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學財會的?”
丁寧問道。
“她可是注冊會計師。”
西琳深以閨蜜為榮的搶著介紹道。
“我記得讀書時,珊珊的成績每次都是年級第一。”
迪巴極為羨慕的推崇道,在讀書成績在方面,她一向是甘拜下風。
“那都是老黃歷了,你去外地上學了不知道,珊珊高考時,要不是因為發高燒而考砸了一門,肯定是全省的理科狀元,即便如此,她也考了個全市第一,足夠上重本的,若不是因為放心不下叔叔和阿姨,才選擇了本地的烏木大學,不然,她的人生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西琳對袁姍姍大為推崇,讓袁姍姍心里暖暖的,第一次生出被人理解被人重視的感覺,原來,自己也并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兩個閨蜜對她的學習成績都是極為崇拜的。
“這么厲害,沒想到啊,珊珊竟然還是個大才女。”
丁寧微微動容,沒想到袁姍姍還有這樣的一面,由衷的稱贊道。
“哪有,我算得上什么才女,以前,我覺得成績才是一切,可工作后我才明白,成績只是在學校里的一個驗收標準,并不能解決我的就業甚至是溫飽問題。”
袁姍姍略帶自嘲的道。
“社會是一門很復雜很廣泛的學科,能在社會上混出個名堂,那才是真正的學以致用,雖然成績并不能代表一切,但至少,你的起點是高于一般人的,只是,你沒有遇到一個能夠讓你發揮自己能力的舞臺罷了。”
丁寧意味深長的說道。
“千里馬常有,但伯樂卻不常在。”
袁姍姍自怨自艾的說道,頗有些懷才不遇的感覺。
“不,你錯了,伯樂遍地都是,可是能讓伯樂看上眼的千里馬卻不常有,或許你有著能夠匹配千里馬的才能,但你卻沒有讓伯樂感到眼前一亮的驚艷感。”
丁寧語氣極為嚴肅的兜頭給她潑了盆冷水:“你最錯的是你不但凡思自己的錯誤,反而怨天尤人,覺得是老天對你不公,社會對你不公平,破罐子破摔,不求進取,得過且過。”
這話說的就極重了,讓袁姍姍的委屈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哽咽著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沒努力過?”
迪巴和西琳面面相覷,不知道丁寧怎么會說這么重的話,正準備為珊珊鳴不平,卻聽到丁寧的傳音才腦海中響起:“你們別說話,我在給她做治療。”
兩女嘴巴張了張,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或許你覺得你努力了,那我問你,你說你一旦失去工作家里就會面臨無米下炊的局面,那為什么迪巴和西琳想要為你介紹好工作,你卻要拒絕?”
丁寧語氣咄咄逼人,直指袁姍姍最敏感的內心,臉色變的煞白沒有血色,嘴巴張了張卻無言以對,怎么說?總不能說自己不想讓她們因為同情而施舍自己吧。
袁野雖然有些心疼姐姐,但對丁寧卻心存敬畏,不敢和他爭辯,只是臉色卻變的有些不太好看,緊咬著嘴唇在那里生悶氣。
丁寧根本不等袁姍姍回話,就繼續尖酸刻薄的道:“明知道老板對你心存不軌,你卻寧肯拒絕閨蜜的好意,也要留在公司里繼續工作,為什么?我來告訴你,不是你有多么偉大,也不是你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而是你在陶醉,陶醉在被人喜歡和被人追求的那種存在感當中,即便對方是個令你惡心的肥豬,你依然陶醉在這種被人覬覦的感覺當中,用這種另類的方式來證明你的存在和魅力。”
“別跟我說這不是事實,你瞞不過我的,你的所有想法我都能看的出來,你心理的任何微妙活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袁姍姍,你捫心自問,我說錯了嗎?”
“不要逃避,不要害怕面對,只有勇敢的面對你最真實的內心世界,你才能走出心理的陰影,涅槃重生,破繭成蝶,活出一個全新的自我。”
“人不怕面對絕境,最怕的是無法正視自己,你已經在現實的殘酷中逐漸迷失了自己,你的心已經蒙上了厚厚的塵埃,如果不再動大手術,你只會永遠的活在卑微的自我里,這真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想和命運抗爭,就需要先戰勝自我,如果你連面對自己內心的勇氣都沒有,那你這輩子就徹底完了,只能永遠的活在自我放飛的想象當中,活在你永遠無法實現的虛幻夢想當中。”
丁寧字字如刀,無情的撕開袁姍姍一個又一個傷疤,露出血淋淋的傷口,讓她疼的渾身都在顫栗。
“丁寧……”
迪巴不忍的打斷道。
丁寧卻嚴肅的道:“如果你不想讓你最好的閨蜜就這樣活在虛幻的夢想當中,就最好不要插嘴。”
“噢!”
迪巴乖乖的閉上了嘴巴,委屈的嘟起了小嘴,這還是丁寧第一次沖她發火,讓她覺得有點難受。
“乖,不是我要呵斥你,而是袁姍姍最嫉妒的對象現在就是你,我越是表現的對你好,就越是容易讓她嫉妒,這不利于她的病情恢復。”
隨著丁寧溫柔的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迪巴很快就釋然了,或許丁寧說話難聽了點,但重癥需下猛藥,是為了袁姍姍好,她受點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呢。
袁姍姍耷拉著腦袋,臉色陰晴不定,目光呆滯而茫然,陷入自我剖析當中。
丁寧雖然說的很難聽,但卻說的很準,即便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就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可當丁寧無情的撕破所有的遮羞布,把她陰暗的內心袒露在陽光之下后,她才震驚的發現,丁寧說的竟然一點都沒錯。
自己為什么要拒絕迪巴和西琳的好意?她們可是自己最好的閨蜜啊,朋友之間互相幫助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明知道那個肥豬老板對自己居心不良,卻還甘之若飴的拿著那點微薄的薪水,還自以為是的維護著自己那可笑的尊嚴。
實際上,她是陷入了自我懷疑和對自我的否定,嚴重的自卑心理在作祟,覺得自己沒人疼沒人愛,連個追求自己的人都沒有。
所以當發現肥豬老板對她有著覬覦之心時,她嘴里嚴詞拒絕,甚至感覺到惡心,但那種被認同的微妙自我存在感,卻讓她為之沉醉,不惜拒絕閨蜜的好意,堅持留在了那家時刻被刁難的公司工作。
這不是犯賤嗎?
事情說透了,其實就是這么簡單,只是她一直不肯直面自己的真實內心罷了。
可一旦真正的撕開了那層偽裝,把內心最陰暗的一面袒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事情已經徹底到了無法再糟糕的地步,心里反而覺得輕松了。
就像人們常常在犯了罪后不甘伏法而跑路,整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都以為是警察找上了門,如同驚弓之鳥般惶惶不可終日,那種精神上的折磨往往比蹲監獄還要讓人崩潰。
所以,很多人受不了這種精神折磨,最后會選擇投案自首去接受法律的審判,哪怕是蹲大牢,也比過著那種整天東躲西藏的生活強,至少,心里踏實。
袁姍姍此刻就是這種釋然的心情,反正事情已經發展到沒法再糟糕的境況了,已經跌入谷底了,再跌還能跌到哪里去。
于是,迪巴和西琳就瞠目結舌的看到珊珊面色坦然的抬起頭來,平靜的異乎尋常:“不錯,你說的都對,我就是自卑在作祟……”
“姐!”
袁野心疼的喊了一聲。
袁姍姍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坦然而平靜的沖袁野搖了搖頭:“別打斷我,丁寧說的對,是我太自卑,太懦弱,始終都不敢面對我真實的內心,我怨天尤人,我不思進取,總覺得我袁姍姍這么優秀,這么能干,憑什么會過的不如別人,所以我恨,我恨老天對我不公,恨自己為什么會出生在這么貧困的家庭,恨自己的父親為什么會殘疾,恨西琳,憑什么會嫁了一個這么疼愛她的優秀老公,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還身在福中不知福,恨迪巴憑什么能成為大明星,別人提起我袁姍姍時會說我是迪巴的閨蜜,卻沒有人會說迪巴是我的閨蜜……”
“珊珊,別再說了。”
迪巴緊咬著下嘴唇,目光中帶著痛楚和憐惜,哀求的說道。
雖然她早就從丁寧的推斷中知道了袁姍姍是一個嚴重的自卑癥患者,但當袁姍姍親口說出來的時候,她依然疼的無法呼吸,她們可是最好最好的閨蜜啊。
“迪巴,別打斷我好嗎?我好不容易才有勇氣說出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如果你們還把我當閨蜜,就聽我說完好嗎?”
袁姍姍的語氣平靜的讓人心悸,有種心喪若死的凄涼感。
西琳嘆了口氣,沖著還想要說什么的迪巴微微搖頭,示意讓她繼續說下去。
袁姍姍臉上露出緬懷之色,悠悠的道:“我們三個同歲,今年都是二十七歲,我們也認識十幾年了吧?”
“我和迪巴從小就認識,和你玩在一起的時候是初一,那年我們都是十四歲,已經十三年了。”
西琳插嘴輕聲道。
“是啊,時間過的可真快,轉眼間我們都已經認識十三年了。”
袁姍姍感慨了一聲,隨即自嘲的一笑:“因為我有一個殘疾的父親和一個拾破爛的母親,還是住在號稱貧民窟的棚戶房里,從七歲開始,我就飽嘗所有人的冷漠和白眼,被人欺凌,被人辱罵,被人嘲笑,受了欺負還不敢告訴爸媽,因為那樣只會讓他們更加痛苦和無力。”
迪巴和西琳的眼睛都濕潤了,她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卻能切身感受到那種絕望和無助。
袁野更是咬緊了牙,淚流滿面的看著姐姐,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她安慰和力量。
他那個時候年紀很小,才剛剛兩歲,哪里知道姐姐曾經受過這樣的苦,等他大一點時,也不是沒有人欺負過他,但姐姐始終像個護犢子的老母雞似的保護著他,誰跟欺負他,她就敢跟誰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