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二十八年,大秦帝國皇帝開始了第二次巡游,目標東南。
而這個被民間猜測議論許久的答案也終于塵埃落定,就在巡游大軍開拔的同時,咸陽城中已經有無數商隊和車馬也離開咸陽,要把這個消息通傳天下。
始皇帝此去,萬事難測。
天下之人既有驚喜激動,也有擔心恐懼,還有人蠢蠢欲動,更有人打算渾水摸魚,而天下人的眼光,也瞬間都集中到東南諸郡,猜測秦始皇的巡游隊伍是走秦楚道還是走東方道。
“好,趙政終于去了東南!”咸陽城中一棟簡陋的小院之中,一個頭挽道髻、身穿麻衣腳穿草鞋的中年人手按著腰間的大劍,臉色激動的有些漲紅,此人如果徐福在的話,一定能夠認出來正是墨家門徒黃天瓊。
“師尊,趙政巡游東南已經開始,但我們還沒找到鉅子令牌,恐怕……”
“無妨!”青年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黃天瓊打斷,“眼下緊要之事不是鉅子令,而是大船,你隨我速去瑯琊,只等趙政到達瑯琊之時呈上更加詳細的海外神山的消息,此次必然要趙政相信確有其事!”
“但鉅子還在楚地尋訪鉅子令牌,我們是不是要先去找到鉅子再做安排?”青年人問。
“不用,趙政離開咸陽之時,就是這個消息擴散天下之始,鉅子雖然在楚地,但很快也會知道這件事,必然也會前去東南,我們到時候自然會見面,事不宜遲,我們走吧!”黃天瓊滿臉興奮的帶著徒弟離開院子。
昔日的魏都大梁。
城中一處偏僻宅院之中,外觀看似破落,但其實內里極致奢華,一個身穿華麗衣裙的女子酥胸,正斜躺在鋪著熊皮的軟榻之上飲酒,房間里還有幾個相貌各異的男子分坐兩邊的案牘之后,身邊也有幾個身穿單薄衣衫的漂亮女子服侍飲酒,滿屋淫聲笑語。
“哐當”房間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身材矮壯腰挎大劍的中年人大步走了進來,看這眼前的情形忍不住臉皮微微抽搐了一下。
滿屋子人盡皆愕然的放下酒杯停止了談笑。
“聶叔何事?”軟榻上的女子蹙眉。
“剛剛得到消息,趙政巡游東南,走的是秦楚道,正往南陽郡而去!”中年劍士臉色恢復平靜之后說。
“哈哈……好……”短暫的沉默之后,軟榻上的女子大笑著坐了起來,眼神落在房間幾個男子身上,“這次當是我們的機會!”
“不錯!”其中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青銅酒爵,“趙政覆滅我六國之后,不滿足秦王的稱號,自認功高蓋世取三皇五帝之名,自稱為始皇帝,完全不把三皇五帝放在眼里,心中更無半分崇敬之心,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豈能為天下共主,他巡游東南諸郡,意圖效仿周天子,可惜無德之人總會被天下人唾棄,昔日之齊楚韓燕趙魏等國皆都不服其位,我等策劃許久,他此次出游,正是我等期待已久的時機也!”
“翟公所言不錯,趙政此來東南,我等必須蓄機而動,只要除掉趙政,天下必然大亂,我們自然就能乘機起勢!”另一個中年男人附和說。
“原以為趙政巡游會走關內道,沒想到卻走了武關道去了楚地,這樣也好,留給我們更多可以操作策劃的時間和機會。”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捏著酒爵說。
“周兄說的不錯,楚地之人對趙政之恨,恐怕不會比我們魏國差,猶之更甚,因此趙政此行沿途必然會有變故,我們先靜觀其變!”
“趙政走武關道,武關道必然被封鎖,消息傳到南陽就要慢上許多,我們也不能作壁上觀,必須把這個消息提前通傳到南陽去!”
“翟公思慮極是,我這就安排人盡快把這件事通傳到宛城!”一個中年人站起來。
“不忙,幫我帶一封書信與宛城水家,托他們交給我好友!”軟榻上的女人從案桌上拿起筆墨和一方細絹,很快一蹴而就寫下一封書信遞給中年人。
“秦始皇要來了?”正坐在劇院喝茶看白蛇傳彩排的陳旭激動不已的站起來。
“此消息應該確鑿無疑!”水輕柔把手里一張寫滿了字跡的細絹遞給陳旭,“這是剛剛水家送過來的一封書信,是北雁姐姐的親筆手跡,她們一直都在關注秦始皇的一舉一動,此次始皇帝巡游東南,首選就是南陽,看似合情合理,但卻也有些出乎意料,畢竟南陽郡早就被大秦占據,秦楚道也剛剛修通,依舊崎嶇難行,北雁姐姐本來猜測的是秦始皇應該走關內道和東方道,因此她便托人給我帶來這份書信,希望我們水氏提前做好準備,聯絡舊楚之地的反秦勢力襲擾秦始皇的車隊……”
陳旭接過細絹看了幾眼,上面字跡娟秀整齊,一看就是女子手筆,小篆曲里拐彎的并不好認,陳旭雖然已經穿越過來將近一年,但其中許多字依舊不認識,但公孫北雁的意思還是大致能夠看懂,看完之后陳旭走到旁邊燒水的火爐邊把細絹丟進去,眨眼就燒成了灰燼。
“輕柔,我早已說過,六國復辟之事猶如井中月水中花,只是看起來好看而已,莫看六國貴族王孫跳的歡騰,將來也都會死的很難看,我希望你能勸勸水家莫要卷入進來,而公孫北雁這個人胸大……嗯,志大才疏,只會夸夸其談,絕對不是可以謀國之輩,你盡量理她遠點兒!”陳旭握著水輕柔嬌柔的小手說。
“陳郎所說輕柔自然知道,也曾經托人帶信勸過她,可惜她一門心思想當魏王妃,而且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我自幼與她情同姐妹,雖然在魯山修煉時常不能見面,但時間卻不能消弭我和她之間這份的情分,不過陳郎請放心,將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參與其中!”水輕柔臉色平靜的說。
“秦始皇十年之內必不會死,而一旦水家牽扯進謀反之中而且暴露,必然會遭遇滅門之禍,你我恐怕都會受到牽連,你給水閎帶一句話吧,讓不要輕舉妄動,就說是我說的,希望他能夠好自為之!”陳旭輕輕的嘆口氣說。
“陳郎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勸說二叔!”水輕柔點頭之后轉身離去。
看著水輕柔妙曼而略顯孤單的背影,陳旭心里略有些心痛和失神。
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女,后世這個年代還正在中學談情說愛做風花雪月的夢,讀著情詩聽著流行歌曲追星逐夢,甚至還在家里跟老爹老媽吵架,表現出各種公主病。
但眼下這個時代,十六七歲無論男女,都已經開始謀國謀家。
差距啊!這就是時代的差距,太特么的大了!
陳旭苦笑著端著茶杯坐到椅子上開始沉思。
秦始皇要來了,自己等候了這么久,到底該怎樣去見這位千古一帝?
前方的舞臺上,正在排練的節目咿咿呀呀的唱詞和叮叮當當的樂器聲音在他眼前,在他耳中似乎越來越虛無縹緲,腦海中翻騰各種關于秦始皇的生平以及巡游的一些歷史記載,然后突然身體一震想起一件事,趕緊把王五叫過來。
“里典,何事?”王五穿著一身拉風的裝扮跑過來。
“你去和王老將軍在宛城的暗衛接觸一下,讓他們打探一下冉顙的動靜!”
“冉顙?”王五愣了一下說:“上次您不是說冉顙的事不用管的嗎?”
“此時不同往日,皇帝要巡游東南,說不定幾天之后就會到宛城,這冉顙始終是一個禍患,雖然冉顙之事我也提醒過高堯,但我有些擔心高堯父子因為參與了冉顙的工奴買賣而會置之不理,更何況所謂狡兔三窟,這冉顙如果真的策劃謀反,定然不會把所有準備都放在工坊之內,所以要打探清楚一些,畢竟我們曾經和他打過交道,萬一出事我們也好提前有個應對,免得被卷進去。”
“里典說的是,我這就去安排!”王五抱拳轉身離開。
其實就在陳旭知道秦始皇要來南陽的消息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消息在宛城的上層士族和消息靈通的商賈富豪之間開始飛快的流傳,而這個消息又以飛快的速度從宛城往四面八方的縣城傳播出去。
由此帶來的是一股極其強烈的暗流,無論民間還官場皆都震蕩不休。
郡守府和郡尉府各種命令不斷的通過兵卒傳遞出宛城,數天之內,整個南陽郡無論大小縣城甚至是鄉鎮都接到命令,全力戒備,凡偷盜搶劫者盡皆逮捕入獄,膽敢反抗者更是當場擊殺,在大秦國家機器的強力鎮壓下,平日一些不軌之民徹底銷聲匿跡,整個南陽郡的氣氛也變得空前嚴肅和緊張。
當然,這只是一種內緊外松的局面,因為皇帝要來的消息畢竟還只是在士族商賈官吏階層流傳,普通的販夫走卒并不知曉,偏僻鄉鎮更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