瞌睡的都是人,而在店門口啞著嗓子,頂著烈日叫賣拉客的都是妖。
炎炎烈日下,馬妖拉著貨物堆成小山的車架,車上還坐著撐著傘的人修小廝,他不時還要抱怨兩句,嫌棄那馬妖跑得太慢,害他曬了太陽。
當然也不全是如此,角落那間木匠鋪子里,一人一妖似乎是夫妻,男妖在店里打椅子,老板娘會送上一碗冰鎮酸梅湯,用帕子幫他擦拭額頭汗水,店內的小學徒有人也有妖,被那男妖老板一視同仁的對待。
花九覺得這個世界好復雜,有太多她弄不明白的事情,所以她不能因為自己被歧視了一次,就全然否定了整個世界。
就像她曾經認為這世上所有人都像眾天一樣,可是她遇到了老道士。
對了,她還有老道士啊,就算所有人都不能接納她,老道士那總有她的一片避風港,大不了,她養他就是了。
這么一想,花九心中一松,眼神清亮起來,兩條腿晃得越發歡快起來。
不能在鴻蒙仙院里學習又怎樣,仙城中的每一個妖即便艱苦,也都那么用力的生活著,她憑什么抱怨,而且她還有靈石足夠撐一段時間的。
賣畫需要靈感不是長久之計,她可以再學一門賺靈石的手藝,叫小茶擺個香火小吃的攤子,叫蠢狗去賣力氣,蘿卜裝人參騙騙傻貨,生活不就又能過去下了嗎?
斗獸場中的日子她都熬下來了,現在這點困難算什么小魚干。
想通之后,花九從樹上跳下來,雙丫髻散開露出兩只貓耳朵,尾巴翹出優雅的弧度甩在身后,她就是一只沒背景的小貓妖怎么了,不需要扮成人,不需要抱大腿,更加不需要看輕自己。
“我要踏上青云,讓所有人都看清本喵這張可愛的臉!”花九一手指天,豪氣萬丈的說道。
一陣涼風襲來,吧唧!
不知道從哪飛來的黃紙正好糊在花九臉上,好像某種預兆一樣叫花九抓了狂,憤怒的抓下臉上的黃紙撓撕成碎片放在腳下一通狂踩。
“小小黃紙也敢冒犯本喵,將你碎尸萬段知道本喵的厲害!”
花九小下巴一揚,得意洋洋的走掉。
走了兩步花九又原樣退回來,彎腰撿起一片黃紙碎屑撫平,然后又拿過其他幾片拼在一起,就見黃紙的抬頭寫著……
“找營生,上聚寶牙行嘍~”
洪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花九抬頭就見一個虎背熊腰的鄉野壯漢懷里抱著一摞黃紙在街上吆喝。
“找營生,上聚寶牙行,不管新學子還是老學子,都能找到好營生,不管你有沒有一技之長,上聚寶牙行蒙學課,包教包會,學成推薦高工錢活計,不收任何中間費用嘍~”
那人一路走,一路漫天灑黃紙,黃紙會自動飛入過路行人手中,不收也會一直跟在身邊,讓人看清上面寫了什么。
“是你,俺認得你!”壯漢看到花九,一臉驚喜的走過來。
花九也認出了壯漢,他就是第一場用混沌食靈草測試時,怕疼最后還沒有修仙資格的人。
“這個蒙學課是什么?”花九問道。
壯漢一看花九感興趣,立刻跟打了雞血一樣開始跟花九介紹,“現在工錢高的營生一般都是煉器和煉丹的學徒,還有制作符筆畫筆,符紙和靈畫卷,以及織靈布啊,符文刺繡這類的學徒,這類都要求一定技巧,俺們這個聚寶牙行就是教這些基礎東西。”
“怎么樣,小貓妖有興趣啊?俺領你去,試學一天不收費用,學三個月只需要三十塊二品靈石,之后就可以由俺們牙行把你推薦到仙城各大工坊去當學徒,工錢給的比他們自己招的學徒高,還包吃包住。對了,俺叫沈大壯,你可以叫俺老沈。”
花九拿了張黃紙疊起來放在懷里,她得回去跟小茶他們商量一下,如果真的要找活計,還是大家一起學的好。
“我想想,想好了我會去聚寶牙行的。”
花九說完就走,沈大壯著急的追上來,“小貓妖別著急走啊,你得跟俺去報名,俺才能拿到三個靈石的報酬,要不然……哎呦!”
沈大壯沒看路,冷不丁的和一個從巷子里拐出來的老頭撞在一起,那干瘦老頭沒事,人高馬大的沈大壯倒是被撞得人仰馬翻,懷中黃紙撲簌簌的飛了滿天。
那老頭衣著邋遢,須發皆白,雖然看起來干瘦如柴,但目光如炬叫人不敢小覷,他和花九一對視,兩個人立刻認出了對方。
“騙子老頭!”
“骨骼驚奇小貓妖!”
這老頭可不就是花九剛到鴻蒙仙城,在四季樹廣場遇到的那個說有什么絕世功法要傳給她,叫她拜師的老頭嗎?
沈大壯爬起來看清老頭,趕忙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道:“陳夫子,俺走路沒長眼睛,冒犯您了。”
陳敬值揮揮手表示沒關系,目光掃到周圍的黃紙,頓時沉了臉。
“你不好好在仙院里上課,居然跑出來打小工,就你這個狗屎資質,想突破到凝氣期比叫老頭我生個娃娃都難,要不是我今年給仙院連十個學生都沒招夠,真不想要你。”
沈大壯哭喪著臉,“陳夫子俺錯了,可是山上……唉!不說了,俺這就回山練功去。”
花九來回看著兩人,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心弦驀地被什么扯了一下,一臉懵逼的問道:“什么仙院,什么山上?你們說的不是城里那個鴻蒙仙院吧?”
“當然不是!”陳敬值和沈大壯異口同聲。
“那你們說的是?”
兩人一起轉頭,朝遠處那座云霧繚繞的大道山望去。
楚荊南也在此時氣喘吁吁的趕到,“小師叔荊南終于、終于找到你了,你……唉?陳夫子您在這里啊,正好正好,這就是我上次跟您說的,我師叔祖叫我送、送來的胖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