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宣德殿內,皇上臉上隱隱帶著幾絲疲憊,坐在上首榻上,蹙眉聽著金相等人長篇大論的說著下半年的北方換防,官員調動。
直討論了將近兩個時辰,粗粗定下,金相環顧眾人,眼看大家都示意沒事,正要開口告退,蘇相輕輕拍了下額頭笑道:“還有件小事,差點忘了。是皇莊的事。”
蘇相交待了句,看向皇上,“皇莊放到蘇燁手里暫管有四五年了,臣以為,皇莊是皇家私產,一直放在外臣手里打理,不大妥當,如今幾位皇子都已成年,秦王爺八月里就成親了,臣以為,皇莊不宜再放在蘇燁手里打理。”
“這話是。”金相接話道:“立國以來,皇莊確實沒有由外臣打理的例,治平二十一年,全具有的事,實在是太……唉,實在是迫不得已。”
皇上嗯了一聲,掃了眼垂手侍立在榻前的一排皇子,又瞄了眼欠著半邊屁股,端坐在錦凳上的秦王,最后挑眼看向孤單單坐在他和諸臣中間,和垂手而立的諸皇子對面的太子。
“議議吧,由誰打理合適。”皇上聲音里透著說不出的味兒。
蘇相看向金相,嚴相微笑欠身,側耳傾聽,魏相端坐蹙眉,捻著胡須好象在苦思怎么樣才合適。柏景寧柏樞密眼觀鼻鼻觀心,這事跟他沒關系,趙長海趙計相也捻著胡須,眉頭卻沒皺,這事之前議過,不是大事。
“依照慣例,”金相欠身先答話,這也是慣例了,他的不避嫌疑,不計毀損,敢于擔當是朝廷上下的共識。“秦王爺成親之后,不光皇莊,就是皇族族務,也該交到秦王爺手里,一并打理。”
蘇相眼皮微垂,帶著笑,說不上是點頭,還是沒點頭,嚴相還是一幅側耳傾聽狀。
魏相眉頭皺的緊了,欠身道:“皇家族務之前是先鄭太后親自打理,先鄭太后大行后,將族務親手交到了魏國大長公主手里,這幾十年,魏國大長公主打理的極為妥當,臣以為,族務暫時不宜變動。”
“魏國大長公主確實打理的極好。”蘇相點頭贊同。
相比于秦王,皇室族務還是放在魏國大長公主手里更好,這一點上,他和魏相意見一致。
“姑母德高望重,打理族務事半功倍。”皇上掃了眼低眉順眼的秦王,“巖哥兒自小嬌養,族務繁瑣細碎,偏又件件要緊,只怕他沒這個耐心,這族務,還是再煩勞姑母幾年吧。至于皇莊。”
皇上眉頭皺起,如今的皇莊真是讓人頭痛,皇上的目光掃向并肩而立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兩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這皇莊要是從表哥手里脫出來,卻落到他們兩個手里,那可是件讓人悶到吐血的事,千萬不要!
皇上的目光掃過兩人,又看向四皇子和五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一個下意識的瞄著對面太子的衣角,一個屏著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了皇莊,就得面對江皇后時刻不停的指責,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法象全具有那樣,變出用之不盡的銀子。
“你看呢?”皇上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問道。
“兒子覺得金相說的是,皇莊確實不宜由朝臣長久打理,小叔和幾位弟弟,不管哪一個,打理一個皇莊的才干,都是有綽綽有余的。至于族務,立國伊始,就是由李太后打理,之后,多半時候,都是由后宮掌管打理,姑婆從曾祖母手里接掌族務至今,從無不妥,姑婆身體健康得很呢,兒子也覺得,不宜變動。”
太子欠身,答的詳細恭敬。
蘇相臉上笑容一絲兒沒變,眼眶卻不易覺察的縮了下,立國伊始,就是李太后打理……哼,這是暗示魏國之后,這族務,該交到江皇后手里嗎?想的可真是美好!
“臣附議太子。”太子話音剛落,魏相欠身接道。
皇上眉頭微蹙又舒開,金相凝神聽著太子的話,眼角余光瞄著皇上那一蹙即舒開的眉頭,擰眉沉思片刻,點了下頭,“太子思慮周到。”
“嗯,族務的事不必議了,說說皇莊吧。”皇上往后面靠了靠,侍立在旁邊的小內侍急忙悄無聲息的上前,塞了個小靠枕在皇上腰間。
“秦王爺和幾位皇子,打理皇莊,必定綽綽有余,至少比蘇燁強多了。”蘇相欠身笑答道。
“嗯,先生看呢。”皇上看向金相問道。
“這事,是不是問一問江娘娘的意思?”金相看著皇上,“雖說天家無私事,可這畢竟又和朝中諸事不同,當初全具有接掌皇莊,先皇也是由宮中的舉薦,再之前,是先鄭太后指派的人選。”
“嗯。”皇上臉色微沉,掃了眼站成一排的四個皇子,“就讓老四歷練歷練吧。你也不小了,不能整天渾渾噩噩,全無正事。”最后一句,皇上看著四皇子,聲色俱厲。
四皇子只覺得頭上轟的一聲炸雷,整個人都快焦了。
緊挨四皇子站著的五皇子緊繃的心猛的一松,后背頓時一層冷汗滲了出來,總算逃過了一劫。
二皇子三皇子嘴角帶笑,瞄著對面眼皮微垂,笑容溫和的太子。這一回,江氏再要鬧事打臉,那就自己跟自己鬧,自己打自己的臉吧。
“皇上英明。”蘇相立刻驚嘆稱頌。
金相再看了一遍眾人,確定無事了,率先起身告退出來。
秦王回到王府,迎上接上來的陸儀,“郭勝在府里吧?請他過來一趟。”
陸儀答應了,吩咐小廝去請郭勝,自己跟在秦王后面,進了書房院子。
郭勝進來時,秦王正在換下那身朝服,金拙言坐在旁邊,看著他道:“皇莊從蘇燁手里,要交到老四手里了。”
“太子?”郭勝眉毛一抬,笑起來,“不錯,以后自己掙錢自己花,大家省心。”
“你最近在忙什么?”秦王換好衣服,看著小廝出了門,才轉眼看著郭勝問道。
“打聽點江家的舊事。”郭勝答的爽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