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大船已經開始下沉,底艙積水深達三尺。
在上百船工咬牙怒吼著將船劃入船塢的時候,可以聽見艙底和海灘刮碰發出的咔咔嘣嘣的恐怖斷裂的聲音,而還沒等到關閉船塢的閘門,大船就擱淺在了塢口再也無法動彈,底艙的水瘋狂噴涌,很快就淹到了客艙,劃槳的船工也一個個渾身臉色蒼白的驚恐棄船上岸。
陳旭下船之后安排幾個侍衛趕緊讓船廠安排更多的漁船出海搜救,同時開始審訊被救回來的墨徒和船工,很快就打聽出了事件的起末和因由。
雖然這些墨徒對于黃石公的安排并不是特別清楚,但墨家和侯公等一群方士的確已經攪在一起三年多了。
黃石公不僅在半年前就抓住了蓋聶和公孫北雁,而且還抓住了半夜前去偷襲營地的水輕柔、虞無涯和另外一個自稱羅生堂的女子。
“侯爺,看來侯妃果然是被黃石公擄走,虞老爺和蓋聶落水,要不要我去找瑯琊縣令調集尉卒征召船工漁夫再次出海追擊!”侍衛首領焦急的拱手問。
“侯爺,眼下船廠的幾艘大船都不能用,只能召集漁船出海,非常危險……”江楚星提醒說。
“危險也要去,召集尉卒就不用了,迅速去通知瑯琊縣令征召大型船只,眼下還不到正午,出海追擊還來得及,只要能夠找到黃石公等人藏身的那個海島,本侯一定要將這些匪徒炸成肉醬!”
“喏!”侍衛首領抱拳離開。
而此時,整個船廠漁船進進出出,有出海繼續搜尋的漁船,也有救人返回的漁船,大量獲救的船工和墨徒被送到岸上,同時還有數十具尸體,有些缺胳膊少腿甚至沒有了腦袋。
無論是死人還是活人,陳旭都挨著仔細辨認,還是沒有發現任何一個熟悉的面孔。
一個時辰之后,已經是午時前后,太陽已經升上頭頂,濃烈的陽光下,造船廠附近的海灘上到處都是擺放的尸體和被救回來的船工墨徒。
出海搜尋的漁船也大部分返回。
據搜尋的漁民說兩艘大船皆都已經沉沒,搜尋了方圓數十里的海面,基本上能夠找到的活人死人都已經帶回來了。
陳旭臉色冷峻的如同冰山一般。
根據不斷的詢問和辨認,他基本上已經確定虞無涯和蓋聶已經沒有了太多生還的可能。
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最后幾艘出海搜尋的漁船也結伴返回。
“我們還找到一個,還有氣息”一艘漁船還未靠岸,船上的漁民便不停的大聲呼喊。
一群人呼啦一聲涌上去,陳旭更是直接跳入海水中沖到船頭,看著躺在船艙之中的一個中年人,忍不住臉皮一抖,這個中年男子他太熟悉了,就是名滿天下的大魏劍客蓋聶,不過此時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臉色蒼白如同白紙一般。
“快讓醫士過來!”陳旭摸了一下鼻子發現還有若有若無淡淡的呼吸,趕緊讓一群人七手八腳把漁船拖上岸,一個須發灰白的老醫士帶著一個學徒抱著藥箱急匆匆的跑過來開始檢查施救。
這已經是最后的幾艘漁船。
雖然救回了蓋聶,但還是沒有虞無涯的蹤影。
陳旭的心瞬間沉落到漆黑無盡的深淵之中。
虞無涯是他穿越到大秦之后認識的第一個可以真正依靠的人,正是有了虞無涯的幫助他才一步一步踏上如今的地位,而也正是虞無涯,他才結識可以真心相守無法割舍的水輕柔。
虞無涯在他心中的地位無人可以代替,雖然平日看起來不太著調,但卻心思細密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也一直守護著他的安不計絲毫的回報。
他就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甚至是兄長!
一股抑制不住的悲傷和絕望襲遍身,就仿佛整個天地忽然都黯淡下來,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不知不覺中,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這是他兩世為人第一次真正的傷心落淚。
“侯爺,出海的漁船都準備好了!”江楚星走到陳旭身邊低聲說。
“準備好就出發!”陳旭用袖子擦干眼淚,轉身,已是滿臉寒霜。
“出發”侍衛首領大吼一聲帶著一群侍衛和二十個身背火銃的少年上船,蕭何劉邦曹參皆都毫不遲疑的跟了上去。
“江大哥,楚月姑娘,你二人留下來,若是三天之后我們還沒回來,你們便去咸陽清河侯府通知公主和婉娘,讓她們好好保重身體,替我照顧好爹娘!”陳旭伸手攔住江楚月和江楚星。
“侯爺……”
“陳郎……”
江楚星和江楚月幾乎同時楞在原地。
“此去兇吉不定,你們沒必要跟著我去冒險,一旦我發生意外,你們一定要讓江郡守上奏皇帝,提前除掉項氏,就說這是我的意思!”
“侯爺……”
江楚星還想說話,陳旭卻直接轉身上船,很快十艘漁船便啟行離岸,只留下江氏兄妹孤獨的站在碼頭上發呆。
這十艘漁船長五丈寬一丈,完無法和黃石公等人的大海船相提并論,只能乘坐十來個人,而且根本就沒有封閉的船艙,但對于眼下來說,已經是能夠找到的最好最大的船了。
為了安,十艘漁船上就只有陳旭帶來的侍衛和少年以及劉邦蕭何等人,再有幾個領路船工之外剩下的都是漁民,不光會劃船而且水性也都很好。
但在茫茫大海上,其實水性好不好關系不太大,若是在海岸附近兩三里范圍,落水和翻船還可能游回來,但若是深入大海之后無論水性多好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何況眼下正是五月盛夏時節,熱帶風暴說來就來,陳旭一行人來到瑯琊不過七八天,但在這里已經經歷過三次狂風暴雨了,特別是昨天夜里那場暴風雨,狂暴的海浪聲如同千軍萬馬奔涌,雷鳴閃電持續一個多時辰,傾盆而下的暴雨把他們居住的房子都差點兒掀翻,從吳中攜帶的十多車土特產被狂風刮翻了好幾輛,這還是住在腳舍之中,若是海邊普通的茅草搭建的民居,估計直接就能吹的沒有蹤影。
因此這次出海,陳旭沒有絲毫的把握。
但按照幾個熟悉那座海島的墨徒交代,只要一切順利不到三個時辰便能到達荒島。
眼下陽光燦爛大海平靜,只要順利在日落之前肯定能夠找到那座海島。
十艘漁船排成兩行,相距不超過二十丈的距離。
每艘船上乘坐十人,空余的地方部都是干糧和飲水,足夠三天吃喝。
除開劃船的漁民之外,陳旭等人幾乎都是第一次乘坐這種小木船在大海上航行。
這種小船既沒有桅桿也沒有風帆,而且是和河船一樣的平底船,根本就不能吃水,因此就像一塊木板漂浮海面上,哪怕是些微的風浪都會跟著顛簸起伏,何況大海眼下看似最為寧靜的狀態,但只有駛入海中,才能感覺到這種無時無刻的劇烈搖晃。
行駛不到半個時辰,陳旭已經臉色發白,一群少年更是一個個臉色蒼白吐的一塌糊涂。
而并不僅僅只是小船會顛簸,大船一樣會顛簸,因為眼下的大船也都是平底船,既沒有桅桿也沒有風帆,更沒有方便操控的舵輪,只有船尾一個巨型的木槳充當船舵,需要好幾個人才能扳動,只不過大船因為比較重,輕微的風浪影響比較小而已,一旦遇到狂風巨浪,很容易就會傾覆翻船。
所有人幾乎都沒說話,一個個緊張的坐在船艙中緊緊的抓住船艙的扶手,只有劃船的漁民喊著號子神色輕松自如,看著陳旭等人的表現,心里隱隱都有些心理上的滿足。
他們不想駕著漁船出海,但在瑯琊縣令的壓迫下又不得不出海,只能趁著眼下風平浪靜趕緊劃船找到海島,不然等到夜幕降臨或者風暴來臨,就只有死路一條。
越往大海深處,看似平靜的大海越發波濤洶涌,入眼處除開陽光就只能看到層層疊疊的海浪一道一道翻著白光從遠處滾滾而來,漁船便如同浮萍一般在海浪中劇烈起伏,慢慢在西斜的陽光下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太陽西沉,已經接近酉時。
西方的海天交界處,一輪紅日已經快要沉入海平面下,天空逐漸陰沉,海風也開始變的猛烈起來。
十艘漁船在漁民不斷輪番交替不停歇的劃動下,已經深入大海超過百里,到了這里,所有的漁民幾乎都已經精疲力盡,而陳旭等人也都一個個吐的心肝脾肺腎都處于衰竭狀態,幾個作為向導的船工都站在船頭不斷向四周張望。
按照時間和距離估計,那個海島應該就在附近。
太陽很快墜落到海平面下,天邊只余一抹紅霞,茫茫大海上也視線開始暗淡模糊。
“快看,海島在東南方向!”
就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時候,一個船工突然指著東南海天交界的地方,果然看到了若隱若現的一個黑影,仿佛就像一頭海獸趴在海面上隨著波濤起伏搖晃。
其實這是錯覺,是因為陳旭等人已經快要被顛的神魂錯亂了。
陳旭頭昏眼花的掏出望遠鏡站起來觀看了一下,頓時忍不住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說:“不錯,應該就是那座海島,上面隱隱還有火光!”
“嗷,快劃快劃”
所有人瞬間來了精神,不光一群侍衛興奮的接過漁民的船槳,蕭何劉邦等人也挽起袖子用舀水的木瓢跟著一起劃水。
海島越來越近,很快就能夠看清島上的山峰和礁石甚至樹木,果然還能看到幾點火柴般大小的火焰。
“公子,我們最好先避開黃石公的營地,尋找一個背風處靠岸,稍微歇息一下之后再去打探侯妃等人的下落!”蕭何提醒說。
“不錯,眼下我們還不清楚黃石公等人的動向,還是小心一些為好!”曹參也點頭附和。
“公子,這個島足夠大,而且我們船小,隨便尋找一個海灘就能靠岸,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上島!”劉邦也低聲說。
“好,先尋找一個隱蔽的海灘靠岸!”陳旭點頭吩咐引路的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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