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縣地勢偏僻,實際上是夾在伏牛山兩條分叉的山脈夾角之中,三面環山,只有東南方向地勢逐漸開闊平坦直通宛城。
俗話說山高皇帝遠,在這個地廣人稀的年代,即便是大秦有強大的軍隊和嚴苛的法令,但對于這種偏遠山區來說,并不是太平之地。
而清河鎮距離雉縣縣城還有五十余里,更加靠西北,因此看起來四周都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加上人煙稀少,使得一個個村落散布在大大小小的山嶺溝壑之中,各個村落和外界溝通甚少,村民們也最多偶爾去鎮上賣點兒土產買點兒鹽巴,基本上一年到頭出不了幾次門,過的完全就自給自足的原始小農生活,有些婦女一輩子就沒出過村,根本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樣子,消息的通傳也基本上是依靠亭長一年兩次征稅或者偶爾征夫帶來的,所聽到的基本上也就局限在清河鎮附近的情況,稍微遠點兒的比如縣城的消息要傳到一些村子基本上都是半年左右了。
而在距離清河鎮西北的伏牛山余脈中,還隱藏著一個幾乎完全與世隔絕的村落,一共有三四十戶,老老少少加起來有兩百多人,要進去得通過一個極其狹窄的原始裂縫,而村里人也幾乎不出去,自己耕田,自己織布,自己燒制簡單的陶器。
這些人的來歷很復雜,最初這里只有七八戶人,主要依靠打獵為生,半個世紀前秦國占領南陽的時候便存在了,后來連續幾次秦楚大戰,陸陸續續又有一些流民逃進去,然后又有一些逃役的農民和奴隸也逃進去,慢慢就擴展到了如今的規模。
這些人因為沒有戶籍,平時根本就不敢出山,因為山多地少人口逐漸增多,為了生存,村子里的青壯年便糾集起來,偶爾下山打劫一下過路的商旅,這個村子也慢慢就變成了一個土匪窩,成為一窩山匪。
雖然他們隱藏的很好,但總歸還是要出門買些鹽巴,因此對外界也多多少少有些交流和了解。
這天,幾個膽大的山匪結伴下山,在路邊埋伏了許久也沒遇到適合打劫的目標,于是便往雉縣縣城而去。
山匪嘛,這種職業自古而后幾千年就有,打劫是主業,偷東西可以算作是副業,這幾個人沒少去過縣城,只要衣服穿的好點兒,走路大搖大擺一些,守門的兵卒看都懶得看一眼,偶爾被攔住問幾句,就言說身份牌忘家里了,于是交點兒罰款也還是能進去,而且他們幾個也已經不是第一次進縣城了。
不過這次幾個山匪有點兒災星罩體,出門沒看黃歷。
在縣城里面搜尋可以先下手偷竊的目標的時候,然后看到一個腳舍門口栓了十多匹馬,而且竟然還沒有人看管,這些馬不光高大健壯一看就是好馬,而且馬背上制作精良的皮質褡褳口袋都沒卸下來,鼓鼓囊囊一看就有不少好東西。
于是幾個山匪便心動了,然后也行動了,幾個人散開慢慢接近馬匹,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打開幾個褡褳口袋,然后就被里面金燦燦的銅錢金幣晃花了眼,激動之余便大把大把往外掏。
此時已經是快正午時分,腳舍里面有五六個衣衫華麗的青年人,其中幾個臉上眼睛上都還有淤青,正是在宛城被虞無涯摸黑揍了一頓的馬騰那一群紈绔子弟,此時都坐在涼榻上喝水歇涼,周圍還站了七八個抱著刀劍的彪形大漢。
聽著外面的馬匹似乎略有些驚擾,不斷的打著響鼻,一個大漢往外看了一眼。
“賊子,找死!”
隨著這個大漢一聲咆哮,店里七八個大漢蜂擁而出,大腳丫子上去一通亂踩,接著嗆啷啷刀劍出鞘擱在脖子上,幾個山匪頓時都嚇的差點兒尿了褲子。
他們是山匪不假,但也不過是一伙流民奴隸而已,打家劫舍干過,但面對的都是那些弱雞商賈和農民,哪里見過這種陣仗,頓時直接就趴在地上磕頭求饒。
“竟然敢偷我們的東西,看來是活的不耐煩了,把他們送到縣衙去,讓江北亭重重懲罰!”馬騰一看只不過是幾個小竊賊,頓時沒了興趣,像趕蚊子一樣不耐煩的擺擺手。
“騰兄且慢,敢在縣城行竊,估計還有那么點兒來歷,弄進來好好問問!”一個青年趕緊說。
“行,弄進來!”馬騰放下水杯,看著被七八個大漢像拎小雞一樣拎進來丟在地上的五個山匪。
“公子饒命,我等再也不敢了!”
幾個山匪磕頭如搗蒜,知道今天碰上了硬茬,反抗就不說了,一動手絕對會缺胳膊斷腿,但如果送去見官,那樣他們的身份就如同太陽下的虱子瞬間曝光,然后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打個半死然后流三千里去邊關修長城,這輩子都不要想著活著回來了。
“說吧,說的好今天就不用見官,說的不好打折腿,自己選吧!”馬騰作為一群人的頭領,而且在宛城也是當然不讓的一哥,說話架勢自然氣勢十足。
五個山匪互相看看,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咬咬牙說:“不瞞公子,我等是伏牛山中的一伙無籍的山民,偶爾下山打劫過往農戶和商賈,今日來縣城閑逛,一時見財起意沖撞了諸位公子,還請放過我等,以后有了好東西自然會孝敬諸位!”
“咦!”這么一說,馬騰幾個都變得興趣十足起來,其中一個看起來略有些老成的青年人驚喜的說:“騰兄,看來這次我們復仇之事有了眉目!”
“此話怎講?”馬騰摸著下巴問。
“騰兄,我們不是剛剛打聽到那陳旭的下落,今日就是準備去清河鎮找他晦氣么,嘿嘿,有了這些山匪,恐怕不用我們自己動手就能把陳旭弄的皮開肉綻,這口惡氣自然消解!”
“你是說……讓他們去揍陳旭一頓?”馬騰猶豫了一下問。
“揍一頓如何能消我等心頭之恨,一個山村野夫,自然是要弄死,皮肉不存!”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趙柘臉色猙獰,說話還有些跑風。
“騰兄,這些山匪肯定不止眼前這五個,這里說話不方便,走,把這些人弄到城外去好好盤問一番!”
“行,把這幾個帶去城外!”馬騰站起來,于是一群人跟著涌出涼舍,七八個大漢也把五個山匪提上馬背,然后十多匹馬橫沖直撞奔出縣城,在野外將幾個山匪丟下來重新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