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啊……”
黑暗的街巷中,一片寂靜,只有烏維吞馬粗重的喘息聲,顯得格外扎耳。
在過去的數個小時中,他經歷了墜機、生還、遇敵、逃亡……幾乎是一刻都沒有停歇,神經一直都處于一種極度緊繃的狀態。
他模糊地記得,應該有那么個人……把自己從飛機上救了出來,并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保護著自己,還在這一路上幫他解決掉了不少聯邦的戰斗人員。
但此刻,他竟然完全想不起那個人的名字、樣貌,甚至不確定是否曾有過這么個人了。
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何時開始的,他只知道,他現在非常害怕。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伴隨著這漫無止境的黑夜,不斷地追迫著他,想要將他吞噬……
好在,到了這個時間點上,他差不多,也該解脫了。
直到被抹了脖子的瞬間,烏維吞馬都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但至少……他的恐懼和苦難,到此為止。
一息過后,莉莉婭的身影,出現在了烏維吞馬的尸體旁。
也可以說,她從一開始就在那里。
莉莉婭也沒有跟蹤對方太久,十幾分鐘前,她偶然發現了正在四處逃竄的烏維吞馬和其心腹,然后她就順手干掉了后者,并將死者的“存在”給抹除了。
只是,從烏維吞馬的角度出發,這事兒就成了短期記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突然“消失了”的狀況,他也想不起對方是誰、什么時候消失的、以及究竟有沒有存在過。
當然,這一切都隨著莉莉婭對他的暗殺而告終。
咻——
不料,就在莉莉婭現身后的數秒,在其準備回收烏維吞馬的尸體之際,異變又生。
但見一道人影挾帶著風聲從莉莉婭身后的黑暗中兀然殺出,徑直朝著莉莉婭沖來,
這發動偷襲之人,乃是EAS的特別戰斗小隊“纓侍”的副隊長葛凝;她的出現無疑也意味著,和她一同擔任登陸先鋒的羅斯上校以及慢哥也在附近。
要說這三位,運氣也是真不錯,作為聯邦這次登陸行動的偵查部隊,他們才是最有可能先被干掉的,但眼下,他們卻成了活得最久的那批人。
究其原因,除了他們人數少、機動性好、實力也的確很強之外,最重要的是……逆十字內部也有接到命令,“EAS”這個組織的人,能留活口就盡量留,因為今后他們還有用。
事實上,EAS的確也是在子臨的規劃中,唯一一個可以在新帝國時期“完全保留”下來的聯邦機構。
因為EAS具有高度的自治性和專業性,基本游離于聯邦其他的特殊職能部門之外。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研究以及評估各種能力者和變種人的能力,平日里也并不怎么摻和聯邦的政治或軍事行動,更多的是去調查一些能力者在民間引發的破壞事件(比如車戊辰和窮奇的事件)。
當然,眼下這個特殊時期,他們還是不得不派人員來參與軍事行動了,畢竟聯邦都快垮臺了,他們若仍是一兵一卒都不動也有點說不過去。
“投降吧。”幾乎在身體接觸發生的同一瞬,葛凝的這句話也出口了,“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話音落時,她的前胸已緊緊貼住了莉莉婭的后背,其右手鉗制住了莉莉婭的右臂,左手則鎖在了莉莉婭的咽喉上。
“你是EAS的人,你應該知道我的能力吧?”莉莉婭不慌不忙,語氣從容地應道。
“我可沒有義務告訴你我是什么人,我也不會因為這么低級的試探就暴露什么信息給你的。”葛凝的反應也很快,但縱然她嘴上是這么說的,心里卻也在犯嘀咕,自己是不是真被看穿了。
“葛副隊長,我勸你再思再想,重新評估一下現在的狀況。”于是乎,下一秒,莉莉婭干脆就把對方的姓氏和職位都報出來了。
葛凝聞言,心中一驚,不過她仍是不動聲色,因為他知道此刻躲在暗處的羅斯和慢哥也聽見了莉莉婭的話,所以她決定先爭取一些時間,讓隊友也消化一下這個狀況。
“這么說來,你早就發現我了?”短暫地思索后,葛凝接道。
“不是‘你’,是‘你們’。”可惜,莉莉婭又立刻在這博弈中推進了一步,“你不用隱瞞這事兒,你我都清楚,我在發動能力時是不可能被跟蹤的,所以你們三個跟蹤的并不是我,而是烏維吞馬和他的保鏢;直到我現身的瞬間,你們才理解了那兩人的死因,并迅速做出了要活捉我的判斷……
“然而,實際情況是……我早就已經發現你們了,并已向我的隊友們發出了消息,此刻我動手解決掉目標并立刻現身,代表了什么……你應該能想到吧。”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算不怎么聰明的人也該理解了,總結為八個字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但葛凝一時間也沒有接話,畢竟人都是抱有僥幸心理的,再者,在這種尚未見到其他敵人的情況下,因對方的幾句話就反主為客,有點太冒失了。
莉莉婭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為了讓葛凝死心,她又補了一句:“你的‘隔絕’的確也是一種很高位的能力,尤其是在防御方面,但是……你那兩位以召喚能力見長的同伴,恐怕很難招架我同伴的偷襲,你若真為他們著想,就放開我、然后投降,我能保證EAS的諸位不會有性命之虞。”
“行了,葛凝……放手吧。”葛凝還沒開口呢,不遠處的黑暗中,已傳來了羅斯上校的聲音,“她說得都是真的。”
伴隨著那無奈的語氣和話語,羅斯和凱九一同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凱九倒是沒去鎖羅斯的喉,只是把一只手搭在了羅斯的肩上,但這……也已經足夠了;沒人知道剛才在那無聲的陰影中這兩人之間發生過什么,反正從結果來看,羅斯已經沒有了再去抵抗的意志。
“慢哥,你也被抓了吧?”走出來之后,羅斯又沖著另一邊高聲問了一句。
“啊……有位女士從影子里冒出來,把我抓住了。”慢哥不管到了什么時候,還是在用那慢吞吞的語速說著話。
見兩位隊友都束手就擒了,葛凝也只能深深嘆口氣,放開了莉莉婭。
莉莉婭解脫后,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用一種安慰的態度,拍了拍葛凝的肩膀:“唉,男人,對吧?”
她莫名其妙就說了這么三個詞兒,還是以疑問的語氣作為結尾的。
但葛凝好像聽懂了,搖頭嘆氣,語重心長地應道:“是啊……”
羅斯看到這一幕后,露出了一種聞到屁一般的表情,呆滯了幾秒,隨即又轉頭看著凱九道:“她們是不是在說……”
“是的,你就是個廢物。”凱九都沒他問完,就直接用不耐煩的口氣接道,“我也是,趕緊走,別惹事兒。”
凱九快速說完這幾句,就推搡著羅斯帶頭朝著西面走去了。
慢哥和葛凝也不需要押送,自己就跟了上去,當然,影織和莉莉婭還是走在了他們身后,以防萬一,另外莉莉婭也得順帶把烏維吞馬的尸體運回去(以她的體能,單手拖著走就行,比一般人拖個行李箱還輕松)。
十一月一日,早晨七點。
一輪旭日自海岸線上升起,驅走了漫長的黑夜。
陽光如一雙溫暖的手,撫過了人們給這座城市留下的那些傷口。
大洋城的日出是比較晚的,這也給了逆十字充足的時間去打掃戰場。
至凌晨四點五十分時,城中所有的聯邦軍戰斗員、各反抗軍勢力人員、還有一些躲藏在建筑中的罪犯皆已被肅清。
這一夜,有不少人被活捉了,當然,更多的人,沒能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掃地”的工作由神武會負責,今日過后,大洋城也將由他們接管,成為他們在拉斯維加斯和櫻之府之外的第三大據點,相信不用太久,他又會變回那個度假、旅游和賭博的圣地。
話分兩頭,同一時刻,在地球的另一邊,卻是晚上七點。
魔都,某書店中。
克勞澤正坐在天一那辦公桌的外側,喝著茶。
晚飯的味道不錯,這讓飯后的茶水也變得更加有滋有味了。
他獨自品了一會兒,天一便從里屋走了出來,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并坐到了老位置上。
“我很好奇,你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洗碗嗎?”聞著對方手上殘留的洗潔精的味道,克勞澤不緊不慢地問了這么一句。
“我以前通常都吃外賣,所以不怎么用到碗。”天一知道對方在挖苦自己,但他回答得還是很淡定。
“但你總得洗咖啡杯吧?”克勞澤又問道。
“洗啊。”天一說著,端起咖啡淺嘗了一口,“用下一杯,洗上一杯。”
克勞澤品了品這句話,然后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動到了自己手上的茶杯上:“我這茶杯應該是你婚后才買的吧?”
“那是我以前用來吐痰和瓜子殼的。”天一若無其事地說出了令人作嘔的臺詞。
“哈,哈,哈。”克勞澤面無表情地發出了三聲假笑,“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放茶葉的壺是你冬天的晚上懶得去廁所時接尿用的?”
天一還沒回話,這一秒,剛好有個人推門進了書店。
“我還以為從史三問那邊畢業以后就可以少跟屎尿屁打交道了呢。”獵霸提著個四四方方的箱子走了進來,“所以……二位大佬平時就聊這些嗎?”
“瞧瞧這是誰來了。”天一抬眼望向獵霸,用充滿諷刺意味的口吻高聲道,“這不是‘宇宙級’的高手獵霸大神嗎?”
“行啦,我在黑洞女王那邊聽說了不少你的事……你真不用跟我或者跟任何人客氣……”獵霸說著,把箱子往地上一放,“‘聯邦第一猛將’的頭我拿回來了,我的任務到此為止了吧?”
“嗯,已經可以了。”天一隨口應道,“女王那邊有讓你給我帶什么話嗎?”
“沒說什么,就是向你問好,還說她會在‘一切的盡頭’等著你之類的。”獵霸回道,“另外就是……她讓我正式到宇超聯報道的時候,把尼尼也帶回去。”
“那你什么時候去報道呢?”天一問道。
“那得看你什么時候能把飛船準備好了。”獵霸道,“我一個人過去倒是不難,但尼尼必須乘飛船,所以我還得在地球上留一段時間,確保尼尼的安全,等有飛船了,再跟他一起乘飛船回去。”
“行吧。”天一聳肩道,“那你再等等,等他幫你搞定了飛船,你們就能出發了。”
天一在說“他”這個字的時候,掃了克勞澤一眼。
但克勞澤可沒想到會有這么一眼,當時就驚了:“喂喂……什么意思?我去搞定?”
“放心吧,尼尼的飛船殘骸我早就收集好了,碎在太空里的部分和聯邦撿到的部分都回收了個七七八八,不足的部分用我們地球上的材料也能補齊,你只要去造個曲速引擎就齊活兒了。”天一用一種很悠然的態度接道。
“我只要造個什么?”克勞澤這句不是提問,是吐槽。
“你不要慌嘛。”天一道,“槍匠做的東方快車引擎已經摸到曲速引擎門檻了,設計圖在聯邦的檔案庫里有,雖然至今也沒有聯邦科學家能做出復制品,但我想……以你的智慧,研究三五個月,再花一兩個月改良,就能做出飛船的引擎了。”
“你自己怎么不做?”克勞澤問出了一個直擊核心的問題。
“我忙啊”天一抬起雙手枕著頭,癱到沙發椅的椅背上,臭不要臉地回道,“忙著洗咖啡杯呢。”
克勞澤翻了個白眼,不再說什么,喝了口悶茶,算是默認了。
反正等聯邦倒臺以后,他估計也挺閑的,去研究一下曲速引擎就當打發時間了。
“對了,子臨那邊,你打算怎么處理?”待那兩個老家伙秀完這波,獵霸又看向了天一,問道,“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快氣瘋了吧?不會惱羞成怒毀滅地球吧?”
“呵……”天一笑了,“你也太小看我認準的‘王’了,就這點兒程度,不至于的。”
“你別總拿別人跟你比啊。”克勞澤插嘴道。
“那是啊。”天一道,“他能死,我不能,我可比不了他。”他又喝了口咖啡,“放心吧,他會想開的,也許……此時此刻,他就已經想開了。”
“你說的‘想開’,是指放飛自我嗎?”克勞澤又道。
“是又何妨呢。”天一反問道,“他已演了太久了,現在終于能做回自己,為什么不讓他痛快地飛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