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關馳道,在累死了近兩萬齊國奴隸之后,在去年入冬之后終于還是徹底修通。
雖然依舊崎嶇不平,但在彎曲狹窄的崇山峻嶺之中已經可以順暢的通行車馬。
在數千全副武裝的衛尉禁軍和五百玄武衛的護衛下,秦始皇帶領的巡游隊伍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經過半個月的顛簸之后,一路過商洛、丹鳳、商南、西峽諸縣,終于走出了莽莽大山到達中鄉(現在叫內鄉縣),距離宛城只有不到兩百里。
而到中鄉之后,隊伍駐扎下來,在中鄉城外設置行轅暫留三日,秦始皇在行轅之中接見中鄉大小官吏和民間德高望重的士族和老者,同時也有無數禁軍哨探四下散去打探消息,玄武衛也有數十騎暗中潛入宛城以及周邊諸縣。
“報,涅陽縣一切風平浪靜,并無任何異常!”一個禁軍策馬在行轅外單膝跪地報告。
“報,穰縣平靜!”
“報,雉縣無異狀!”
“報,宛城安寧,并無任何異常!”
隨著不斷的有哨探入行轅稟報,諸多陪著皇帝巡游的大臣也都心中安定下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陪皇帝巡游既是一種榮耀,又是一樁苦差,從咸陽至宛城不過千里,但一路崎嶇顛簸下來,這些平日養尊處優的文官基本上感覺都要顛的快散架了。
如今走出伏牛山,往東南諸郡皆都是平川,道路自然也要寬敞平穩的多,同時也不用擔心山間落石和猛獸的襲擾。
“報”三個渾身黑衣的玄武衛策馬徑直沖入行轅之中,亮出黃金腰牌進入大帳之中一起單膝跪下。
“陛下,屬下已去雉縣清河鎮打探到消息,那陳旭并未在清河鎮。”
“也不在小河村!”
“也不在雉縣縣城!”
三個玄武衛接連稟報。
坐在高椅之上的秦始皇放下手中的一本麻漿紙做的書冊,臉色略有些失望,許久之后一擺手說:“再探!”
“喏”三個玄武衛退出帳篷。
“報”又三匹快馬疾馳進入行轅,三個渾身黑衣的玄武衛進入大帳。
“可曾打聽到陳旭的消息?”秦始皇略有些急切的問。
“陛下,屬下等已經打探得知,陳旭就在宛城一家叫清河客棧的腳舍之中,每日飲宴賞樂!”一個玄武衛稟告說。
“清河客棧?”秦始皇愣了一下疑惑的問,“不是叫清河商店嗎?”
“陛下,清河商店如今已經擴展成為三家,一曰清河客棧,專門提供各種美食和住宿,一曰清河劇院,每日排演幾場叫做天仙配的歌舞,如今在宛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清河商店如今照常經營,售賣清河佳釀、清河美醋、清河茶油以及米花糖糕還有衣服鞋帽和瓷器等物!”
三個玄武衛雖然來去匆忙,但還是把陳旭在宛城的一切打聽的七七八八。
主要是這三家隸屬清河集團的產業實在是太出名了,如今不光是在宛城出名,在周邊郡縣的名聲也如日中天,最近幾天,甚至有遠在洛陽大梁等地的名士不遠千里前來品鑒歌舞劇天仙配。
其中不少人看完之后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討論劇情,甚至還有一些家開始猜測和增補關于天庭、天帝和王母娘娘等角色的出處和來歷,討論天仙配如今已經成為了名士之間的一種新的時尚
而天仙配這個故事,如今也早已在宛城家喻戶曉,各個角色的選段和唱詞也開始成為了民間的主流戲曲,歌姬舞姬都以會唱幾段天仙配為榮,就連民間的販夫走卒都能哼哼幾聲夫妻雙雙把家還。
“清河客棧,清河劇院,天仙配……”玄武衛退去,秦始皇坐在椅子上默然許久之后傳令召集李斯趙高等人。
“陛下不可!”聽完秦始皇的打算,左相李斯第一個表示反對,“宛城并未設置行宮,因此皇帝行轅必須安排在城外,這樣才能進退有度保證安全,加之城內無中尉和衛尉策應,一旦發生未知情況被困于城中就太危險了!”
“陛下,左相所說不錯,宛城之中情形不明,不可貿然而入,明日駐扎于城外,召集百姓官吏和名家方士于行轅相見即可!”蒙毅也趕緊勸阻。
“陛下,不可入城!”剩下的趙高江珩以及隨行的大夫官員都一起進言,試圖打消皇帝心血來潮的打算。
秦始皇沉默半晌之后點點頭說:“諸位愛卿具是為朕之安危擔心,也罷,明日就在城外三十里駐扎行轅,但朕要入城!”
“陛下不可!”一眾大臣趕緊再次勸阻。
“朕意已決,勿用再勸!”秦始皇臉色威嚴的大袖一擺不再言語。
眾人盡皆默然退出,然后在太仆趙高和隨行左右中郎將以及禁軍首領的安排下,大量禁軍化妝成普通民夫和游客商賈提前往宛城而去,手持衛尉府令牌暗中接管城門守衛,而等皇帝入城之時,大量玄武衛也會左右隨行保護,因為宛城不是咸陽,城中情況復雜,也沒有中尉提前清道,因此來往的人群之中定然又不軌之徒,隨時都可能發生未知的危險。
但這種事也只能讓隨行的官員傷腦筋。
如果皇帝在城中受到驚擾或者有更加惡劣的情況發生,整個宛城絕對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雖然早就聽說皇帝要來,但一直等了七八天都沒看到影子,連各種小道消息也開始消停,因此宛城內躁動的情緒竟然慢慢平息下去,有人猜測皇帝巡游的車隊可能不會來宛城了。
陳旭自然也有這種猜測。
雖然他對秦始皇的到來很期待,但同時也很忐忑,就像后世去獨角獸公司面試當經理一樣,總感覺自己的心臟懸在太空之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還沒準備好。
甚至他不知道秦始皇的口味。
會不會見面就把他當妖孽一刀砍了為巡游祭旗。
但無論老嬴來或者不來,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因為經過半個月的籌備和排練之后,白蛇傳第一場‘雨游西湖’已經排練完畢,基本上可以正式對外演出了,而且他也想通過演出來轉移一下自己的高度緊張的心情和注意力。
“胡寬,把這些新印制的宣傳單安排人發出去!”
陳旭把正在舞臺前面和伯道成聊天的胡寬叫過來,把手中印制好的一疊宣傳單丟給他。
胡寬看了一下笑著說:“總算是要看新節目了,不說觀眾了,就是我每天看都要看吐了。”
“屁話多,快去!”陳旭眼睛一瞪,胡寬嚇的縮著脖子趕緊往門外跑,準備去找幾個天天堵在門口大街上騙吃騙喝的混混發傳單,但他剛一腳跨出劇院的大門時候身體猛然一抖,然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倒退回來。
“胡寬,你干甚子?”胡寬怪異的表現讓陳旭莫名其妙,于是走到胡寬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大……大人……外……外面……”胡寬結結巴巴的指著外面。
“外面?”
陳旭轉頭,發現每日吵吵嚷嚷的劇院門口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而且安靜異常,那群騙吃騙喝的混混都不見了。
“尼瑪,青天白日的有鬼?”陳旭嘀咕一句跨出劇院大門,迎著春夏交替之時濃烈的太陽,忍不住眼睛微微一閉,但眼中看到的情形讓他心頭如同一面大鼓咚的一聲擂響。
只見平日人頭攢動鬧哄哄的大街上,站著清一水的身背長劍身穿黑衣的魁梧劍士,整條大街再無一個閑人,空氣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七八度,籠罩在一股寒氣之中。
而在距離劇院大門十多米外的大街中央站著一群人,為首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略胖,身穿黑色錦袍,衣繡龍紋,腰纏玉帶,面皮白凈,頭戴玉冠,須發略有灰白之色,但整個人看起來氣勢非凡。
而此人四周還有幾個同樣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具都是錦袍加身,玉冠長須,相貌各異,但一個個淵渟岳峙氣場同樣強大。
就在陳旭跨出劇院大門的瞬間,街上一群人的眼神也幾乎同時都落在他的身上。
映入他們眼簾的,就是一個內穿黑色T恤,外罩中華小立領,下身直筒長褲腰系一條皮帶的少年,頭發胡亂的用一根布條扎在腦后,整個人看起來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我去,秦始皇來噠!
陳旭心臟哐哐亂跳之時腦海中卻純凈通透的如同一塊冰塊,瞬間就只閃現出這個唯一的念頭,就像冥冥中有人告訴他一樣,被眾星捧月一樣圍在中間的那個就是秦始皇,就是被后世尊為千古一帝的華夏祖龍。
看起來很威嚴,但貌似也很普通!
陳旭舔了一下嘴唇,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他有條不紊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發之后,待被擂的咚咚亂響的心臟慢慢平靜下來,這才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出劇院大門,隔著足有十米的距離對著一群人躬身行禮。
“山野之民陳旭拜見始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