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大街上,一輛破舊不堪的馬車離開趙府,顛簸著往城外而去。
趕車的是一個頗為英俊的青年,馬車上坐著一個中年人。
“師尊,您說趙高此人心胸狹窄權欲極重,即便是他將來得勢,恐怕也不會達到您期望的目標,何不換一個人扶持!”青年人一邊趕車一邊問。
“呵呵,我扶持他干什么,我只是刺激他的欲望而已,這種人不值得扶持!”中年人笑了一下說。
“那如果沒有我們的扶持,他萬一不成功師尊數年的一番策劃豈不是落空了?”青年人不解的回頭。
“他成不成功都無所謂,我們的目的只是讓大秦亂起來而已,秦王重用李斯勵精圖治,如今一統華夏諸國,這是前所未有之局面,說是開天辟地的功勞完全不為過,但無論趙政也好,還是滿朝文武也好,卻還在試圖用當初治理秦國的方式,用苛法來強行治理偌大一個國家,趙政空有抱負,妄圖將大秦治理成為萬世傳承的銅鐵江山,但他卻根本就不懂治國之道,滿朝文武其實也不懂,都在遵循著趙政的想法繼續推行苛法,這就像一個人妄圖推動一個巨大的雪球上山,這個大雪球越推越大,反噬之力必然越來越大,稍一疏忽雪球必然滾落下來將人壓死,如果這個人足夠強大,這個雪球可能就會被推的很高,但山頂究竟在何處誰都無法看到盡頭,而人力也終有窮盡之時,趙高的存在就仿佛這個人身上的一個隱疾,只要這個隱疾爆發,也就是雪球滾落之時,大秦垮塌之時,也是趙高身死之時,他想成為第二個呂不韋,但自身卻連呂不韋一分都比不上,他爬的越高,終究只會死的越慘。”
“那這樣做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如果趙高不成功,那我們墨家想要重新恢復往日的榮耀豈不是也無法成功?”青年更加不解。
中年人搖搖頭,“我們已經不需要往日的榮耀了,鉅子如今拿到鉅子令,已經召集數百墨徒聚集東海,只等大船造好便出海,中原之國非是我墨家久留之地!”
“啊?!”年輕人滿臉癡呆,手中的馬鞭都差點兒隨著馬車的顛簸掉到地上。
“有趙高這種人禍亂其中,大秦想傳承萬世只是一個夢幻而已,我墨家體恤天下蒼生和百姓,但面對大秦這頭惡獸卻無可奈何,只有幫助趙高這種人加速這個禍亂的速度,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大秦一旦垮塌,中國必然大亂,因此鉅子想帶領我墨家弟子出海尋找一個世外之地避過這場大禍,慢慢積蓄力量,等時機成熟再返回中原!”
馬車顛簸一路駛出城門,一輪金紅的太陽掛在天幕,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一望無際的渭河平原和綿延起伏的崇山峻嶺如巨龍匍匐在華夏大地上。
“好好看看這華夏江山吧!”中年人望著眼前如詩如畫的萬里江山,眼神中盡皆都是不舍。
“師尊,我們能夠不走嗎?大秦縱然萬般不好,但一旦離開,我們就從此成為無根之萍。”青年人猶豫了許久聲音沙啞的說。
“放心,我們會回來的,十年百年千年,這里終究是我們的家鄉!”
未時末,陳旭從皇宮內院之中出來,這次只有兩個宮人陪送。
因為大皇子走不開,正在鄭妃的寢宮里面陪著秦始皇和鄭妃打麻將。
通過今日進宮之后的情形開來,昨日陳旭的一番話還是很奏效,秦始皇不光在鄭妃寢宮留宿,而且估計昨晚還趁著酒興干了點兒別的,加上下雪天寒地凍,今天起床比較晚,然后也沒離開鄭妃的寢宮,兩口子很恩愛的一起吃了早飯,大皇子扶蘇也拿著麻將去獻寶,沒想到秦始皇也非常有興趣跟著一起玩,但因為扶蘇昨天才學不久,只好又把陳旭祭出來。
鄭妃今日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消瘦的臉頰上有了一些紅潤的顏色,的確有了一些神清氣爽的樣子,聽說早飯就著豆芽和豆腐乳吃了一個包子和一碗稀飯,而且還吃了兩塊臭豆腐,似乎厭食的癥狀減輕了不少。
而且趁著打麻將的機會,陳旭又和秦始皇討論了一些養生知識,宣揚了一些打麻將這種簡單而輕松的娛樂活動的好處。
看秦始皇對鄭妃的態度,似乎正在一步一步接近陳旭的期望,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這個開端卻令人欣慰。
改變大秦,從點滴做起,三年五年積累下來,很多東西終究會水到渠成。
而且這種事不能急,只要秦始皇對鄭妃的恩寵足夠,機會成熟了再旁敲側擊的勸一下,說不定秦始皇就心動而且同意立鄭妃為后,扶蘇作為皇長子成為太子也就名正言順。
不過他不急,此時卻已經有人快急瘋了。
皇宮的內院和外院交界的一道大門之外,趙擎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雪地中轉來轉去急的跳腳,一雙眼睛不斷的看著內院大門的出口。
趙擎是中常侍,可以隨時入宮向皇帝奏事,但卻只能止步于外院,皇宮內院是皇帝的嬪妃居住之地,除開少府的人之外,沒有皇帝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踏進一步,否則就是有給皇帝戴綠帽子的企圖,要被彈幾幾彈到死。
“侯爺出事了”看見陳旭出來,早已等的焦頭爛額的趙擎趕緊沖上來。
“什么事?”陳旭心頭一緊趕緊問。
“半個時辰前,城外工地上的兵卒前來稟報,說工地上修建的煉鐵爐被積雪壓倒,死了幾個工奴和幫工,公輸勝也受傷……”
“什么?”陳旭臉色大變,一把抓住趙擎的胳膊連聲喝問,“公輸勝現在情況如何?”
“侯爺,現在還不清楚,我已經讓英布帶領衛尉禁軍先去查看情況了,眼下城外積雪三尺,行走異常困難,一來一去恐怕需要一個時辰,眼下他們應該已經到工地了!”趙擎焦急的說。
“走,趕緊出發!”陳旭也不敢拖延,直接撇下兩個宮人跟著趙擎匆匆而去。
果然如同趙擎所說,城外積雪太深,雖然有進出城辦事的車馬和行人踩踏碾壓,但通往工地的道路卻幾乎寸步難行,雪地上有馬匹踩踏出來的一條長長的痕跡,此時天氣晴朗,騎在馬上甚至能夠看到十里之外的工地的影子。
帶著虞無涯、趙擎和十多個侯府的侍衛騎在馬上順著河岸一路而下,所謂望山跑死馬,十里平日看似不遠,但眼下大雪阻路,艱難跋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趕到工地。
守候在工地門房的兵卒看見陳旭等人,趕緊搬開柵欄放行,一行人馬不停蹄的沖到煉鐵作坊,果然看到大雪之中一座煉鐵爐已經倒塌,石頭磚頭散落方圓數十丈,到處都是血跡,七八具尸體橫七豎八的擺在一個工棚的地上,許多衣衫襤褸的工奴都戰戰兢兢的站在雪地里面,場面混亂不堪,而看到陳旭黑著臉騎馬過來,全都嚇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怎么回事?死了幾個?公輸勝呢?傷勢如何?”
“回侯爺,煉鐵爐突然垮塌,正在修建的工奴死了五個,幫工死了三個,受傷七個,公輸勝的腿被砸破,腰也砸傷,已經送去醫療室!”提前到來檢查情況的英布趕緊回答。
“把所有參與修建這座煉鐵爐的工匠、工奴、幫工、監工全部拘押起來,不能漏掉任何一個!”
“喏”英布趕緊拱手,然后呵斥四周的兵卒開始盤查參與修建這座煉鐵爐的人員。
等陳旭趕到醫療室,看著躺在炕上的公輸勝的時候,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公輸勝受傷并不算太嚴重,一條腿被掉落的磚頭砸破皮,好在骨頭沒斷,腰部也被砸傷,辛虧冬天衣服穿的厚,此時經過工地上配備的醫士處理包扎之后看起來并無大礙,只不過暫時躺在床上還無法動彈。
另外還有四個工奴和三個幫工受傷,傷勢輕重不一,其中兩個工奴還在昏迷之中,身上砸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看起來凄慘無比,但幾個工奴都只進行簡單的處理之后便丟在醫療室旁邊一間冰冷的工棚內沒有任何人理會。
“這是誰干的,如此重傷都不包扎放在這里受凍!”陳旭只看了一眼兩個重傷的工奴便勃然大怒。
“侯爺,這只是兩個工奴而已,而且手腳都受了重創,即便是救過來也沒用了!是我吩咐將他們丟在這里的。”一個穿著皮襖的中年人不緊不慢的說。
“大膽,你是何人,膽敢無視我制定的工地制度!”陳旭大怒,雙眼冷冰冰的直視青年人。
“屬下周興,是醫療隊的管事……”
“呵呵,周興,膽子不小,竟然敢無視我制定的工地安全制度,隨意丟棄重傷員,你可以回去了,以后不用來我科學院了!”陳旭用手里的馬鞭指著工地的大門方向說。
“你……你憑什么趕我走,太醫令是我父親……”周興呆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跳起來說。
“把他趕出去!”陳旭轉頭都懶得看這個貨一眼,趕緊吩咐隨行的侍衛將兩個重傷的工奴抬進醫療室放在暖炕上,然后讓醫士再次進行仔細清洗傷口和包扎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