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隸臣稍等!”
在西門外的空地上,就在看熱鬧的人群逐漸散去之時,張蒼終于找到了隸臣令范貴。
范貴四十來歲,相貌普通,五品署令,看似官職不算太高,但身份卻不太普通,乃是前秦丞相范雎的嫡孫,仍然繼承有范雎的侯爵,也算是聲名顯赫之輩,與一眾王侯公卿都十分熟悉,來往也比較比密切。
“原來是張院長、胡院長和諸位同僚,莫非也是前來看獻俘儀式的?”
作為跟著陳旭飛速崛起的張蒼和胡寬這一群新權貴人物,范貴也不敢大意,趕緊停下手頭的工作迎接。
“咦,若不是范兄說起某還差點兒忘了,大軍班師回朝獻俘不是該有一個盛大的儀式么,因何草草就散了?”
范貴這么一問,張蒼等人才感覺到情形有些蹊蹺,不說眼下看不到狄道侯李信,連皇帝安排前來迎接的馮去疾蒙毅等三省六部的一個大員都看不到,只有各府衙一些五六七八品的中低級官吏在安排兵卒的疏散和俘虜的安置等工作。
“此事張院長勿問,貴也不曉得其中的關節,不過聽聞是和搪瓷裝備有關,陛下不喜……”范貴低聲解釋。
張蒼胡寬等人瞬間露出了然之色,然后也不再關心此事,他們雖然都有中高爵在身,但科學院和工學院都不算是朝廷的正規府衙,身上也沒有官職,因此對朝堂之上亂七八糟的事也不太感興趣,作為陳旭的鐵桿追隨者,他們就是想把陳旭安排的各種工作盡快完成,不能拖坦途計劃的后腿。
“若是諸位是為觀看獻俘而來,眼下就可以打道回府去了,貴接下來還要忙碌幾天,就不陪張兄胡兄和諸位閑聊了,等忙完這件事再請諸位去曲園飲酒賠禮!”范貴滿臉歉意的拱手準備離開。
“欸,范兄莫急,我知你要安排這些戰俘事物繁忙,但我等也正是為這些俘虜而來!”張蒼一把拉住范貴的袖子。
“張兄說笑了,你又非是我戶部官員,難不成還能幫我整理造冊不成?”范貴笑著搖頭。
“嘿嘿,張某豈敢越俎代庖,登記造冊之事還是范兄慢慢去弄,今日我與胡院長還有一眾同僚前來,只是想弄些俘虜去修城東城南兩處碼頭,還請范兄照顧一二!”張蒼干笑看著范貴。
范貴愣了片刻之后立刻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張兄莫要害我,這些是戰俘,還未登基造冊,奴籍身份未定,豈能擅自做主拿與你們去修碼頭,你若要人,還請向戶部提交奏書,我保證看到奏書立刻調配,決計不讓張兄失望!”
“范兄說的輕巧,若是等到我們提交奏書,這些戰俘怕是毛都落不到一根于我們手上!”胡寬在旁邊很不爽的撇嘴。
“不錯不錯,范隸臣若是能網開一面最好,眼下全國各處工地都缺人手,只要這些戰俘的奴籍一旦確認,恐怕無數奴商會托關系全部買走,哪還能落到我等手上,只怕明日我們寫了奏書,范兄也給我們弄不出來人手!”旁邊工部的幾個官員都七嘴八舌的跟著開口。
范貴苦笑:“即便是沒有,某也不能就這樣把戰俘拿給你們,這不合朝廷法度!”
“嘁,這又不算犯法,我們拿去也并非造反,不過是想快點兒把兩處碼頭修好而已,如今碼頭改建擴建,每天數百艘船進出全都擠在臨時碼頭,不光交通不便,而且十分不安全,因為碼頭太過簡陋,幾乎天天都能聽到人員財貨落水的消息,早一天完工,這些商船貨船豈不是早一天安全。更何況清河侯離京之時再三叮囑要加快碼頭的改擴建速度,加快龍門吊和集裝箱等規制的設計和調試,這么熱的天我們絲毫不敢懈怠拖延,方才聽聞之后急匆匆從工地上趕來的,范兄莫要想太多,這些俘虜我們會嚴格看管,絕對不讓其逃脫鬧事,若是出事都有我一力承擔,決計不牽扯范兄,來,我們這邊細說……”
胡寬一通解釋發現范貴仍舊沒有松口的跡象,于是摟著范貴走到旁邊安靜的地方,低聲說:“范兄不是外人,我等也不會害你,說吃酒聽曲都是平日交往罷了,若是范兄應允幫忙,我私下幫您弄一把太乙神火槍和一些彈藥……”
“此話當真?”胡寬話還沒說完,范貴立刻一雙眼睛瞪的溜圓,滿臉都是期待興奮之情。
“自然,不過到時候范兄莫要說是我送的,不然恐被侯爺懲處!”胡寬低聲叮囑。
“好好,放心放心,某一定守口如瓶,決計不牽扯到胡兄,那不知胡兄打算要多少人?”范貴連連點頭之后詢問。
“五千!”
“嘎”范貴的笑聲戛然而止,臉皮極度扭曲的看著胡寬。
“那個……是不是太多了點兒?”胡寬干笑。
范貴臉皮抽抽了一下苦笑著開口:“豈止是多,胡兄也知某只不過是一五品的隸臣令而已,上面還有戶籍署左右丞和戶部令,還有馮相等照看,莫說五千,兩千某也不敢啊,這太乙神火槍某固然喜歡,但還要有命拿才行!”
“兩千的確太少了些……”胡寬揪著胡須沉吟之后點頭,“也罷,暫時只能先頂著用幾天,也好過沒有!”
“胡兄,非是某不想幫忙,清河侯的事貴也不敢推脫,但這些俘虜的確要經過登記錄籍之后才能買賣調配,看在胡兄也是為國事操勞的份上某不推脫,但兩千人還是太多,給胡兄一千,此事還請勿要聲張!”范貴四周看了一下之后壓低聲音說。
“一千太少……我再送范兄兩斤彈藥,你給我一千五百人,若何?”胡寬繼續砍價。
“好!”范貴在猶豫了許久之后咬咬牙答應下來。
“多謝胡兄了,改日請你去春芳園飲宴,讓林仙兒作陪!”胡寬瞬間笑的或不攏嘴。
“那就這般說定,等這幾天忙完再與胡兄把酒言歡,你這就跟我去挑選戰俘!”范貴的神情也瞬間松弛下來,喚來幾個低階的官吏帶著胡寬張蒼等一群人去挑選俘虜。
“這便是你們言說的精壯俘虜?”
在幾個戶部官員的帶領下來到俘虜聚集地,看著眼前這群又黑又瘦衣不蔽體的難民一樣的男女戰俘,胡寬張蒼等人全都大眼瞪小眼兒,這些人不光都瘦弱不堪,而且似乎幾年沒洗過澡了,還隔著十余丈便能聞到一股濃烈腥臊的味道,一群人都忍不住捂住口鼻轉頭看方才報信的幾個工部官員。
“那個……那個諸位恕罪,我等也只是在署衙辦公聽聞,還沒來觀看便去通傳,實在不知這群俘虜竟然是如此情形!”幾個官員都滿臉尷尬的支吾。
“有總比沒有強,雖然有些瘦弱,但都還算年輕,只要沒生病好好休養幾天干活兒也不會太差,記得別累死太多就行了,去選人吧!”張蒼無奈的搖頭。
俗話說手快有手慢無,雖然這些俘虜的確品質不太高,但聽聞胡人常年生活在風沙苦寒之地,比中原人耐操,只要給他們稍微吃飽一些就行了,如若太過挑剔,只怕這些人很快都會被有關系后臺的奴商富豪瓜分去了。
于是在一群戶部官員的監視下,胡寬等人很快就從戰俘中選了一千五百人還算健康壯實的男女,然后喚來兵卒押解去城南城東兩處碼頭。
“張院長,這些人的糧食住宿該如何安排?”回去的路上一個工部官員問。
“如今正是盛夏,只要不下雨可以睡露天,被褥都不需要,不過還是要盡快搭建幾排工棚才行,頭兩天這些人就不用干活兒,先把工棚和火灶搭建起來,后勤部負責去采購一批陶碗和糧食,對了,這些人體質虛弱,先去食品廠拉幾車壓縮干糧回來補養一下,還要通知衛生院安排醫士前來檢查身體,備一些仁丹甘草等防暑解毒的藥物,免得爆發瘟疫……”
“是,我等這就去辦!”一群官員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