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內平靜淡然的爭權奪利波瀾不驚。
但此時皇宮之外惶惶不可終日,中尉府兵卒在全城大肆搜捕刺客,但足足忙活了一夜,直到天亮時分,仍舊沒有刺客的任何消息,那個黑衣刺客就像他突然出現一樣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沒在咸陽城出現過一樣。
第二天一早,滿朝文武大臣就和平日一樣,吃完早飯去朝堂點卯議事,不過今日氣氛稍顯的隆重和緊張一些。
雖然刺客之事沒有著落,但其實也沒有太多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當街刺殺中車府令這種皇帝身邊的紅人兼當朝大臣固然很令人驚恐,但作為從春秋一直打到如今數百年的大秦帝國來說,刺客這種東西簡直不要太多,專諸刺王僚,荊軻刺秦王的故事后世都流傳了幾千年,而秦始皇一生就遭遇過三次刺殺,荊軻、高漸離、張良都先后刺殺失敗,而且其中荊軻和高漸離身死,只有張良逃脫,然后輔助劉邦推翻了大秦王朝。
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由太中大夫江珩頂替受傷的趙高擔任中車府令,雖然是暫代,但也讓江珩呆呆的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這個喜訊來的很突然,江珩感覺心臟砰砰跳的很激烈,口干舌燥有點兒頭暈。
而且宣讀詔書之人是左相李斯。
本來今天江珩準備故技重施要在朝堂頂撞李斯幾句繼續表示自己的憤怒的。
不過明顯今天他這一下撞到了空處,險些把腰差點兒閃了。
“江大夫,恭喜代任中車府令!”李斯笑瞇瞇的把手中的詔書遞給江珩。
“恭喜江大夫,哦,不是,恭喜江府令!”
“恭喜恭喜!”
雖然是在朝堂之上,但古代人對于升官發財這種事還是不吝詞色,周圍的大臣都一個個滿臉堆笑的對江珩拱手作揖,祝賀他升官,而發財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官秩也從八百石漲到兩千石,而且中車府令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平日隨皇帝出入,上朝就站在秦始皇旁邊負責通傳和遞送奏折,絕對算是最親近皇帝的位置了,而且也能夠隨時接受秦始皇召見上傳下達各種命令,誰都不敢輕視這個職位。
“多謝多謝!”江珩還有點兒不太清醒,實在是太想不到了,接過詔書身體還微微有些哆嗦。
“江府令,從今日起,你便須陪在朕的身邊負責通傳公文和出行車馬,還請兢兢業業不要辜負李相一番舉薦!”秦始皇跪坐在龍榻之上語氣平靜的說。
“多謝陛下厚愛,珩必然不辜負陛下所托也!”江珩趕緊躬身行禮,然后又對著李斯深深作揖,“多謝李相抬舉!”
“無妨無妨,江氏乃是大秦歷代公卿,忠心可鑒,你我同朝為官,都是為大秦效力,為陛下分憂,斯只是秉性而為,還望江府令以后盡心盡力!”李斯滿臉堆笑的說。
“珩自然盡力而為!”江珩收起帛書,緩步踏上第三層九步臺階,站在秦始皇身邊趙高日常站立的位置,然后雙手攏袖很快進入了新的角色。
“中尉陸囂何在?”秦始皇眼神掃過殿下群臣,然后聲音變得有些清冷。
“臣在!”一個身披黑色皮甲的武將趕緊站起來。
“昨日行刺趙府令的刺客可曾抓到?”
“還不曾,根據趙大人府上護衛口供,那黑衣刺客被一散發赤足的男子救走,昨夜我們雖然抓捕到數百形跡可疑之人,但經過審訊皆都不是刺客,那刺客被墨駑重創,我們順著血跡追查到城北之后就再無蹤跡……”中尉陸囂把昨夜追捕刺客的事情事無巨細仔細報告了一遍。
“再查!”
“喏”
“秦楚馳道如今進度如何?”秦始皇話頭一轉不再關心刺客之事,
如今大秦一統天下,他自信些許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來,至于趙高……最近還是讓他好好休養,刺客不殺別人偏要殺他,其中定然有朕還不知道的內幕,放在身邊不太安全。
咸陽城東,這里有一大片磚石豪宅,雖然看起來寬闊敞亮氣勢磅礴,但這些房子卻大小規格統一,許多都是最近幾年才修建的,而且縱橫規劃了五條街道。
這里居住的并不是王侯公卿和大秦官員,而全部都是從六國遷來的王孫貴族,雖然吃喝無憂,但卻幾無自由,每天都像豬羊一般被圈養在此,不能隨便出城,甚至不能聚會飲宴,否則就會被視為謀反逮捕入獄。
一隊中尉府的禁軍在里面搜查之后空手而出,然后其中一棟宅院之中,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趴在院墻上目送這些軍卒離開,這才跳下圍墻進入大宅之中,走進其中一間房間,在一個木柜邊輕輕敲了幾下,不一會兒木柜推開兩尺,墻壁上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進出的小洞,一個赤足散發的男子從里面探出頭來看了幾眼。
“乙先生,禁軍已經走遠了!”年輕人趕緊說。
“呼”赤足男子松了一口氣,轉身從里面扶出來一個臉色蒼白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面巾已經摘去,正是離開陳旭到咸陽來尋找后路的虞無涯,不過此時看起來異常凄慘,身上腿上都厚厚的纏著麻布,還有血水沁出來。
“師兄,咸陽危險,你還是盡快離開吧,我這個樣子肯定會連累你!”虞無涯坐在地上喘著氣說。
“哼,你現在才知道連累我,簡直不知死活,那趙高是這么好殺的么?”赤足男子臉色難看的冷哼一聲。
“師兄,恩公托付之事我不敢拖延,一旦趙柘之事傳入趙高耳中,恩公危矣!”虞無涯嘆口氣。
“這禍事都是你惹來的,每次行事魯莽而且輕浮,難怪師尊要趕你下山,而且趙高目前還不能死,此人心術不正,貪欲極重善于溜須拍馬,將來禍亂大秦者,必有此獠一份功勞,等你傷好之后就趕緊離開,咸陽如同一眼深潭,不可輕易攪動也,而且此次引起皇帝警覺,恐怕也會了亂我后續安排!你好好修養,不要胡思亂想!”赤腳男子說完之后便和年輕人退出房間,斷斷續續中傳來一些對話落入虞無涯的耳中。
“張公子,此次你我相遇也是緣分,你所托之事我定然會竭盡全力,只要大秦一亂,輔助橫陽君復國之事定然成功!”
“乙先生出馬,良自然信服,以后但有任何差遣,良必不推辭也,如今六國王孫貴族皆都暗中磨刀霍霍只待時機,如若能夠尋找機會刺殺趙政,則秦自亂……”
虞無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師兄這是要造反啊!
同時他心里也苦笑不已,自己不過是想殺趙高而已,而師兄惦記要殺的卻是秦王政,趙高都不好殺,難道秦始皇就好殺么?
而這個叫張良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他們口中所說的橫陽君又是哪國的王孫?
如今那趙高必然躲在大宅之中不會出來,再想殺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既然殺不死趙高,自己呆在咸陽已經沒有了太多意義,最好養好身體盡快返回恩公身邊,如若到時趙高要尋找恩公的麻煩,自己也還能保護一二。
何況依照師兄的實力,刺殺秦始皇也并不是沒有可能,他回想師兄救自己的時候那一棍的威力,五六匹馬全部都被打的倒退出去翻滾在地,這種威力,自己再練二十年也達不到。
唉,天下即將大亂,師兄這又是何苦,難道當一個逍遙自在的閑云野鶴不好嗎?如果他愿意和自己一起追隨恩公左右,將來得到太乙天尊的真傳堪透仙道也不是不可能!
虞無涯思慮許久之后搖搖頭長嘆一口氣,盤腿坐下開始調息,很快便排除雜亂的思緒入定。
“啪”
趙府之中,半邊臉包的像粽子樣的趙高狠狠的把手中的玉盞砸在地上,一個價值數千金的玉盞瞬間破碎四濺。
“好個江珩,竟然敢霸占我的位置,此仇不報非為人也,等老夫病好,定然讓你哭不出來!”
趙高此時臉色猙獰,加上疼痛所致,另外半個臉頰已經扭曲的像鞋拔子一樣,而且雙眼也是血紅之色。
剛才早朝退散,江珩當上了中車府令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府中,雖然詔書言說是暫時代任,但這里面的道道可就太多了,因為誰都不知道這個代任到底會代多久,有可能一旬,有可能一月,也有可能一年甚至是十年,因為這個職位雖然高,但要做好還真不難,只要江珩討得秦始皇歡心,自然就可以一直代下去,而這個時間如果太長,皇帝就會慢慢把他趙高忘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遇刺受傷之后,已經過去了一夜加大半天,就昨晚秦始皇派遣宮中的御醫前來看望診治之后,沒有任何表示安慰的詔令傳來,甚至連口頭安慰都沒有,而且今天一早便不聲不響的將中車府令的位置交給了江珩。
這個里面的意思也比較明顯,也就是說可能因為這件事,皇帝陛下已經對他產生了一絲疏遠的意思,江珩的代府令轉正的可能性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