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籠罩著大地。
燈火通明的繁華都市里,卻隱藏著一條全由青石板鋪就的狹窄巷道。
巷道狹長而陰仄,兩側古樸而陳舊的老式三層建筑,經過風雨侵蝕早已經分不清顏色的老式商鋪木板門,石板縫隙間的苔蘚密布,無不散發著斑駁的歲月氣息。
白天還好,兩側的商鋪正常營業時還挺熱鬧。
可一到晚上,整條巷道唯有一戶掛著典當行牌匾的朱紅油漆大門前懸掛著一對白色氣死風燈,愈發讓這本就潮濕狹仄的巷道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意。
踏踏踏!
在這撂棍砸不著人的鬼地方,卻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一個頭戴鴨舌帽,臉上戴著口罩,大半夜還戴著魔鏡,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身影出現在巷口,略一遲疑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就緩步向唯一掛著氣死風燈的典當行走去。
站在典當行門前,那人影湊著氣死風燈那昏暗的光線,仔細的審視了一番,在發現牌匾上“典當行”三個已經褪色的燙金大字右下角還有著兩個極其不起眼的“開泰”兩個字時,頓時長長的松了口氣。
可那人影并沒有立刻敲門,謹慎的在典當行門面兩側墻壁尋找了半天,在看到如同小孩子信筆涂鴉般的一個怪異標志時才確定這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標,這才輕輕在那掉了一大半漆的木板門上敲擊起來。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
敲門聲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卻極為有規律,兩短三長,連續敲擊了三遍,人影才停下手靜靜的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內始終沒有任何的動靜,那人影卻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樣子,如同雕塑般安靜的站在門前,仿佛確定典當行里有人,遲早會開門似的。
“滋滋!”
那看似古舊的老式木板門突然毫無征兆的打開,如同電動門似的向兩側分開,露出一頭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
門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也不見有任何人出迎,那人影卻似乎毫不意外的邁步走了進去。
人影進入門內站定,身后的木板門就再次悄然合攏,讓本就黑暗的房間內更加漆黑恐怖。
“生門之人來我開門,所為何事?”
一個沙啞而蒼老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晚輩藥王谷孫耀祖拜見開門前輩,是有一事相求。”
人影雖然目不能視,但卻依然做足了禮數,恭敬的抱拳躬身一拜。
“孫老頭的孫子既然能找到這里,應該知道我開門的規矩。”
蒼老的聲音語氣冷漠,不急不緩的說道,絲毫沒有因為孫耀祖是故人之后而流露出什么欣喜之意。
“晚輩既然前來,自然懂得規矩,前輩請過目。”
孫耀祖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躬身成六十度,垂下頭去,雙手托舉與眉齊平,極為恭敬的道。
他還在好奇這開門的前輩不露面的話該如何取走東西呢,卻只覺手中一輕,那木盒竟然不翼而飛。
凌空攝物?
孫耀祖心中大驚,本以為爺爺之前對開門的強大描述只是夸大其詞,心里還頗為不屑,這次來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而來,可沒想到區區一名外門待客的“小二”竟然就有著凌空攝物之能,那他身后的評估師、賬房先生、掌柜
的以及內門之人又該是何等強大的存在?
要知道,凌空攝物是在凝聚了武魂后才能夠做到的,這就意味著眼前這位始終沒露面的“小二”最起碼也是一位神武境強者,那開門的底蘊之深厚可想而知。
這讓他不得不收起所有的小覷之心,態度變的愈發恭謹,耷拉著腦袋連頭都不敢抬。
生門,屬于奇門中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之一。
藥王谷雖然是八門之中的生門一脈,但卻屬于奇門的后勤輔助部門,在武力上跟其他七門根本沒有絲毫的比習性。
但也正因為如此,即便奇門分裂,八門不合而自立山頭,其他七門都勢同水火,唯有藥王谷一向中立,和各門都保持著還算過得去的關系。
換句話來說,就是這七個奇門都欠藥王谷的人情,畢竟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誰都有求到藥王谷的時候,所以,藥王谷在奇門人的眼中還是有點面子的。
但這個面子也不是絕對的,開、休、生三門同屬于三吉門,相對來說關系密切一些,一般只要不是十分為難的要求,開、休兩門基本上都是會給面子的。
杜、景二門屬中平,在奇門中的地位卻舉足輕重,相當于調和劑般的作用,所以一般也會給藥王谷三分薄面。
但傷、死、驚三門可就未必了,這三門屬于兇門,其門中人性情暴戾,喜怒無常,高興了或許會給藥王谷面子,不高興了直接殺人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即便是關系最是密切的開門,也有著自己的規矩,如果不按規矩來,就算他爺爺親自來了也絕不會給面子。
開門屬金,只認錢不認人,當然,這個錢并非尋常的錢財,而是一些珍稀罕見的天材地寶或者奇物,想要求開門辦事或者購買某種急需的寶物,必須要拿出開門認為等值的天材地寶來交換才行。
“五百年份兒的血玉靈芝,還算不錯,說吧,是求事還是求寶。”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孫耀祖維持著恭敬姿勢不動,脖子都有些泛酸的時候,那蒼老的聲音才緩緩的道,語氣也變的稍微溫和了一些,似乎對血玉靈芝還算滿意。
“求寶。”
孫耀祖得到了回應,心中一松,立刻回答道。
“何寶?”
蒼老聲音波瀾不驚的道。
“九花青玉鼎!”
孫耀祖畢恭畢敬的一拱手道。
現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蒼老聲音遲遲沒有回應,讓孫耀祖的心陡然間提了起來。
“不夠。”
良久,蒼老聲音才淡淡的道,似乎經過一番價值權衡,認為一株五百年份血玉靈芝還不足以兌換九花青玉鼎。
孫耀祖肉疼的渾身一個抽搐,暗罵這開門太黑,若在古代,五百年份的血玉靈芝確實不足以兌換九花青玉鼎。
但在生態環境越來越惡劣的現代,別說五百年份的血玉靈芝了,就是百年的野生靈芝都是有價無市。
更何況,九花青玉鼎本就是藥王谷祖傳之物,只是當年因為舉族遷徙資金短缺,才抵押在開門罷了。
雖然早就過了當期,九花青玉鼎已經屬于開門了,但這世上本就沒有多少會煉丹之人,這煉丹的鼎爐留在開門也是無人問津,唯有在藥王谷或者圣醫門人的手中才能發揮其該有的作用,不至于暴殄天物。
盡管心中不滿,可孫耀祖也不敢多言,九花青玉鼎他勢在必得,當即忍住肉疼又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雙手奉上:“前輩,那若是再加上這枚增元丹呢?”
“增元丹?”
蒼老的聲音終于動容,始終波瀾不驚的語氣有了一絲迫切和激動,故技重施,孫耀祖手中的木盒再次不翼而飛。
孫耀祖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就知道這類能夠增加功力的丹藥對這些老家伙有著無法拒絕的吸引力。
這讓他得意之余有些暗自遺憾,那株血玉靈芝可是能夠煉制天級丹藥的主藥,只可惜,藥王谷還沒有能夠煉制出天級丹藥的丹師,否則,他打死也不會舍得用血玉靈芝來交換九花青玉鼎的。
“地級下品,雖然只能增加三年的功力,但也算是不錯了……”
蒼老聲音對丹藥的品級略微有些不滿,不由沉吟不語,似乎在權衡利弊。
孫耀祖自信滿滿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暗罵這老東西真是貪心不足,地級下品丹藥也是地級丹藥啊,也是他目前能夠煉制的丹藥最高水平。
但若是有了九花青玉鼎那就不同了,不但能夠大幅度的增加丹藥的成丹率,運氣好了,說不定還能煉制出地級中品丹藥。
在發現丁寧是武者后,他的心里就有些沒底了,盡管認為丁寧就算會煉丹也未必能夠煉制出地級丹藥,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對雪米莉是勢在必得,這一場比試他必須要贏,而九花青玉鼎就是他獲得勝利的最大保障。
為此,哪怕是拿出在藥王谷都算是鎮谷之寶的五百年份的血玉靈芝交換九花青玉鼎他也在所不惜。
“罷了,雖然略有不足,但畢竟同屬奇門,就當藥王谷欠我開門一個人情,成交。”
蒼老聲音沉吟許久后,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交易,還單方面的讓藥王谷欠下一個人情。
孫耀祖恨的牙直癢癢,終于明白為什么爺爺雖然把開門的聯絡方式告訴了他,卻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跟他們打交道的原因了,特么的這開門簡直就是一群不要臉的奸商。
心里雖然暗恨,但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帶著感恩戴德的笑容,深深的抱拳一拜:“多謝前輩成全。”
直到走出那陰仄的巷道上了出租車,孫耀祖還在暗自肉疼不已,但一看到懷中抱著的九花青玉鼎,他的心就一陣火熱,把所有的煩惱和不快都拋到了腦后。
九花青玉鼎,先祖孫思邈的煉丹爐,在時隔五十年后,再度回歸藥王谷,最重要的是,有了九花青玉鼎,他就有著絕對的自信能夠打敗丁寧,最終抱得美人歸了。
事實上,雪米莉雖然美的慘絕人寰,但更吸引他的卻是她的身份,只要能娶到雪米莉,他就算是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女婿了,有這么一重身份在,他就能成為人上人,走到哪里都受人敬仰尊重,一步步的踏上人生巔峰。
雖然他是藥王谷年青一代中最有天賦的弟子,也是未來的谷主繼承人,但他根本志不在此,就算當上谷主又如何?還不是只能待在那種滿了藥材的山谷里跟個農夫似的慢慢終老。
說好聽點叫隱士,說不好聽了,特么的就是個農民,唯一的區別無非是農民種莊稼他種藥材罷了。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那才是他追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