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的一周,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周六。
庭院里的迎春花冒出了鵝黃色的花骨朵,與開盛的臘梅一起在寒風中斗舞。
林淺飽足地睡了一個大懶覺,這溫暖的被窩讓她舍不得起床。
小玲在外面敲門,“少奶奶,你醒了嗎?”
“醒了醒了,馬上起。”
“哦,那我就把早餐端下去了,你下來吃。”
“好。”
不一會兒,林淺穿著一套枚紅色的運動裝下樓來。
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她頭上扎的兩條馬尾,戴著一頂白色的網球遮陽帽,兩條馬尾辮剛好露在外面,一前一后甩來甩去的,甚是可愛。她背上背著網球拍,手里拎著一雙新的白色球鞋。
此時,明媚的陽光正好從巨大的落地窗外照射進來,陽光和青春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活脫脫的元氣少女一枚。
下人們都在樓下,看到她,都不自覺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咱們家的女主人看起來多么的賞心悅目啊。
“年管家,奶奶說沒說今天什么時候回來?”
“沒有,只說今天回來。”
“哦,那她回來了我不在的話,就告訴她我去打網球了。”
“好。”
吃完早餐,正準備出門,家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年管家過去接,“老夫人,在,少奶奶在,好……”
年管家將電話交給林淺,林淺一接過去就問:“奶奶,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想你了,我正準備去打網球呢。”
電話里的老夫人卻是另外一種語氣,又著急又擔心,“小淺啊,出大事了。”
“怎么了奶奶?您慢慢說。”
“部隊里來電話,說城驍在海上演習的時候中了槍。”
“啊?”林淺嚇得站起了身,“哪里中了槍?”
“胸口……”
“啊?!”
“部隊那邊的人說讓我們家屬做好心理準備,你爸一聽,血壓飆高直接暈倒了,送醫院去了。”
“啊?!!”
“你媽要陪你爸,我一個老太婆去不了那么遠,小淺,就拜托你了,只能你去。”
林淺點頭如搗蒜,“好,我去,我去,可是奶奶,我去哪?怎么去?”
“這你放心,你爸會打點好的,部隊那邊有人接應,你現在趕緊去機場。”
“哦哦哦,好。”
于是,林淺什么都不管,只收拾了兩套換洗衣物,背了書包就走,輕裝上陣。
張開已經接到了指令,載著少奶奶直奔機場。
“少奶奶,這些是暈船的藥,你上船之前一定要吃藥。”張開叮囑道。
當時林淺還不懂,還以為張開給她準備的藥是為了防止她暈機,“哦,謝謝。”
四個小時的飛機簡直度秒如年,她迫不及待地想快點見到顧城驍。
等得著急了,她就捂住眼睛默默地流眼淚。
顧城驍身上有許多傷疤,新的舊的大的小的數都數不清,她不敢想象他胸口中槍會怎么樣,她能想到的是,他又要留下一個明顯的大傷疤了。
想到前不久才犧牲的高紀欽,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下了飛機,那是一個港口,一位穿軍裝的戰士告訴她,她要搭乘去往南海軍事基地的補給艦,行程至少70個小時。
“什么,我沒聽錯吧?70個小時?”
戰士邊走邊解釋,腳步有些匆忙,“是啊嫂子,您快一點,補給艦正在等您。”
“顧城驍就在軍事基地上?”
“對。”
林淺緊緊跟著小戰士上了補給艦,艦長親自迎接,還為她準備了舒適的單人間。
70個小時,三天三夜,林淺想想都要瘋了。
雖然吃了暈船藥,但時間實在是太久了,第一天夜里,她就暈船了,吐得稀里嘩啦。
越是在這種時候,人的情緒越容易崩潰,她躺在搖搖晃晃的床上,用被子蒙住臉,一邊哭一邊喊著顧城驍的名字。
他是她堅持下去的動力,唯一的。
終于,廣播里傳來了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消息,林淺整個人都已經廢了,連笑容都變得蒼白。
她在海上漂了足足70個小時,經過整整三天三夜的漂泊,終于抵達了顧城驍所在的海上軍事基地。
她的命都去了半條,可一想到顧城驍危在旦夕,她一刻都不敢停歇。
這是一個海島,四面環海,一望無垠,氣溫倒是挺舒適的,但海風很大,太陽也很曬。林淺從補給艦上下來,踩到地面的那一刻,人還是晃的。
她已經快虛脫了,但,身體的勞累還不算什么,心里的憂慮才是她無法承受的。
一個樸實的小官兵接待了她,讓她在一個簡易的辦公室里休息。
“嫂子,您在這里坐會兒吧,先休息一下。”
林淺心系顧城驍,著急想見到他,“顧城驍在哪?”
“大隊長現在不在這里,嫂子,喝水。”
“謝謝,他到底在哪里啊?”
“這個……這個不好說。”
林淺又累又餓又暈,一聽這話,直接飆淚,“為什么不好說,有什么不好說的?”
看到她哭,小官兵一下變得束手無策,“誒,嫂子您別哭啊。”
“那你給我說清楚嘛。”
“實戰演習是在海上,我確定不了他們具體的位置啊。大隊長是在海上負傷的,一出事軍艦就折回來了,這會兒軍艦馬上就要到了。”
“才回來,怎么要開這么久?”
“可不是,南海多大啊,你過來不也得70個小時?”
林淺心都慌了,“那他現在怎么樣了?”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收到消息說大隊長負傷昏迷。”
負傷昏迷……
穿胸而過,危在旦夕……
林淺更慌了,也不知道是因為餓得發抖,還是怕得發抖,這一路日夜顛簸,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她又不敢那樣打算。
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了警報聲,林淺懵然看向窗外,“什么情況?”
“有軍艦返回,一定是大隊長他們回來了,我去看看。”
林淺絕望地愣在原地,顧城驍中槍昏迷,返回的時間就花了三天三夜,拖了這么久真的沒關系嗎?而且,這個海島上的醫療設備齊全嗎?能救人嗎?還是說顧城驍已經……
她越想越心痛,眼淚水嘩嘩嘩地直往下掛。
正要出去,門突然被外面的人打開了,她定睛一看,“顧城驍?”她驚呼出聲。
原來,顧城驍是嫌軍艦靠岸太慢,所以換乘快艇提前上岸的。
林淺不可置信地看著門口的男人,只見他戎裝在身,雄姿英發,威武挺拔,嘴角帶著隱隱的笑容,嚴肅之中多了一抹溫柔之色。
那一刻,她內心的悲慟瞬間轉變成無盡的喜悅,眼淚奔涌而出。
這世界上最好的詞語,就是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