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風雪之中,陳旭散朝之后回到清河別院的書房翻看自己前天晚上加班寫的那份奏書。
本來他是打算讓楊真說完之后就上書皇帝提請組建一個三省聯合調查組去雁門關調查和安撫民眾,這樣就會抽絲剝繭將王離背后主使之事調查清楚,因為三省聯合調查組,那么最后無論王離的罪責有多大,皇帝如何處置都和他沒有太大的直接關系,這樣就不會造成他和王氏的矛盾和隔閡。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江璞卻站起來,借用江楚天的書信將此事完全挑明,提前將王離牽扯進來,這樣江氏便一下將自己頂在了風口浪尖之上,成為了陳旭的擋箭牌,也因此徹底和王氏站在了對立面上,以后無論王離結局如何,江氏和王氏都會成為敵人。
陳旭知道,這是江氏經過一個多的月的審時度勢之后決定與自己站在一起,用這種方法表明自己的態度開始沖鋒陷陣。
借楊桐之名將此事挑明,然后又有江氏沖鋒陷陣,即便是皇帝借頭痛遁走,但這件事隨著在民間快速傳播,民間的壓力會越來越大,最多三五天,皇帝必然要給出一個具體的處置方案,這封奏書不知道還能不能排的上用場。
“報,侯爺,通武侯來訪!”就在陳旭搖頭嘆息之時,門衛管事來報。
“哦,快請!”陳旭趕緊站起來出門迎接,不過他剛走出后院的大門,就看見風雪之中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跟著管事大步而來,身后還跟著一群虎背熊腰的侍衛。
“天降大雪,實在沒想到通武侯會大駕光臨,快請!”陳旭迎上去拱手。
“賁冒昧來訪,還請左相恕罪,請!”王賁也沒任何矯揉造作的舉動,脫下斗笠之后吩咐侍衛留在外院等候。
兩人攜手進入客堂,房間爐火熊熊房間溫暖無比,侍女奉茶之后陳旭屏退左右,這才拱手說:“通武侯可是為雁門關之事而來?”
“不錯,雁門之事賁也是今日剛剛知曉,不知道離兒竟然釀下如此大禍,方才賁已經去皇宮面見陛下,陛下許我親自去一趟北地軍營調查此事,左相請放心,賁此去決計不會有任何徇私枉法之念,一定會徹查此事給左相一個交代!”王賁沒有喝茶直接臉色嚴肅認真的說。
陳旭微微點頭,臉上帶著歉意說:“此事還請通武侯恕罪,旭也是昨日才得到楊公帶來的確切消息,本侯本以為只是兵卒私自出營鬧事才惹起禍患,實在沒想到武城侯竟然也卷入其中,唉,這下鬧得本侯也深感不安!”
“左相勿要自責,離兒年輕氣盛釀下大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該如何懲處皆都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更怪不得左相,如若不是江大人今天挑明此事,賁還一直都蒙在鼓里,陛下待我王氏恩重如山,我王氏豈能恃寵而驕枉顧國法……”
王賁說到這里站起來抱拳:“賁此來就是通報左相,稍后便會啟程去雁門和北地軍營處置此事,還請左相放心,賁一定會秉公執法,絕對不會徇私枉縱任何人!”
“通武侯能如此,旭也就放心了,我大秦江山得之不易,陛下與上將軍通武侯等諸多文臣武將費時十余年方才一統華夏,其中艱難辛苦通武侯比我要更加清晰明白,征服六國之戰華夏平民死傷何止百萬,我大秦將士死傷亦不可計數,師尊授旭三卷天書出山輔佐陛下,實不忍再看民間刀兵相加之疾苦,武城侯年輕氣盛,惹下一些禍事也情有可原,但如若激起趙地民眾的激憤而起兵造反,則只會讓大秦陷入混亂之中,旭身為左相,替陛下安穩朝綱,自然也無法視而不見,因此還請通武侯恕罪,此事旭不得不為也!”
“左相無需多言,賁自然知道左相的一番苦心,此事處置的越早,離兒所擔責任便越小,今日賁就不打攪左相了,告辭,等賁從北地回來再帶離兒前來請罪,告辭!”
兩人前后一共沒有說到五句話王賁便拱手告辭,陳旭也不好挽留,送王賁出門之時在院子里遇到匆匆而來的水輕柔,簡單施禮問候之后,兩人聯袂把王賁送到外院門口,目送王賁和一群侍衛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之后才一起返回后院。
“沒想到通武侯竟然要親自去雁門關調查此事?”
回到客廳坐在爐火邊取暖,陳旭猶自還感覺驚訝無比。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份奏書徹底便排不上用場了。
而且王賁親自去調查王離,父子相見不知道會鬧的怎樣雞飛狗跳。
王離的秉性陳旭還是略微有些了解,崇尚簡單粗暴,和他的表兄白震差不多一個脾性,與他的老爹和爺爺完全不一樣,其實在陳旭看來,王離不適合當統籌全局的大將軍,只適合當一個沖鋒陷陣的將領,還有就是的確太年輕了。
王離的年歲與蒙云等人差不多,蒙云這群紈绔如今整天還在咸陽斗雞遛狗花天酒地逛園子把妹,而王離卻被始皇帝拔苗助長一般的硬生生拔到了和他老爹、蒙恬這種征服六國的老將同一個層次,比李信江琥這些能征慣戰的大將地位更高。
但無論是什么品種,催熟的結果就是徒有其形而沒有內涵,頂多就是外觀像而已,其實內在依舊是個渣。
王離的能力不足以替皇帝執掌西北六萬大軍。
按照陳旭的打算,借用三省聯合調查組將雁門關之事調查清楚,這樣便可以上書始皇帝改革軍隊,改變服役方法,執行更加嚴格的軍紀和更加完善的軍隊制度,將王離這種能力不行的將領約束一下,并且將其軍權削弱,這樣便于維護軍隊和國家的穩定。
“夫君,方才我觀通武侯氣色不好,命宮有黑氣盈繞,眉心山根赤中帶青,當主疾厄犯兇之兆,恐通武侯最近會有一場大難!”水輕柔坐在旁邊猶豫許久之后輕聲說。
“嗯”陳旭驚訝的轉頭看著水輕柔,俄而笑著握著她的手說:“娘子什么時候也會看相了?”
水輕柔輕輕搖頭說:“相面之術流傳許久,方道術士精通者眾,師尊也曾教我們一些。世人皆言相由心生,就像許多通慧之人可以通過人的面容看出他人心中所想一樣,師尊說通過面相一些氣色變化,也可以分辨出福禍兇吉,姑布子卿的十二神宮相書我也曾經看過……”
“哈哈,我知道了,虞大哥也會看相,你們學的是同一門相術……”陳旭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夫君莫要笑話我……”水輕柔瞬間臉頰羞得通紅,“我只根據通武侯的氣色對照相書得出的結論,不知真假對錯,眼下寒冬大雪,通武侯卻要趕路去雁門,大雪阻路不說路途也崎嶇難行,還是令人擔心!”
“娘子莫要擔憂,通武侯常年都在外征戰,冰天雪地赤日炎炎的惡劣情形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而且此去還有禁軍和許多家仆侍衛隨行,必然不會出事,通武侯氣色不好,只為突然得知這個消息氣急所致,盡皆寬心吧!”陳旭把水輕柔摟在懷里安慰說。
“夫君說的道理,或許是輕柔想的太多了!”水輕柔輕輕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站起來拉著陳旭說,“夫君快跟我去看看,方才您上朝之時,科學院的工匠送來一些帶噴蓋的香水瓶……”
“噴蓋做出來了?走,快去看看!”陳旭驚喜不已的站起來跟著水輕柔去后院。
當初為了做這個噴蓋,陳旭為了給科學院和工學院的一群匠工匠吏學生教習解釋大氣壓的原理,還迫不得已做了一場規模浩大的兩個半球試驗。
時間一晃,從中秋節到眼下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經過許多工匠不停的研究,今天終于把這個簡單的噴蓋做出來了。
“夫君快來看,這噴蓋真的很神奇呢!”
剛走到后院用來調制香水的房間門口,正在里面忙來忙去的嬴詩嫚和蒙婉都一起迎上來拉著陳旭的胳膊,如今兩個老婆的肚子越來越大,開春就會生產,雖然行動有些不便,但看起來精神飽滿氣色很好。
陳旭被一群女人簇擁著來到放在房間中央的一個大大的木桌前面,上面平日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和試管滴管,還有大瓶小瓶不同顏色的各種精油酒精蒸餾水等。以前一群女人每天都會來調制一些香水,安排人送到清河商店交給范采薇售賣,但到了冬天之后各種花草已經近乎于絕跡,干花也沒收集到多少,因此如今精油的提煉早已停了下來,剩下的這點兒香精也只是偶爾調制一些送人或者自己用,基本上已經沒有出售了。
此時木桌上又多了幾個五顏六色的水晶玻璃瓶,不過這些玻璃瓶上都帶一個銀色的鐵質瓶蓋,制作非常精致,陳旭隨手拿起一個裝了半瓶水的瓶子觀看了一下,心神瞬間有些恍惚,仿佛這瓶子就是穿越兩千多年的時空而來,和他在后世看見的香水瓶子沒有太大的區別。
短暫的恍惚轉瞬而過,陳旭回過神來輕輕的按了一下,只聽噗的一聲,微微有些發澀的按壓之下,瓶蓋上一個小孔之中噴出一股并不算特別均勻的水霧,但即便如此,在陳旭看來這個效果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期望。
“噗噗”
陳旭又連續按壓了幾下,瓶蓋噴出水霧和恢復彈力都很順暢,看得出來這三個月工匠沒有白費時間,的確已經將這個噴蓋制作成功,完全達到了成熟的商用工藝結構。
“哈哈,不錯不錯!”陳旭很開心的將瓶蓋旋下來,看了一下里面的結構,很簡單,一根細竹管做成的吸管,連接里面一個氣壓倉,氣壓倉是封閉的,同樣是鐵制,陳旭觀察一會兒之后輕輕轉了一下內蓋,只聽微微咔嚓一聲,氣壓倉彈開,一根鐵制的彈簧跟著掉落下來彈跳一下不知所終。
“哎呀,壞了壞了,快找到!”在蒙婉的指揮下,一群侍女都趕緊滿屋子尋找,最后還是找一個角落里把彈簧找了回來。
“夫君,您怎么把它拆了?”蒙婉很是痛惜的拿著彈簧埋怨。
“呵呵,放心,這瓶蓋結構簡單,很容易就能裝上!”陳旭笑著觀看了一下里面的結構,接過彈簧吹了幾下上面的灰塵之后放進去,然后把內蓋按上去輕輕轉了一下,卡扣歸位之后再把竹管插上去,瓶蓋又恢復了原裝,裝到瓶子上試著再次按壓幾下,發現仍舊能夠正常工作。
“有了噴蓋,以后香水使用起來就方便多了!”陳旭把瓶蓋對著自己的咯吱窩和衣服頭發噗噗按了幾下笑著說。
“原來噴蓋是這樣用的,果然方便!”一群女人恍然大悟,然后每人拿起一個開始學著陳旭的樣子往身上臉上噴水,因為瓶子里面裝的并不是香水,而是蒸餾水。
“噴蓋研制成功,開春之后我安排人去南方多收集花草提煉精油,以后我們家又要多一個賺大錢的營生,你們都是功臣!”陳旭笑著說。
“嘻嘻,這都是夫君的功勞,調制香水也不用出去拋頭露面,我們也很喜歡,只是這噴蓋結構復雜制作不容易,聽早上來的匠工說他們一個人一天也只能做出來三五個,到時候怕是供不應求呢?”嬴詩嫚略微有些擔心的說。
“無妨,制作跟不上就只用在最好的香水上,這些瓶蓋全都靠手工一個一個制作打磨出來,費時費力,因此價格也要提高一些,到時候告訴采薇就行了,來,把瓶子清洗干凈,然后把香水灌進去,明天送幾瓶去清河商場看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