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海,云夢島,花九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救他……”
“一定要……救他!”
凄涼的哀求聲,如夢似幻,層層疊疊,在腦海中回蕩,經久不息。
花九嚯的睜眼,心臟狂跳,琥珀色的豎瞳驟然緊縮到極致。
夜涼如洗,浪聲滔滔,咸濕的海風吹進簡陋而靜謐的小屋,拂過花九頭頂,涼颼颼的。
修煉又一次被打斷,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九次了,第九次沖擊凝氣期失敗。
花九打著哈欠從蒲團上爬起,弓著身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后把鋒利的爪子在老道士的床腳磨了磨。
咯吱——咯吱——
屋角的耗子倉皇逃竄,老道士打著鼾翻了個身,用被子掩住耳朵咕噥了句。
“胖九,別鬧。”
磨得正歡的爪子一頓,花九扯了扯耳朵,雙眼不悅的耷拉下來。
一扭頭,老道士丟在墻角的八卦鏡上正好映出一坨圓潤的三花貓。
當啷!
撕拉——
“呔!何方妖孽!”
老道士從床上翻身而起,目光如炬,就見半開的門后閃過一條尾巴,屋外冷風呼嘯而至。
“阿嚏!”
老道士裹緊被子縮成個鵪鶉,忽然看到床下摔碎的鏡子,和被撕破褲襠的褲子。
“胖九!這是老道最后一條褲子了啊啊啊——”
聽著老道士慘烈的叫聲,花九邁著愉悅的貓步,一彈一彈的走出道觀,順著山崖小路朝遠處的海灘走去。
啟明星閃,螃蟹吐著泡泡從花九面前爬過,她蹲在沙坑里一臉嚴肅,一黑一白的耳朵壓在腦袋上,嚴肅的思考著人生的問題。
一陣艱難之后,天邊乍破一道金光,太陽掙脫黑暗,花九眉頭舒展,只覺云開霧散,整個貓生都舒爽光亮了。
埋好人生的‘苦果’,花九跳上觀賞位置最佳的巖石,揣著爪子甩著尾巴,瞇起一對琥珀色的瞳仁,呼嚕呼嚕的沐浴在日出的霞光之下。
清晨的海岸靜謐而祥和,起起伏伏的海面上偶有海鳥啼鳴著劃水而過,花九舔了舔嘴邊的毛,孜然還是麻辣呢?
算了,抓鳥好麻煩,吃一嘴毛也沒幾兩肉,弄不好還要被這憋不住屎尿的玩意拉一臉。
花九張了張嘴,口中飛出一卷空白畫卷和一桿毛筆,既然修煉暫時上無法突破,那就只能繼續神識的鍛煉。
雖然她平日好吃懶動愛睡覺,但在修煉上還是很勤奮滴。
旭日東升,云蒸霞蔚,與碧綠的海水交相輝映,好一副日出美景。
花九以神識操控毛筆,懸在空白畫卷之上,看著美景提筆作畫,行云流水一般,頗為寫意嫻熟。
花九很喜歡這桿筆,存了好久銀子才買到一支,青色的筆桿中空,內有七種顏色的墨石,只要輕輕觸動筆桿上方的機括便可涂抹出不同的顏色。
這是凌天界傀儡師的祖師爺發明出來的,筆身上鐫刻的‘回’字便是那位祖師爺的標記。
海水退潮,陽光灑滿沙灘,曬在花九身上暖洋洋的,叫她昏昏欲睡難以集中神識作畫,好在這幅‘朝霞入碧海’已經畫完了。
題字,落款,蓋章,回去吃飯!
這時,遠方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道黑芒憑空乍現,自上而下裂開碧海,霎那間狂風怒吼,海浪翻滾。
一個青衣書生捂著右臂,跌跌撞撞的從碧海中翻出,身后一黑衣男子持劍窮追,一身魔氣沸騰如霧,滾滾不休。
兩個筑基初期斗法?!
她喵的!她現在裝死還來得及嗎?
青衣書生眨眼間已經逃上沙灘,手里捏著一桿筆,雙眼到處搜尋,看到團在巖石上一臉驚恐的花九和她面前的畫卷時眼睛一亮。
“嘿,小貓妖,借畫一用!”
話音一落,一股強大的吸力卷走了花九面前墨跡未干的畫卷。
青衣書生轉身一甩,畫卷如絲緞一般在他面前展開,青衣書生盯著追趕上來的魔劍修,咬破手指揮臂一抹,嘴角漾起一抹狂傲的笑容。
“瘋狗,這一卷畫,我就要你的命。”
黑衣劍客殺到跟前,陰沉的雙目閃過一抹殺機,揮劍力斬!
狂風大作,黃沙漫天,花九壓著兩只耳朵,沉重的身體讓她穩穩當當的團在巖石上,看螃蟹和海螺都在天上飛。
莫名的,她有點沮喪,要不,早飯就不吃了吧……
砰!
璀璨的光華從花九頭頂掃過,漫天細沙簌簌掉落,花九滾到巖石下面的空隙里躲藏,貓著腦袋看那兩個人被蓋得滿頭滿臉都是黃沙。
呃……早上剛釀的‘苦果’糊了黑衣劍修一身,不忍直視。
青衣書生的筆桿斷成兩截掉在沙子上,他嘴角噙著一抹血跡,“嘿,強弩之末了吧,看我的!”
畫卷嘩啦啦的卷動,上面的水墨顏色掙扎著浮起,欲脫紙而出。
花九雙耳立起一臉好奇,伸著脖子一瞬不瞬的看過去。
一抹金紅,一抹碧綠,從紙上脫出之后立刻化作兩個衣衫半敞的少年,金紅衣衫的狂傲不羈,熱烈霸道,碧綠衣衫的膚白貌美,柔情似水。
霸道的金紅一把翻過柔情的碧綠,碧綠咬著袖子擰眉,金紅勾著嘴角佞笑,無聲的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朝霞映(入)碧海’。
青衣書生:“……”
黑衣劍客:“……”
花九:(⊙o⊙)
當啷!
黑衣劍客手中的劍掉在地上,驚醒了目瞪口呆的兩人,青衣書生不顧鼻血噴涌,飛身而起,揮掌拍向黑衣劍客。
黑衣劍客猝不及防,被一掌拍中胸口,悶哼一聲,像石頭一樣飛入奔騰的大海之中,沒了動靜。
青衣書生跪坐在地,抓過空白的畫卷對著忘情的金紅和碧綠一收,恢復原貌的畫卷攤開在面前,青衣書生頓時驚了。
這尼瑪打眼一看就是一副海上日出的圖,可惜仔細看去,還真是兩個各有風情的少年,一個熱情如朝陽,一個綿柔如碧海,而那個不言說的部位正好被半輪烈日遮擋。
簡直太……太……太他媽贊了!!
青衣書生一抹鼻血,吞咽著口水一臉癡迷,如此寫意派的畫作,怕是只有一個人能畫出來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吹開沙子一看邊角的落款,“九歸!真的是九歸大師的真跡!不過九歸大師的風月集我一直都有買,怎么沒見過這張?而且這上面畫的也不是風月集里的拈花公子,這張難道是新作?”
青衣書生轉頭尋找那只小貓妖,就見肥碩的三花貍貓耳朵壓在腦袋上,動作緩慢,做賊一樣的匍匐逃離,圓滾滾的肚子在沙灘上摩擦出長長的一條溝渠。
“小貓妖,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