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我得到消息,寧兒已經平安回來了!”
蘇寧香一進院子就滿臉壓抑不住的歡喜,開心的跟花婆婆說道。
“那太好了,值得慶賀啊!”
花婆婆收斂內心的那一絲惆悵,橘子皮般的老臉上堆起慈祥的笑容,目光寵溺的看著神采飛揚的蘇寧香,心里莫名的也開朗起來。
小姐,表面上很柔弱,實則內心極為剛強,再苦再難也從來不曾向命運投降,始終在固執而倔強的進行著無言的抗爭,她的情緒很容易就感染了花婆婆,讓她露出真誠的笑容。
“是啊,必須要慶賀,婆婆,你等著,我去拿那瓶你送給我的百花釀,咱們等下一起好好喝兩杯慶賀慶賀!”
蘇寧香興致勃勃的跑進了地下酒窖去取她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百花釀,那是二十多年前,從滇南小鎮失魂落魄的回到燕京時,花婆婆為了安慰她忍痛送給她的禮物,一壇十斤裝的百花釀,當時她只喝了兩杯就再次封口存在酒窖當中,重新振作起來為了一家團聚而努力,只有極其開心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喝兩杯。
只是那么多年了,小姐喝酒的時候卻寥寥無幾,第一次是在得到小少爺消息她借口籌辦老爺子的壽禮前往寧海的前一晚,她自斟自飲邊哭邊喝,酩酊大醉下還呢喃自語的念叨著擔心孩子會不會恨她;第二次是小少爺來燕京時治好了老太爺,小姐從四合院回來后開心的喝了三大杯,那一晚她也醉了,但卻睡的格外香甜;第三次是前幾天收到小少爺的快遞時,她喝了五大杯都毫無醉意,開心的拉著她憧憬著一家團聚時的情景,眼睛里都閃爍著期待的星芒。
而這一次,是第四次,想到這里,花婆婆的心就疼的厲害,這二十多年,她背負著太多的壓力和責任,哪里有一刻是真正快樂的時候,也只有小少爺能給她晦暗的人生里增添一份僅有的期待和快樂吧!
蘇家四合院,老爺子氣定神閑的打著改良后的蠻荒變,無視了滿臉慚愧垂手而立的四大暗衛。
蔣瑞倒好茶水,準備還老爺子洗臉擦汗的白毛巾,在一旁肅然而立,嘴角微微的翹起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歡喜,老爺子身體康復,并且越活越年輕,已經向組織上提出不再需要生活秘書,而是動用人脈關系大力推薦他到地方上任職。
能成為蘇老爺子的生活秘書,蔣瑞本身的行政級別并不低,是副廳級干部,實際上京官很少愿意去地方上任職,畢竟京官在天子腳下,在地方上見官高一級。
蔣瑞也是如此,在得知老爺子把他推薦到地方工作時,他心里是有點情緒的,甚至有些淡淡的悲傷,覺得自己盡心盡力的伺候老爺子這么多年,付出遇得到根本不成正比,去一些三四線的小城市當個副市長什么的,還不如留在老爺子這里呢,最少接觸的也是省部級高官。
但直到昨晚,有和他關系不錯的朋友羨慕的打來電話恭喜他時,他才知道,老爺子把他安排去了寧海擔任副市長,當時他差點沒高興瘋了。
寧海可是神州僅有的四個直轄市之一,市領導可是正部級干部,哪怕他就是排名最后,沒有入常的副市長,行政級別那也是妥妥的副部級啊。
從副廳到正廳,都是很多人一輩子無法逾越的天塹,更何況是從副廳到副部了,這簡直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啊!
想到這里,蔣瑞對蘇老爺子的知遇之恩感激的已經無以言表,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做出成績,絕不辜負老爺子對他的信任和厚愛,否則,他根本無顏來見老爺子。
要知道老爺子雖然是開國元勛,深受每一任國家領導人的尊敬與愛戴,但他卻從不徇私情,就連蘇家子弟在官場上的晉升也從來沒有開過口,這次卻為了他賣了次老臉,還是連升兩級的大跨度,可見老爺子在其中動用的關系和人脈,如果他在新崗位上做不出什么成績,丟的可是老爺子的臉。
雖然他從被下放到寧海而不是其他城市敏銳的察覺到老爺子的用心,恐怕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某個小神醫保駕護航,但他卻沒有任何反感,畢竟沒有小神醫老爺子早就不在了,那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里被雪藏呢,更別說能夠成為一方要員了。
至于他對老爺子和小神醫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的猜測,他是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的,越是這樣,才越能把他和蘇家綁在一起,別看蘇家在四大門閥中始終處于吊車尾,但隨著老爺子的重新煥發青春,毫無疑問,未來的蘇家必然會后來者居上,成為四大門閥的第一門閥也只是時間問題。
到了他們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家族的實力和人脈關系都相差仿佛,拼的無非就是誰能夠活的久一點,誰能活到最后,誰就是最大的贏家。
白家、關家和喬家的三位定海神針般的老爺子都已經是日暮西山的百歲老人,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數,而蘇老爺子至少還能再活個二十年,再努力一下活個三四十年也不是沒有可能,僅存的開國元勛家族會擁有著什么樣的威望和影響力可想而知。
所以,蔣瑞內心充滿了期望和興奮,把自己的政治生命和蘇家綁在一起這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弊的事情,他已經可以想象在未來的日子里,蘇家一家獨大的場景。
“蔣秘書,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不知道何時老爺子已經收功,伸手要毛巾要了半天,蔣瑞還恍然未覺,惹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的老爺子一陣好笑,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老首長,對不起,想事情想出神了。”
醒過神來的蔣瑞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慌忙把毛巾在熱水中過了一遍,擰干后遞給老爺子,有些慚愧的道歉道。
“學會思考是好事,多想多看少說多問,多做實事,少說空話,才能更好的為國家為人民服務啊!”
老爺子語重心長的說道:“戰爭在和平年代已經不是主旋律,新時期的國際形勢下,國家對我們的干部有著更高的標準和要求……”
蔣瑞知道老爺子是在點撥自己,連忙凝神肅然聆聽,聽著老爺子對他的耳提面命,腦中急速的轉動著,和老爺子所說的一一驗證,對走上新的工作崗位后該如何開展工作有了逐漸清晰的認識。
以老爺子所站的層面和角度,看待問題已經不局限于一城一地的發展,更多的是高屋建瓴,以統觀全局的眼光來看待神州國的經濟建設和發展問題,雖然沒有具體化的指導,更偏重于談論宏觀方向的把控,聽起來似乎是夸夸其談,言而無物。
但落在政治敏銳性極高的蔣瑞耳中卻認為這是他現在最缺的東西,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正確的把握住國家發展的大方向前提下,配合主要領導做好具體的細節工作,這才是對目前的他最有用的東西,讓他有種撥開烏云見明月的豁然開朗感,心中逐漸有了清晰的工作思路。
老爺子洋洋灑灑的一番見解在一名肩膀上扛著大校軍銜的軍官走進來時才暫時告一段落,但所說的內容卻讓蔣瑞大感深有裨益,對他的一生都有著極其重大的影響。
忠誠于國家,這是一個不容置疑也無須老生常談的首要前提;其次就是認真領會中樞局的文件精神,對一切有利于地方發展和經濟建設的新興事物持支持態度,在主動開拓思路打破陳規陋習的同時,要把中樞局的改革方案貫徹執行到底;然后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協助主要領導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多聽多看多想多問多學習,不要輕易的隨便站隊,要有自己的主見;最后就是,不管地方形勢有多么復雜多么艱難,都一定要牢記邪不勝正這四個字,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做到這一點,就永遠不會錯。
這是老爺子委婉的表達出的意思,讓蔣瑞大感深有裨益的同時,心里也沉甸甸的,意識到中樞局下一步恐怕會有大動作了。
改革,不論放在任何年代,都是一個侵染著鮮血和尸骨的敏感性詞匯,因為歷史上的每一次的改革,都將會觸動大部分特權階層的利益,遭到強力的反彈和抵抗,以此引發的腥風血雨不勝枚舉。
即便是放在現代,改革所激發出的矛盾雖然不至于那么激烈,但一些冠冕堂皇的軟抵抗也從來不曾斷絕過,不說舉步維艱,但制造一些障礙,用一些見不得臺面的陰招和使絆子絕不會少,沖在改革前沿的先鋒官往往會成為博弈雙方最終達成妥協后的犧牲品,改革必將成功,但力主改革的改革家們的政治生涯則必然會黯然落幕,幾乎已經成為了慣例,這就是政治的殘酷性,也是不讓矛盾徹底激發出來的妥協藝術。
但一個個心懷家國,甘愿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改革家們依然無怨無悔,在他們看來,只要改革成功他們就贏了,因為他們終于實現了自己的政治抱負和理想,在別人眼中的黯然離開,在他們看來則是功成身退,他們在改革之初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至于誰輸誰贏,是非功過也只能由后世的史書來評論了。
蔣瑞雖然憂心忡忡,但還不至于那么杞人憂天,以他現在的職位和地位,就算是想成為改革先鋒官也不夠資格,只是想起現在的改革派代表溫老爺子,他就忍不住一陣惋惜,那可是一個真正憂國憂民,把一生都致力于讓國家富強起來的正直、睿智的老人,如果因為這次改革就黯然落幕,那對國家來說實在是一大損失,太可惜了。
最關鍵的是,他有個孫女叫溫柔柔,而溫柔柔的孫女卻是小神醫的徒弟,而小神醫就算剝離暗地里和蘇家的那一層關系,光說明面上也算是蘇老爺子的救命恩人,溫家和蘇家這一層拐彎抹角的關系才是讓蔣瑞感到最頭疼的。
他可不想事后被當成改革派的支持者而被清洗,聯想到老爺子之前的諄諄教誨,腦海突然閃過一道靈光,老爺子費勁吧啦的把他弄到寧海任職,或許,不僅僅只是為了小神醫保駕護航,而是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