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很明確,陳旭眼下一身加持了兩個侯爵封號,這在整個大周朝都前所未有,秦朝更加沒有。
陳旭自己都懵逼了,呆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拱手說:“陛下,這個……這個于禮不合吧。”
“的確于禮不合,但朕不能虧待自己的外孫!”秦始皇擺手。
陳旭滿頭黑線的不說話了。
這話說的完全就不太要臉,眼下八字還沒一撇哪兒就來的外孫,何況外孫在你眼中那么重要嗎?李由的老婆和蒙云的老婆都是你女兒,生下的孩子估計你都沒看過。
秦大大視察完水泥路之后擺駕回宮去了,陳旭一個人在河邊站了許久,然后慢慢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秦始皇最大的可能就是借這個機會他把留在咸陽。
滿朝文武公卿,除開王翦父子之外,沒有任何外族官員的食邑在內史府范圍內,因為內史府囊括咸陽和周邊數十縣,是大秦京師所在地,也是機樞所在,外臣無法染指,內史府幾個有封號的爵位都是嬴姓趙氏的皇族,建成侯趙亥、昌武侯趙成,少府令趙威,還有被流放的趙高,以前的長安君成蛟等,就連李斯馮去疾蒙毅這些上卿和諸多輔助大秦統一的大功臣都沒辦法得內史府范圍內的封邑,最多是在咸陽周邊賞了百十頃田產和莊園。
而且大秦所有的侯爵都沒有以縣名為封爵的先例,無論是武侯還是文侯都是如此,以地名為封號,是以前諸侯的分封方式,這也是讓陳旭和所有文武公卿都驚訝的原因。
也就是說秦始皇雖然推翻了大周建立了大秦一統天下的格局,廢棄分封制改為郡縣制,奠定了中央王朝統轄的帝國模式,但其實內心還是和周王朝的天子一樣,還是只相信自己的族人,將嬴姓趙氏分封在咸陽附近,而所有的功臣都分封在偏遠之處,雖然分封的只是食邑,但可見皇帝對趙氏族人的信任。
從這次趙高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皇帝對族人的信任已經到了讓人無法釋懷的地步,如果不是陳旭和蒙毅兩人費盡心思數月的合作,恐怕想搬倒趙高都不容易……
陳旭腦海中回想趙高的事,突然感覺事情并不是太卜所說入秋大旱而需要減輕刑罰有關,而是其中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看來要找個機會和蒙毅交流一下弄清楚其中的原委才行,不然下一次自己說不定就會一腳踩進哪個坑里爬不出來!
“恭喜侯爺加官進爵,迎娶五公主之時,屬下一定前去祝賀!”張蒼和科學院的一群匠吏和匠工都圍過來恭賀陳旭。
“同喜同喜,諸位今日也都得到陛下親口封賞,希望諸位能夠不辭勞苦,把渭河大橋的位置勘測好之后盡快籌備物資,如果能在入冬之前修好的話,明年將是科學院大展拳腳的一年,我們要修建一條咸陽直通洛陽、邯鄲、大梁、臨淄的高速公路,一旦這條路修通,咸陽至齊郡陸路也不過五天時間,貨運將會在現在的基礎上節省近二十天時間,而且還將帶動沿路的商旅發展,整個中原就會因為這條路而蓬勃發展,走,一起回科學院開個會商討一下籌備修路署衙的問題……”
在陳旭描畫的一副高速公路美景藍圖誘惑下,張蒼和一群科學院的匠吏匠工興奮激動的簇擁著陳旭回科學院。
巳時末,陳旭從科學院出來之后回到清河侯府,把李信送給他的城外那處莊園的地契找出來,然后又安排一個管事手持自己的拜帖去邀請蒙毅午時中在清河酒店飲宴。
午時三刻左右。
清河園門口。
蒙毅的四轡豪華奔馳在一群虎背熊腰的侍衛護送下如約到來。
蒙毅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怒哀樂。
陳旭頂著大太陽站在門口迎接,蒙毅也只是微微拱手行禮表示禮貌,臉色并不好看,似乎感覺陳旭欠他幾百萬錢一樣。
這個老流氓今天怎么回事?剛在在河邊的時候還有說有笑,怎么一轉眼就翻臉了!
陳旭莫名其妙但還是很熱情的將蒙毅迎進自己專門接客的套間。
寒暄、落座、奉茶,幾個小侍女過來打扇,等感覺涼快些了陳旭就揮手讓幾個侍女離開去安排酒宴。
“蒙大人為何今天看起來不開心?”陳旭終于是忍不住問。
“老夫何時不開心了?”蒙毅拈著胡須淡淡的說。
陳旭臉皮抽抽了幾下,這尼瑪讓老子怎么接話,你開不開心自己難道不知道?不過既然自己請客,作為東道主必然不能冷場了,于是笑著說:“旭許久沒有和蒙大人喝酒聊天了,今日剛好有閑,所以宴請蒙大人來飲宴,同時還有一件事想和蒙大人證實一下。”
“何事?”蒙毅還是面無表情。
陳旭也懶得繼續和這個老流氓打嘴炮了,于是拱手說:“是關于趙高之事,其后必然有些內幕,蒙大人可曾知曉?”
蒙毅端起茶杯說:“其中自然有內幕,老夫也略微知曉一些,聽聞是陛下召見建成侯趙亥和昌武侯趙成等皇室族親討論過,然后借太卜之言減釋趙高的罪責!”
陳旭捏著茶杯許久之后苦笑搖頭:“趙高如此重罪,但陛下竟然還不殺他,如此下去只會令滿朝文武心寒,非是明君所為,此乃取禍之道也!”
蒙毅許久沒有說話,悶頭喝了幾口茶之后長嘆一口氣:“陛下心思難以揣摩,老夫也本以為可以一舉成功,可惜……我們還是低估了趙高在朝中的人脈,十多年下來,趙高已在朝堂之上根植無數黨羽,與皇室也盤根錯節的牽連在一起,你要知道,趙高擔任九卿太仆之時,老夫還只是一個校尉而已,他擔任中車府令之時,老夫才成為御史中丞,要不是因為八年前那場變故,老夫又何必趟這趟渾水,對付皇族之人,是我們外族官員的禁忌,因為處置任何一個皇族之人,都可能讓其他皇族感到驚恐,更別說是殺死,你可知當初商鞅為何會被車裂?就是因為他太重刑法不尊皇族,割掉了公子虔的鼻子,于是秦孝公亡故,公子虔立刻污商鞅謀反,而所有皇族皆都同意和支持公子虔的舉動,商鞅眾叛親離倉促反抗,但很快就被殺死然后車裂棄市……”
蒙毅說道這里沉默了許久之后才接著說:“所以在處置趙高之事上,皇族其實是在抱團取暖,不愿因我們這些外臣把重刑施加到皇族身上,又一次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是他們最為恐懼的,還有就是上次的事我們策劃的太完備了,完備的沒有絲毫瑕疵和余地,當朝抓捕二品三品四品官員十多人,這必然引起皇帝的猜疑和警覺……”
陳旭呆呆的愣了半晌也才跟著苦笑搖頭。
蒙毅的話說的很明白,所謂過猶不及,那次在朝堂之上借助趙柘之事如同疾風暴雨一般將趙高連同黨羽摧枯拉朽的全部踩翻,當時處理的太快太迅速,不僅滿朝文武都被打懵了頭,連皇帝都不得不被迫表態要嚴懲趙高,暴怒之下車裂夷三族等重罪悉數加之,正是這種太過完備絲毫沒有給皇帝余地的操作,使得皇帝在事后肯定會對蒙毅操作的這件事會有所顧忌,因為蒙毅所有的調查他絲毫都不知曉,這是君臣之間互不信任的表現。
秦始皇即便是能夠理解蒙毅的做法,但并不表示他喜歡最器重的臣子背著自己這樣操作。
更何況那一件事還牽扯出王翦這位帝國軍神。
也就是說,這是幾位他最為倚仗的外臣聯合起來一次有預謀的針對皇族的舉動。
王翦雖然上朝只說了一件事,似乎在那件事中也并非舉足輕重,但王翦的身份卻是最讓人忌憚的。
王翦隱退不理任何朝堂政務,但因為王青袖的事又不得不出頭指證趙高。
無論趙高有大的罪多該死,但外臣聯合起來針對皇族甚至逼迫皇帝,這必然引起所有皇族的不安。
一個習慣于控制一切的帝王,突然間發現許多事情自己已經失去了控制力量,這必然會感到非常憋屈和憤怒。
因此趙高即便是萬劫不復的死罪,秦始皇還是要用自己的態度來表達自己的憤怒,那就是無論任何人如何操作,所有人的生死還是操縱在他的手中,趙高的生或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間。
除去趙高的死罪,只是皇帝昭示外臣的一個態度而已。
“趙高不死,老夫寢食難安,但弄死趙高,必然會讓陛下猜疑老夫,這是老夫自擔任御史大夫以來最為艱難的一次選擇,趙高這次流徙蜀地,就是弄死他的最好時機,清河侯是如何安排的?”蒙毅轉頭看著陳旭問。
“當日朝議之后我便把此事通知了商騏和馬騰,同時也暗中派遣家仆跟隨去蜀地,不過眼下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陳旭回答。
“其實到了這個結局,趙高基本上是沒有了任何翻身的余地,他死或者不死已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件事?”蒙毅點頭。
“何事?”陳旭疑惑的問。
“清河侯打算何時迎娶小女婉兒?”
“咳咳……咳咳……”
陳旭一口茶水直接從鼻孔噴了出來,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你們一家人一定跟老子有仇,每次在喝茶的時候都會突然來一句這么刺激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