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華夏錢莊總部不遠,有一座安靜清幽的茶舍,這里距離公卿王侯聚集的城南有些遠,平日前來喝茶聊天的大多都是和錢莊有來往的商界人士。
四季茶館的幕后老板其實是華夏錢莊的一個股東,陳旭偶爾來華夏錢莊視察或者與一些高層股東交流的時候,會在茶館喝茶商討,因此還算是熟悉。
茶館的外面看起來并不起眼,但內部裝修的十分雅致,除開玻璃窗戶之外,每間茶舍中暖榻、炭爐、茶幾包括茶壺茶杯等都是專門定做的,每一樣上面都有四季發財的篆文,雖然聽起來略微粗俗,但其實更加符合商人的心意,因此這四季茶舍在咸陽還算是小有名氣,前來喝茶談事的人不算少。
陳旭的馬車進入茶舍,很快便有陸囂的家仆前來相請,陳旭挽著水輕柔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下跟著穿過幾條回廊之后來到最為偏僻的一間茶室。
“侯爺和侯妃請,我家老爺就在茶室恭候!”
帶路的家仆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者,看起來卑微而恭順,但身材高大行走穩健,明顯也是一個練家子。
“你等守好茶室,二十丈內不許任何人靠近,沒有本侯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喏”
一群護衛轟然四散,瞬息之間就將茶室四周圍的嚴嚴實實,就連帶路的老者都被侍衛首領請到二十丈開外的走廊上。
“吱呀”
房門從里面被打開,陸囂已經站在了門口,身穿一件普通布衣,外面披著一件熊皮襖,身上沒有佩劍,胡子拉碴的一張丑臉帶著恭敬的笑容,但卻掩飾不住滿臉的倦容,雙眼都還帶著血絲,與以前身穿金色鎧甲意氣風發的樣子判若兩人,看起來憔悴無比。
“侯爺恕罪,囂最近受了風寒不敢出門見風,里面請,咳咳,侯妃請!”陸囂雖然對于陳旭身邊的水輕柔略微有些錯愕,但迅即恢復過來,輕輕咳嗽著邀請二人入內。
茶室中有暖炕和暖爐,加上爐火上噗噗不斷沸騰的水壺,裊裊蒸騰的水蒸氣讓房間顯的更加溫暖。
一番簡單寒暄之后圍著茶幾在暖榻上坐下,陳旭笑著自來熟的拿起茶罐看了一下說:“陸中尉看來今日誠意十足,請本侯喝的竟然還是極品大紅袍,此茶甘香醇柔,市面上少見!”
“侯爺說笑了,世間最好的茶便是侯爺親手炮制的紫云仙茶魯山珍藏版,可惜囂也只是在皇宮和馮相府上喝過兩次,這極品大紅袍雖然價格貴,但實則味道差的太遠,何況囂本是一介武夫,沒有那種文縐縐的愛好,能喝也就成了,這四季茶舍沒有紫云仙茶,某便只能用這大紅袍招待侯爺和侯妃,還請勿要見怪!”陸囂賠笑解釋。
“無妨無妨,極品大紅袍也是好茶,并不比紫云仙茶差太多,水已經開了,等我們把茶泡上再聊,今日在南門的二橋工地凍了兩個時辰,一口熱水都沒喝上,……”
陳旭一邊說話,很熟練的打開還處于密封狀態的茶罐,用竹夾子夾出來一些茶葉輕輕的嗅了一下,很是滿意的放入已經清洗干凈的茶壺之中,水輕柔則將水壺提過來,靜待一會兒等沸騰的水慢慢平息下去,這才將水注入茶壺之中,隨著一股濃烈的蒸汽騰空而起,瞬間滿室茶香。
“果真是好茶,清香宜人!”陳旭贊不絕口,同時笑著說,“可惜陸中尉受了風寒,怕是聞不出來這茶的香味!”
“咳咳,囂本是粗人,平日喝茶也如牛飲,夫人都說我是暴殄天物,在家只給我喝最便宜的粗茶,這茶香不香囂也分辨不出來!”陸囂咳嗽幾聲干笑著回答。
閑聊幾句之后,茶香更濃,水輕柔親自斟滿三杯新茶,又是一番感謝之后,三人捧起茶杯慢慢品茶,等的一盞熱茶喝完,陳旭這才渾身舒爽的放下茶杯:“這天寒地凍能夠喝一杯熱茶,的確是難得的享受,而得陸中尉請客,更是機會難得,本侯到京師已經九年,陸中尉似乎是第一次請本侯,好了,陸中尉的茶本侯已經喝了,咱們有事說事……”
陳旭話說的同時從衣袋之中掏出來兩張撲克牌并排放在茶幾上,然后滿臉笑意的看著陸囂,“陸中尉可是想知道為何草花9在本侯手中可以變成草花6?”
陸囂的神情一下激動起來,連連點頭臉皮漲紅的抱拳說:“自從侯爺發明了這撲克牌和梭哈,囂便感覺世間其他一切博戲皆都索然無味,本來開始在春芳園的棋牌室每次都還能贏一些錢,但最近數月接連輸掉不少,因此今日請侯爺飲茶,也順便想請教這梭哈博戲之秘訣,若是囂學得一二,等贏回了錢財,必然請侯爺和侯妃去吃大餐!”
陳旭的笑容慢慢凝固下來,輕輕的用手敲著茶幾說:“陸中尉非是愚蠢之人,當知博戲之根本,乃是娛樂爾,斗雞斗狗騎馬投壺尚有高低強弱之分,六博棋談尚有智慧深淺之較量,然骰子梭哈之戲,純粹是和氣運有關,無關個人實力和智慧,乃是真正的賭具,以小博大,以少博多,參與者一旦深陷之中便不能自拔,舍棄耕種生產之根本,只想不勞而獲,但人人皆是如此想,然錢財終究何來?此次回來,聽聞春芳園的棋牌室每日熱鬧無比,每一局輸贏皆都是數百甚至數千錢,許多朝堂官員和王侯公卿皆都深陷其中無心理政,而最讓本侯心痛的就是陸中尉……”
陳旭抬頭看著陸囂,“聽棋牌室有消息傳出,陸中尉已經連續輸了數月,先后輸掉數十萬家資,此事口否屬實?”
陸囂臉皮通紅,嘴唇抖了幾下非常沮喪的拱手開口,“侯爺沒有說錯,最近囂手氣欠佳,幾乎每天都輸,但越輸越想贏回來,于是便會更加冒險加大押注,總以為能夠將輸掉的錢財贏回來,如此反復已經有三月左右,共計輸掉五十余萬錢……”
“這么多?”一直跪坐在旁邊照看火爐沏茶斟茶的水輕柔忍不住驚呼一聲放下火鉗。
“是,本來囂府上還頗有些錢財,囂已經在蹴鞠商場附近購得一塊地皮修建別院,然幾個月輸下來,已經再無錢財繼續修建,囂本來還想將這塊地皮出售還錢繼續去賭錢,但侯爺回來與建成侯再賭一場,讓囂見識了侯爺神鬼莫測的賭術,因此驚駭莫名,最近半個月都沒敢去棋牌室,躊躇許久才請侯爺秘密一見,想學一些賭術再去春芳園,不過侯爺放心,囂絕對不會泄露出去一絲一毫,而且也只想把輸掉的錢財贏回來,也絕對不會用此技法去多贏錢財!”陸囂點頭之后解釋一番,同時保證不會將陳旭教的方法傳出去,更不會用這個方法去靠賭博贏錢!
“呵呵,此法并非仙術,要學也并不困難,只是一種障眼法耳,陸中尉如此誠心,本侯教你倒也無妨,只是此法可以偶爾為之,所謂愿賭服輸,此法的根本乃是一種騙術,一旦經常使用而且技法不精露出差池和馬腳,只怕陸中尉承擔不起后果。陸中尉當知道,與你一起梭哈的對手,不是卿侯便是當朝重臣,甚至不乏皇族和武城侯這種頂級世家,若是被他們發現你一直在使用騙術……嘿嘿!”陳旭嘿嘿冷笑幾聲沒有往下說。
在陳旭的冷笑聲中,陸囂沒來由的突然打了一個巨大的擺子,本來憔悴的臉皮瞬間扭曲的像鞋拔子一樣難看,同時心臟噗通噗通的亂跳,口干舌燥的端起茶杯咕咚一口將一杯滾燙的熱茶灌入喉嚨之中。
陳旭:……
這一杯熱茶剛剛才倒出來,溫度沒有九十度也有八十度,這貨竟然一口下去屁事沒有,可見果然是一個皮厚肉糙的武夫,痛覺神經近乎于為零,如果與這種人打起來,不能瞬間制其要害,怕是很快便會被他砍成稀巴爛。
“本侯與簡建成侯兩次梭哈,一贏一輸,輸是輸的心服口服,但贏卻是贏的有些勝之不武,本侯本來對林仙兒志在必得,但沒想到這個賤奴竟然不識抬舉……”陳旭微微冷哼一聲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熱氣騰騰的茶水。
“十賭九輸,百賭無贏,陸中尉乃是陛下最為器重的重卿,掌京師禁軍四營,負有守護京師和皇宮安危之職責,豈能沉迷于賭博乎?本侯當日展示牌面與陸中尉觀看,就是想提醒你勿要深陷其中,五十萬錢無論對于何人來說,都是一筆巨款,然陸中尉連續三月輸掉這么多錢財,竟然還想這贏回來,實在令本侯無言……”
陳旭臉色認真的看著陸囂,“博戲博戲,本就是一場游戲,但陸中尉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如今還打算變賣家產繼續下去,豈不知這便是一個無底洞一般永遠都填不滿么,更何況,其中或許有人就想陸中尉輸到無法支撐,甚至欠下大筆賭債……”
“哐當”
陸囂身體猛然一抖,手中的茶杯跌落茶桌上咕嚕嚕滾到炕上,但瞬間便似乎醒悟過來,手忙腳亂的將茶杯拾起來放到茶桌上,面孔扭曲呼吸沉重,明顯方寸已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