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分鐘后,陳旭畫完把粉筆和木尺放下,然后拿起一根竹棍指著整幅圖說“諸位看到的就是眼下清河別院的自來水系統……”
“侯爺,自來水是何物?我們只聽說過河水井水熱水涼水洗腳水,從未聽聞過啥叫自來水……”一個年輕的工匠站起來大聲說。
陳旭為人隨和,平日在科學院也是平易近人的形象,所有人都尊重他,但卻從不害怕他,因此年輕工匠說到洗腳水,頓時整個會議室一陣哄堂大笑。
“豈止洗腳水,婆娘的洗澡水恐怕你也喝過了吧!”年輕人旁邊一個工匠大笑著說。
會議室瞬間更加熱鬧,各種口水淚水尿水都出來了,陳旭黑著臉用粉筆擦狠狠的砸了幾下講桌,所有人才從興奮中慢慢安靜下來。
“看來諸位對水都很了解,那就好,我這個自來水系統講完之后就交給你們去幫我設計制造安裝,一個月時間弄不完,嘿嘿……”陳旭呲牙咧嘴的冷笑幾聲,房間里面所有人都感覺溫度似乎突然下降了好幾度。
侯爺這種冷笑從來就未曾聽見過,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于是所有人都打著擺子安安靜靜的坐好開始聽陳旭講課。
“這一片區域是清河別院的后院,這里是進水渠,水渠旁邊準備開挖一個游泳池,工部的官員和匠工已經在開始準備了,我的這個自來水系統是單獨的,在前院的水池旁邊修建一座高四丈的水塔,然后用吊桶或者水車將溝渠里面的水提升到水塔之中……這里是出水口,然后通過一根主水管連通內院和外院,主水管上再分別設置岔口安裝細管,前院分別通往澡堂、馬廄、食堂、廁所等需要用水的地方安裝水龍頭和水槽水池等設施,后院的水管分別通往浴室、衛生間、廚房等房間,連接馬桶、洗臉盆和浴缸……所有的廢水最后要通過下水管道匯集排到院東三里之外的一個化糞池,然后附近的農戶會將糞水拉去澆地……”
陳旭用竹棍指著黑板上畫好的圖形,詳細的把這個給排水系統完整的講了一遍。
對于給排水系統,在坐的許多熟知建筑的工匠都了然于胸,因為咸陽如此大一座城市,無數的宮殿都有排水系統,而且整個咸陽城的地下,也埋藏有大量的排水管道和水渠,以應對暴雨季節。
至于給水系統絕大部分都不了解,只有那些修建農田澆灌水渠的匠吏和匠工才大致知道一些,但對于陳旭設計的如此復雜的自來水系統,所有人聽完后都是滿臉懵逼,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而在陳旭講課的時候,科學院其他無關的部門也有很多人跑來旁聽,張蒼端著一個茶杯坐在最后一排聽的津津有味,明顯對陳旭的這個新奇的設計非常感興趣。
“侯爺,根據您以前講過的水壓原理,如果真的能把水裝到這么高的水塔上,自來水定然可以成功,只是要制作這么高這么大一個水桶太難了,清河別院住的可不是三五個人,而是三五百人,還有牛馬牲口,一天消耗的水恐怕不下數千斤,這水塔修不起來一切都無法實現!”看見所有人都不說話,張蒼站起來第一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張院長說的水塔問題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只需要幾個泥石匠工就能解決,至于管道因為分支復雜,所以需要好好設計,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管道科學院必須設計一整套嚴格的規格和解決方案,我把這個自來水系統交給在座的諸位去設計完成,所有人從今天開始,都必須去清河別院現場測繪記錄數據,然后綜合設計出來一個完美的方案,達到我需要的效果,如果這個自來水系統成功,我們積累到足夠的經驗,說不定就能給整個咸陽城設計完成一套自來水系統,以后城內的所有人都不用每天去水井打水去河邊挑水,在家打開水龍頭就能流出來嘩嘩的干凈自來水……”
“嘩”陳旭話還沒說完,整個會議室瞬間沸騰起來,許多人直接站起來興奮的臉色漲紅。
“侯爺,我們這就去清河莊園勘測數據!”一些心急的匠吏迫不及待的就準備往外走。
“站住!”陳旭臉皮抖抖幾下。
“這個自來水系統結構復雜,管道復雜,因此諸位不能就這樣各自亂糟糟的去瞎糊弄,我需要一個總指揮,兩個管事分別負責前院和后院,五個監工分別監管水塔、水管等項目的建造和安裝,以此成立一個自來水工程管理指揮部,所有匠工都必須聽從指揮部的統一指揮和安排……”
“侯爺,這總指揮交給我吧!”張蒼笑著站起來,最近他的九章算術已經編寫完畢,有些無所事事,何況陳旭的這個自來水系統對他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刺激,感覺興奮莫名。
“侯爺侯爺,后院的管事交給我!”最近因為水壩停工之后,一直有些無所事事的胡寬站起來毛遂自薦。
然后又有幾個匠吏自告奮勇的站起來要求當管事和監工,陳旭也沒拒絕,委任了幾個人的職務之后宣布散會,把張蒼胡寬等人都留下來。
“把你們幾個留下來,是因為還想再叮囑一下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最重要的自然是水塔,城外的工廠已經把水泥研制成功了,加水加河沙卵石混合成為混凝土,干透之后比青石還要結實堅固,因此建造這座高達四丈的水塔問題應該不大,因為承重問題,地基需要下挖至少一丈,闊要達到五丈,然后用鋼筋和混凝土澆筑成一個圓形的平臺,這樣不至于因為水塔太重而地基不穩造成垮塌,水塔同樣用鋼筋和混凝土,鋼筋的粗細長短設計好之后讓工廠打造……”
陳旭把建造水塔要注意的地方反復叮囑了數遍,張蒼胡寬等人也一個個臉色凝重的點頭,他們雖然都不太明白陳旭為什么對水塔如此在意,但陳旭一貫不會無的放矢,而且四丈高一座石塔如果傾倒下來,恐怕造成的后果也非常可怕,因為侯府的人的確太多了。
說完最重要的水塔之后,陳旭又挨著把水管的布置也大致講了一下,眼下雖然說的好聽想法也很美,但實際上要全部完成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因為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經驗,包括陳旭在內,對于水管的安裝和計,陳旭還不如科學院的許多匠工,他多的只是后世的知識而已。
“對了,所有通往浴室的管道必須預留一條熱水管!”陳旭最后特別叮囑說。
“侯爺,這水塔還能出熱水不成?”一群人都驚奇的看著陳旭,胡寬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水塔不能出熱水,但是我準備到入秋之后再安裝一臺鍋爐!”陳旭笑著說。
“鍋爐是甚子?”一群人更加懵逼,因為這又是一個從未聽過的新名詞。
“鍋就是大鐵鍋,爐自然是火爐,結合在一起就是鍋爐,上面是一個立式的封閉式鐵罐,下面用煤石加熱,這樣就成了一座熱水塔,通過管道將熱水送進浴室,到了冬天就可以方便的洗熱水澡,因為有了自來水塔,可以通過水管將涼水方便的灌進鍋爐里面,所以必須等到水塔完工之后才能開始修建……”
于是張蒼和胡寬等人再次被陳旭這個奇思妙想征服了,然后興奮不已的開始腦補一個場景,大冬天泡在浴桶里面,打開水龍頭,從水管里嘩嘩流出熱氣騰騰的熱水……
看著副院長張蒼忙忙碌碌收拾物品坐著馬車冒著驕陽酷暑帶著數十人坐車浩浩蕩蕩去了清河別院,陳旭站在科學院的門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該叮囑的也都叮囑了,鋼筋水泥科學院下屬的工廠都有,各種規格按需要設計就行,什么八號十二號鋼筋陳旭是不懂的,但質量不夠可以暫時用數量來填補,把鋼筋的密度加大一些必然不是太大問題,何況又不是多大一個水塔,裝滿水能夠用一天就行,差不多也就幾噸水的樣子,不需要太過小心。
因此這件事安排完之后,陳旭也感覺自己可以暫時輕松一下了,曬太陽來回奔波這種事可不是他這個細皮嫩肉的侯爺該干的活兒,于是回家美美的睡了一個下午覺。
第二天一早,陳旭去上早朝,把麻桿等人設計的新錢幣拿給皇帝和滿朝文武鑒賞,最后得到了一致而統一的贊賞,特別秦始皇,是對于把始皇的稱呼印制在錢幣上表示了嚴重的滿意,惡狠狠的把陳旭夸獎了一遍,然后又賞賜了一大堆東西,同時也賞賜了麻桿等一眾研究鑄幣的工匠。
接下來的幾天,咸陽風平浪靜。
天氣炎熱,陳旭也很少出門,不過每天還是去科學院轉一圈,詢問一下清河別院自來水的設計建造情況,對照張蒼胡寬等人根據測量數據繪制的工程圖進行指導和修改,而在圖紙都推敲設計完成以后,工廠的水泥和鑄造的鋼筋也準備了不少,陳旭也現場去清河別院現場再次觀察和指導之后,水塔正式開始修建,水管也開始在重新規劃的溝槽中開始埋設,與此同時,游泳池也已經開挖,在上百個刑徒的挖掘下,幾天時間已經已經有了大致的雛形,而河沙和卵石也都在大量的往清河別院中運送。
“侯爺,這水泥果然是個好東西,此物如果能夠大量燒制,以后修建房屋橋梁道路將簡單百十倍不止!”
看著烈日下正在用混凝土澆筑水塔的工匠,胡寬激動的說話都有些結巴。
“的確如此,但現在產能嚴重不足,特別是磨制生料熟料都是嚴重的體力活兒,因此入秋之后必須盡快把水壩修建起來,要讓水車能夠正常運轉,到時候設計一個用水車驅動的大水磨,這樣才能大大提高水泥的生產能力,只要水泥足夠多,我們就可以把渭河橋修成一座水泥大橋,然后修幾條平坦的水泥路從咸陽直通洛陽、大梁、宛城、邯鄲、臨淄、太原等繁華城市,甚至還可以修建跨大河大江的鋼筋水泥大橋,將整個大秦所有郡城都連接起來,到那時到處都是通達坦途,條條大路直通咸陽,出行便捷無比,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必然不是夢想,我大秦必然比現在繁華十倍百倍不止……”
“侯……侯爺,我們……我們真的能夠做到嗎?”房寬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激動的連打了幾個擺子。
“世間事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只要足夠努力,說不定有一天我們也都可以飛上天空自由翱翔,乘坐鐵甲大船劈波斬浪在大海中遨游萬里!”陳旭淡淡的說。
“飛上天空,鐵……鐵甲大船?”沉浸在條條大路通咸陽的宏偉藍圖之中的胡寬瞬間就冷靜下來,他感覺到自己和侯爺一比,完全是個鄉巴佬和小氣鬼,想法太小氣了。
“呵呵,怎么?感覺到不可思議是吧?”陳旭看著胡寬,臉上帶著很輕松平淡的神情說,“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如果人連一個偉大的理想都沒有,和咸魚又有什么區別!”
“可是……可是……侯爺,人沒有翅膀如何能夠飛得起來,難道……侯爺有會飛翔的仙術?”胡寬眼睛突然一亮。
“沒有!”陳旭搖頭,然后雙眼看著遠處在陽光下綿延起伏的終南山悠悠的說,“其實飛起來并不難,難的是想往哪兒飛就往哪兒飛!”
“侯爺您沒騙我,您真的能夠飛起來?”胡寬略有些驚恐的看著陳旭,感覺自己有些夾不住尿了。
“飛起來很難嗎?做個熱氣球就飛起來了!”陳旭翻了個白眼兒,“別胡思亂想了,盡快幫我把自來水弄好,入秋之后把水車弄好,到明年,我們就能大展身手修路修橋,老子大老遠穿越過來,可不能墮了基建狂魔的名頭……”
陳旭仿佛自言自語的話胡寬自然是沒聽懂,因為陳旭已經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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