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外面圍聚著一群太醫和宮人宮女,秦始皇也正在焦急的等待。
看著陳旭抱著公主出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愛卿,你你這是何意?”秦始皇愣愣的看著陳旭懷里雙臂垂落的女兒,忍不住臉色焦急的問。
“陛下,您已經答應把青寧公主許配給我,我現在想帶公主回府,以妻禮安葬!”陳旭臉色平靜的說。
“公主”守候的宮女和宮人全都嚎啕大哭著跪了下去。
“愛卿,你你這又是何必,婚禮未成,這讓朕心中不安”對于王青袖的死,秦始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對陳旭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卻感到非常糾結,臉上的驚訝神情比凄楚之色更加明顯。
“還請陛下應允!”陳旭很固執的看著皇帝。
“罷罷,禁衛何在,護送清河侯與青寧公主去清河侯府!”秦始皇擺手吩咐。
“喏”一群禁軍迅速準備馬車,陳旭抱著王青袖一步一步走上馬車,坐好之后仍舊緊緊的摟著她冰涼的身體。
“公主,公主您醒醒啊”
兩個小侍女也哭著爬上來跪在陳旭面前,滿臉淚痕和血跡的死死抱著王青袖的胳膊大聲呼喊。
馬車啟動,在數十個黑甲禁軍的護送下馬車順著宮墻轆轆前行,青寧宮的一群宮女和宮人也都嚎啕大哭著跟在后面。
沿途經過的地方,所有宮人內侍都伏地跪拜,內史內官也都垂手而立面露凄然之色。
“青袖,你這一去天遙地遠,夫君給你唱一首歌,好讓你在路上一個人不太寂寞”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紅塵啊滾滾癡癡啊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里有你追隨”
伴隨著這首輕聲哼唱的奇怪歌謠,馬車搖搖晃晃顛簸而行,出內院,過宮門,一路宮人伏地跪拜,有人痛哭有人呆滯,護送的禁軍沉默無言,跟隨的宮女宮人更加呺慟,一路哭泣相隨,最后出了皇宮往清河侯府而去。
無數路人駐足觀看,聞訊者從四面八方而來,許多人也面色凄楚跪地伏拜,沿路都是慟哭之聲。
清河侯府的人早已被通傳的禁軍驚動,陳姜氏和水輕柔在管家管事和下人的簇擁下到門口迎接,本來聽說是清河侯帶青寧公主回府,但迎接到的卻是一路哭號而來的人群。
看著臉色凄然的兒子從車上抱著一個女人走下來,陳姜氏六神無主,迎上去流著眼淚不敢靠近:“旭兒,發生了何事?你可別嚇唬娘啊!”
“娘,孩兒不孝,又給您帶回來一個兒媳,是青寧公主!”陳旭說完之后轉頭眼神掃過整個侯府的人群,“管家,按照侯府禮儀準備棺槨,安排人去城外的莊園勘測墓地,準備厚葬公主!”
“啊?!”數百人幾乎同時捂嘴驚呼。
陳姜氏臉色蒼白的踉蹌后退,被幾個小侍女趕緊攙扶著。
“旭兒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娘,孩兒答應迎娶青寧公主,但公主卻等不到婚禮,孩兒不忍她一個人走的孤獨,要以妻禮下葬在我陳家,還請母親答應!孩兒代替青寧給您磕頭。”陳旭抱著王青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陳姜氏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頭。
“兒啊!”陳姜氏撲上來抱著陳旭,顫抖的伸手摸著王青袖冰涼的臉頰嚎啕大哭。
水輕柔也滿臉淚痕挽著陳旭的胳膊輕聲嗚咽著將他攙扶起來。
“嗚嗚”整個侯府瞬間一片哭號之聲響起,家仆和侍女都密密麻麻跪了下去。
“圣旨到”隨著侯府門口一聲長喝,宗正署衙一位須發花白的官員帶著兩個宮人急匆匆而來,展開帛書大聲念道:“清河侯求娶青寧公主,朕許以婚嫁,三書六禮皆以齊備,宗正錄其名,奉常擇其時,太仆占驗今日正是良辰吉時,許迎娶之禮,特賜山林百頃,糧田百頃,金珠美玉各十箱,侍女三十,奴仆一百,駿馬百匹”
官員念完之后把帛書合上之后走到陳旭面前彎腰行禮,小聲說:“侯爺,請接旨!”..
“多謝陛下!”陳旭點頭示意,站在旁邊的虞無涯將帛書接了過來。
“圣旨到”隨著又一聲長喝,少府令趙威手持黑色帛書帶著一群少府、工部、奉常、宗正署衙的官員魚貫而入。
“朕聞清河侯妃薨,朕甚悲切之,青寧公主乃是朕之愛女,今許以侯妃之禮葬之,特賜陵園十頃,賜玉百件,賜服十套,賜青銅車馬一架,賜水銀百斤,賜梓木棺槨一副,著令奉常堪尋吉壤,著令工部徙刑徒三千,三日之內完成侯妃陵寢,不得延誤”
“鄭妃懿旨到”
“聞清河侯妃薨,婦甚哀之,特賜玉佩一雙,鳳帔一套”
“淑妃懿旨到”
“公子扶蘇到”
“通武侯到”
“監察省御史大夫蒙大人到”
“中書省丞相李大人到”
幾乎就在同時,無數四轡馬車接踵而至,很快就將清河侯府門口停的滿滿當當,無數禁軍也將門口的整條大街戒嚴,不允許普通民眾圍觀通行。
而在禮部官員的指揮下,靈堂很快布置完畢,幡旗林立滿府素縞,青寧宮的宮女和宮人全都披麻戴孝跪地痛哭。
兩個小侍女更是哭的死去活來昏厥過去。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婚禮。
同時也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葬禮。
清河侯今日在朝堂之上當面向皇帝求親的事情本來因為一場朝堂巨變而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但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一下讓咸陽的民眾把注意力全部轉移過來。
清河侯求親之日青寧公主病薨,但清河侯仍舊親自迎娶公主回府,要以妻禮葬之。
這是亙古未有之奇聞,更是令無數民眾為之悸動,但更加讓無數人疑惑不解,清河侯為何要這樣做,在這個鬼神當道的年代,這是極其詭異而且帶著極度晦氣的事情。
娶死人,不吉利!
但清河侯卻根本不為所動,不僅親自將青寧公主迎回府中,更是親自將其安放入棺中。
而秦始皇也知道這件事陳旭毫無準備,因此連番下旨,一道接一道的諭令不斷從皇宮通傳出來,禮部、少府所屬府衙迅即行動,御賜的陵園就劃撥在南山之下,修建陵寢的刑徒也迅速召集開工,一切都有條不紊。
是夜,星月具無,漆黑如墨。
侯府除開偶爾幾個巡邏的護衛之外,其余人都已經入睡,兩個小侍女早已哭的昏厥過去,被人抱去廂房休息。
滿是素縞的靈堂之上,中央擺放著一具棺材,棺材四周和下方放著幾個巨大的青銅冰鑒,里面的冰塊散發出來的寒氣讓房間的溫度下降了許多。
半掩的棺材里面躺著一身華美裙裝的美麗女子,臉色雪白,神態安詳。
棺材前面的供桌上擺放著靈牌和香爐,香煙裊裊升起,兩支胳膊粗細的油蠟燃燒著,將整個靈堂映照的陰暗而昏沉。
陳旭坐在一把椅子上,借著昏暗的燭光,看著手里一方雪白的絲綢手帕,上面歪歪斜斜的繡著一個袖字和花草圖案,空白處寫著兩行字。
這是當日王青袖在清河園送給他的,可惜他當時在睡覺,因為本來就對這個女人沒什么好感,因此自然也就沒去理會,再后來辦報紙,回鄉娶親,便徹底把這件忘記了。
或許她是有很多心里話想給自己說,但眼下即便是想聽,卻再也沒有了機會。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自己會不會去找他?
陳旭在心里默默想了許久,最后嘆了口氣,想來還是不會,自己和王青袖之間,絕對沒有任何的共同語言,當初在小河村一起居住了一個多月,兩人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十句,而且每次都是以王青袖冷哼,陳旭翻白眼而宣告交流結束。
那是一種冷漠到近乎于敵視的狀態,因此雖然對王青袖的兩條大長腿記憶深刻,但對這個冷冰冰的暴脾氣女人,陳旭沒有半分好感,因此王青袖離開之后,陳旭也近乎于把她拋之腦后,專心寵他的輕柔妹子。
想起昨天王青袖來府上的情形,又想起今日在青寧宮兩個小侍女說過上次仙術療傷的話,陳旭再次長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供桌前面,把手中的帕子準備點燃。
“恩公,您這又是何必?”虞無涯對于陳旭娶回來一個死去的公主仍舊耿耿于懷,站在旁邊滿臉的郁悶。
陳旭拿著手帕默然矗立許久之后嘆口氣:“無涯大哥,其實人這一生太沒意思,生生死死無法掌控,真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么,看著今日活蹦亂跳,明日說不定就死的無聲無息”
“恩公莫要胡思亂想,青寧公主乃是傷疾太重沉珂日久,非人力所能救,你答應娶她,如今已經做到,是她無福享受罷了,生命有窮盡,但卻生生不息,此乃道也,師尊也曾說我等不過是這天地之間一蜉蝣,生命恍惚而逝無跡可尋,因此無涯只想活一個逍遙自在!”
“逍遙自在,太難了,生在人世間,要吃喝拉撒,有喜怒哀樂,又何來自在,不知道赤松子前輩云游天地,是否活的就逍遙自在?唉希望她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忘記這一世遭遇,下輩子能夠無憂無慮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