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醫生的奮力搶救,林瀟總算活著出了手術室,但是,全身感染和多器官衰竭已經提前宣判了她的死刑。
或許,她過不了今年這個年。
曾經的林家長女,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風光無限,多少青年才俊圍著她轉,只為博得紅顏一笑。
如今,她只能被包得像木乃伊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茍延殘喘,連說話、吃飯、喝水都成了奢侈。
林瀟出了手術室之后直接被送進了無菌監護室,現在的她,一點點對正常人來說毫不要緊的小細菌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漸漸地,天色暗了下來,氣溫驟降,朱曼玉終于在醫院的連環電話催促之下,匆匆忙忙地趕來了。
她畫著精致的妝容,身上的珠寶首飾一件不差,就連發型也是精心做過的,沒有一絲雜亂。她身上穿著一件暗紫色的昂貴皮草,下面露出了黑色的包臀短裙和一雙黑色的長筒皮靴,整一套搭配都挑不出一點不足。
她手里拿著名牌皮包,走過來的時候,昂首挺胸,步伐穩健,還帶著節奏,哪里像是過來探病的,倒像是過來走紅地毯的。
遠遠地,她就看到了站在監護室外面的林淺和林渝,還有顧城驍和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她放慢了腳步,正了正外套,擺出一臉高傲的樣子,慢慢走過去,“呦,顧大少這護妻的勁兒就跟護犢子似的,在醫院還怕小淺出事不成?”
有顧城驍在,朱曼玉也不敢那么囂張,但也在暗戳戳地諷刺譏笑,“林渝,你可真夠閑的,自己的事都管不好還要管我家的事,你又過來干什么?”
“我……”林渝本想理論一番,卻被林淺按住了肩膀。
林淺朝林渝搖搖頭,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說。
林渝也是想著在醫院鬧起來會影響到其他的病人和家屬,只能暫時把這口惡氣給忍下來。
張醫生是林瀟的主治醫師,這次也是他把林瀟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看到朱曼玉慢吞吞地走來,他終于忍不住說道:“朱女士,你終于來了,電話怎么不接?”
朱曼玉的臉上閃過幾分尷尬的神色,她從容不迫地說道:“出去散了散心,沒看手機,一看到我就趕過來了。”
說著,她朝監護室里看了看,林瀟跟以前一樣躺著,身上各處纏著紗布,身旁都是儀器。她一下子就不爽了,語氣也十分的抱怨,“這不是老樣子么,短信里說得那么嚴重,我以為怎么了,害得我一路上都在擔心。我心臟不好,你們別這么嚇我啊。”
都說在醫院可以看到人性最真實的一面,這話不假,張醫生從醫二十余年,什么情況沒見過,像朱曼玉這樣的,真是少見。
林瀟剛送進來的時候,朱曼玉也跟大多數母親一樣,痛心疾首恨不得自己替女兒去承受這份痛苦,但時間一久,朱曼玉就有些麻木了,或者說,她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
接受現實的朱曼玉也變得特別的現實,抓不住的不再強求,比如林瀟的生命,抓得住的一定要爭取,比如眼前的利益。
在病魔面前低頭的家屬,并不止朱曼玉一個,張醫生沒少見放棄治療的案例,但是,像朱曼玉這樣接受速度之快,接受之后又態度急轉的家屬,還是頭一次。
“林瀟早上休克昏迷,需要急救,一直都聯系不到你,不是跟你說了要注意手機么,她差一點就沒了。”
說到這里,朱曼玉的心也是慌的,“急救?什么情況?那現在呢?”
“剛從手術室推出來,情況還不穩定,你是她母親,就算人不在場,也要隨時保持聯系。你這樣一整天都聯系不到,太不負責任了,你能耽誤得起,你女兒可耽誤不起。”
當著眾人的面,朱曼玉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她解釋道:“張醫生,咱兩換一下角色,你要是我,丈夫癱了,女兒已經在拖日子了,你能受得了?……我一個中年婦女如今連個指望都沒有了,我再不出去散散心,花花錢,打扮打扮讓自己開心一下,我怕我比他們兩個還要早走。”
張醫生:“……”
其他人:“……”
朱曼玉忽然想到了什么,質問道:“你說我女兒手術,你們給她又做了什么手術?”
“休克,心臟驟停,差一點下不了手術臺。”
“張醫生,手術是要經過家屬同意的吧?”朱曼玉一下子奪回了主動權,“她這手術前手術后沒兩樣,你動了什么呢你?”
張醫生氣得臉都青了,他不是沒遇到過不講理的家屬,但像朱曼玉這樣滿口胡說的人,還是頭一次。性命垂危的那個人,是她的女兒,就算要放棄治療,也不至于在女兒還在的時候就開始旅游打扮調整心情了吧?!她的女兒,遲早會死,但并不是立刻就會死。
許多次,他查房的時候,林瀟聽到聲音,就會艱難地睜開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問他一句,醫生,我媽在哪?
最近幾天,林瀟已經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但并不代表她沒有意識。
手術的時候,他發現,林瀟的求生意識非常強,她是有意識的,那她肯定知道自己的母親在不在身邊。
對他們這些健康的人來說,一天,兩天,五天,十天,都不是什么長久的事情,但是對林瀟來說,每一秒都過得煎熬無比,她就是在這種煎熬的日子里等待著自己的母親。
以上這些,他這個外人尚且會心疼,難道朱曼玉這個親生母親,會無動于衷嗎?到底是如何麻木不仁的女人,才能做到在自己女兒性命垂危的時候還要出去逍遙快活的?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簽的同意書。”林渝說道。
朱曼玉將目光轉移到林渝的身上,開口就問:“你算什么東西?你和林淺,聯起手來要我女兒的命,你還能給我女兒的手術簽同意書?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朱曼玉眼睛是看著林渝的,但嘴里罵著的人,是林淺,她說:“一把火燒不死她,又想在醫院動手是吧?你們倆是商量好了要弄死林瀟是吧?你們兩個人是吃我家米長大的,反過來還要害我家的人,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