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酒足飯飽。
前來參加酒宴的賓客大部分都陸續告辭而去,陳旭特別叮囑華夏錢莊一群股東明日去錢莊總部開會,然后把范顒等四個最大的鋼鐵煤炭商人都留下來,進入里面的休息室喝茶。
“侯爺,我們此次結伴前來咸陽,一是前來看望拜訪您,二是來見識一下大宗商品交易會,順便還湊了五百余萬錢捐獻給城南正在修建的圖書館和京師大學……”坐下之后范顒把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有勞范公等掛心了,這筆錢你們還真得出,你家先祖陶朱公這次在百家大賢評選中位列第十八位,這既是你范氏的殊榮,也是天下商賈的殊榮,由此可見天下商賈并非是只為漁利而不顧禮儀之輩,本侯其實也非常高興!”陳旭一邊喝茶一邊笑著點頭。
“侯爺說的是,我等幸有榮焉!”范顒四人都跟著一起附和。
“捐款之事你們自行去華夏錢莊辦理轉款手續,留下捐款者的名款便是,此事不歸我管,但不知上次采盈寄回去的書信范公看過沒有?”陳旭放下茶杯,臉色也平靜下來。
范顒趕緊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拱手說:“侯爺,采盈的書信老朽已經看過!”
“嗯,既然看過,那范公到底是如何打算,還有三位又是如何打算?”陳旭沒有絲毫隱晦的開口詢問,如今他是當朝左相還是地位尊榮的太師,面對這些商人已經沒有半分需要客氣的地方。
何況范氏等人的做法已經讓他不喜。
“侯爺!”范顒和三個大商賈全都臉色瞬間有些蒼白,一起站起來拱手低頭互相看看之后還是范顒開口,“侯爺所說之事我等已經商量過了,一切都按照侯爺的吩咐去做,另外還有一些同行老朽也都寫信前去告知,可能是路途遙遠或者沒有收到,因此并未全至……”
“無妨,哪怕沒有人來本侯也能理解,不過既然諸位決定接受本侯的建議,那么此次回去之后就要盡快完成鋼鐵煤石礦山以及運輸冶煉等行業的整合,調整規模做大做強,最好是改變眼下各自分散的情形,組建一家或者兩家大型的股份制鋼鐵企業,入秋之后諸位再次前來咸陽找我,到時候本侯會把諸位的請求呈報皇帝,一定許你們一個不下于卿侯的勛貴名分,以后就有了直接推薦家族子嗣入各地學院和京師大學的名額,不過你們也放心,并非是本侯要剝脫你們的財產,以后這些廠礦還是由你們管理,你們每年也會從中按照股份分紅,只不過利潤的大頭歸了朝廷和少府……你們可想明白了其中的意義和本侯的一番苦心?”
陳旭看著眼前四個幾乎都是蒼蒼白發的商界領袖。
這四個人,放在大秦全都是叱咤風云的豪門巨賈,家產至少都在五千萬之上,跺一跺腳整個鋼鐵產業都會跟著顫動,即便是朝廷官員當面也要小心翼翼的應對。
這些人地位雖然不高,但卻幾乎都和清河侯關系密切,當初他們把持整個東方道的物流倉庫和大量服務站,如今把持著大秦的鋼鐵命脈,不僅擁有大量的鋼鐵煤炭的礦山經營權,還掌控著數十萬計的民夫刑徒和奴隸,這股力量龐大到了令人不安的地步。
任何人一旦財富達到一定的程度,都希望謀求與自身財富相匹配的尊榮和地位。
但在這個鄙視商賈的年代,商人想上進太難了,因此都只能拼命賺錢,希望賺下富可敵國的財富。
陳旭眼下用一種壓迫命令式的方法強迫他們交出大量的財富,然后為他們轉換一個夢寐以求的身份。
當時收到信的時候,范顒看完既害怕又激動。
其實對于范氏這種商界領袖家族來說,錢已經只是一個數字,他們更加在乎的是身份,不然也不會反復強調自己商界領袖這個稱呼,這既是他們平日行事公平有口皆碑獲得的認同,其實更是他們在秩序混亂之時一種保命的護身符。
無論是誰造反或者當皇帝,殺千萬個普通人都很容易,但要是殺死一個有口皆碑的名人帶來的后果就非常不好預測了,因此許多商人有錢之后就開始修橋補路做一些善事,并非他們真的想行善,而是籠絡人心而已。
但這種事也無可厚非,有付出才有收獲,他們的動機可能不純,但所做的事仍舊可以稱為是善舉,是利國利民之事,因此這些善事做的多的便被稱為仁商或義商,可見人心必然還是向善的,用仁義在彰顯著社會的道德方向。
因此在看過陳旭的書信之后,范顒找到了和自己一樣當初跟著陳旭快速發展起來的三個大商人,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商議之后,他們決定接受陳旭的建議。
這種事看似損失慘重,但只要依舊和清河侯綁在一起,日后家族的前途仍舊不可限量,但若是眼光短淺舍不得這些錢財,以后必然會被排斥在清河集團之外,行事處處受到掣肘和同行排擠,特別是國家的重大工程幾乎都會失去資格。
“既然你們都已經想通了,那本侯也不敷多言,天下之生意,并非只有鋼鐵煤炭,方才在酒宴上本侯說了,不久之后就會在整個大秦啟動一個規模數十億的浩大工程,到時候你們可以把目光投向這些新興領域,數年之后你們將會賺取比鋼鐵行業十倍不止的利益,這就是本侯對你們的承諾,如果你們做的足夠好,將來得封一個諸侯……那……也是有可能的……”
“噗通”一個虛發花白的老頭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范顒等另外三個也幾乎同時被雷劈了一般,臉色呆滯嘴巴張開死死盯著陳旭。
“侯……侯爺,您……您說的可……當……當真?”
范顒渾身哆嗦著,雪白的胡須眉毛都在跟著顫抖。
“本侯只是說有這個可能,坐下說話,此事八字還沒一撇……”陳旭云淡風輕的端起茶杯喝茶,幾個老頭子都暈暈乎乎的扶著椅子坐好,還不停的在身上臉上摸來摸去,感覺自己的靈魂還處于半離體狀態。
“前幾期大秦都市報上的關于瀛洲之事你等都看過吧?”
“看過看過!”四個老頭子都魂不附體的使勁兒點頭。
“海外之大,并非只有瀛洲一座島嶼,你等都知道大秦往西過涼國和西域諸國之后會到達更遠的西方,此次剛來大秦出使的大宛國,就跟在西域之外,距離大秦足有萬里之遙,而大宛往西,還有數萬里疆域,還有數百個國度,還有無數的人口,那里盛產各種我大秦沒有的珠寶香料和數不清的金銀財寶,而西方之地并非只能從陸地上去,只要駕乘大型海船沿著閩越往南海行駛,數千里范圍內遍布無數島嶼,繞過這些島嶼同樣可以到達西方諸國,而從海上航行而去,最多只需要半年時間……”
“侯爺……您……您沒有騙我等……”方才一屁股被嚇的坐在地上的老頭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問。
“本侯欺騙你們有何好處,只要這些年仔細觀看都市報,就應該猜到這個結局,世界之大,遠不是你等想象的模樣,我大秦不過偏居一隅而已,大秦之外疆域之廣闊令人嘆為觀止,本侯方才說的封侯之事雖然非常渺茫,但并非不能實現,你等家大業大錢財豐厚,只需要打造大船雇傭船工水手去南海甚至去西方,與那些域外國度做生意,甚至還可以在當地開疆拓土扎根發展,只要有了一塊土地,而且你等又有了卿侯的封爵,到時候請求皇帝封賞一個諸侯之名并非不可能,畢竟南洋和西方那些國度太過遙遠,朝堂鞭長莫及,唯有諸侯鎮守才最為方便,唯一的就是你們必須承認大秦中央帝國的統治,揚我大秦國威宣我大秦禮法,繳納應該的稅收……”
“我……我……鄭兄扶……扶老朽一把,我頭暈……”
一直情緒最為平靜的范顒此時也扛不住陳旭的這一頓信息炸彈了,瞬間臉色漲紅渾身劇烈顫抖,抓著旁邊的一老頭不斷的抖抖,而坐在旁邊的另外三個老頭更加不濟,一個個如同得了羊癲瘋一樣手腳抽搐,嘴唇亂顫有中風的征兆。
“諸位勿要太過激動,此事本侯只是猜測……猜測而已!”陳旭感覺自己不能繼續刺激下去了。
這四個老頭子就是他未來改革朝堂的種子,同時也算是他的嫡系部隊,要是突然掛掉了,他策劃許久的這番心血就算是白費了。
“侯……侯爺,非是猜測,此事的……的確有幾分可能啊!沒想到我……我鄭氏竟然還有成為諸侯的機……機會……”一個老頭兒已經沉浸到國侯的美好遠景中去了,激動的牙齒磕碰說話都開始打結。
“是啊,若是真的成功,我溫氏也重為諸侯之國,光宗耀祖……嗚嗚嗚嗚……”另一個老者直接哭的像個孩子一般。
感染之下,很快四個老頭兒都彼此抱頭哭的鼻涕長流,哭聲傳到門外,守在院子里的一群禁軍和侍衛皆都面面相覷,遠遠站在走廊上的皇甫缺和一群侍女更是滿頭霧水,不知道侯爺在房間里對著四個老頭兒干了些啥天怒人怨之事,竟然把別人都弄哭了。
坐在主位上的陳旭此時也滿臉的無奈,只好慢慢開始喝茶,直到四個老頭兒哭完心情平靜下來,這才方才茶杯開口說:“此事你等勿要外傳,但關于海外之事可以廣為宣傳,因為不久之后這些都會在大秦都市報上登載出來,所謂一步快步步快,你等從當初籌備華夏錢莊和打造馬卒裝備開始就已經跟著本侯,因此這種事情本侯自然還是會優先考慮你們這些素有仁義之名的商界領袖家族,也是希望你們為其他商賈做一個好的開頭和表率……”
“大秦之未來,不光是國內的發展,更有廣闊無限的西方和海外世界要開發和占領,你等千萬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自己所屬的行業,更不要僅僅只看到大秦國內的利益和好處,你們既是商賈,同時又是我大秦發展的中流砥柱,大秦如今之繁華富庶與你們的努力經營密不可分,而日大秦后成為一個統治世界統御億萬民眾的超級帝國,你等也是開拓先鋒,有錯當罰,有功當賞,我大秦最重功勛賞罰分明,如果你等真的在開發海外的大潮之中獲得巨大功勞,我相信陛下不會視而不見,而本侯也會在適當的時機上奏書提請此事,所以……”
陳旭眼神掃過四個依舊眼淚婆娑的老頭。
“你等不要僅僅以為自己只是一個商賈,你們要堅信自己是大秦卿侯,是將來拱衛大秦護佑中華的諸侯,本侯對你們寄予厚望!”
“噗通”
“噗通”
范顒四人都跪在了陳旭面前伏地叩首。
“侯爺,我等以前不明事理,今日得侯爺提點終得撥云見日,往后一定唯侯爺馬首是瞻,肝腦涂地在所不辭!”范顒哽咽顫抖著說。
“范公請起,諸公請起!”陳旭伸手將四個老頭兒都扶起來,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