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便是小女佩云!”
在五湖園一間僻靜清涼的涼舍中,陳旭接見了中年男子和他的女兒。
陳旭上下打量了這個穿著粗麻布裙相貌清秀可人的少女幾眼,捏著下巴微微沉思片刻之后擺手讓幾個服侍的侍女都退下之后臉色嚴肅的看著父女二人。
“你姓甚名誰,何方人士,今日為何要這樣做?”
少女嚇的躲在了男子背后,而男子則身體微微哆嗦了一下拱手恭恭敬敬的說:“都說清河侯算無遺策,草民這番心思果然被侯爺一眼看破!”
“莫要吹捧本侯,你這點兒伎倆太淺顯了,說吧,你到底是何來歷,你花費如此心思和代價單獨見我所謂何事,若非見你心無歹意,本侯當場便將你伎倆戳穿,算計陛下,你應當知道后果!”陳旭擺手靠在椅背上。
“草民對皇帝和侯爺毫無不軌之心,既然侯爺已經看穿,草民也便不隱瞞了,在下姓楚,名無心,小女名佩云!”男子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答
“姓楚?”一下坐正直勾勾的看著男子。
如今大秦早在幾年前便已經正式推行了姓氏合流的律法,眼下除開皇族之外所有人都只能擁有一個姓氏,要么以姓為姓,要么以氏為姓,一旦在當地官府登記入冊,家族姓氏從此不得更改,徹底杜絕了以前那種姓氏混用的混亂局面,而且順便也將姓氏普及開來,人人都需要有名有姓,若是沒有,可以自己想一個,或者讓登記的官吏隨便按一個,但絕對不能沒有。
也就是說從幾年前開始,整個大秦就再也沒有了無名無姓之輩,就連奴隸都必須有姓名。
楚乃是以國為姓,南方姓楚的幾乎都和舊楚王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難怪本侯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怪怪的,雖是粗布貧賤之貌,但談吐與普通漁民決然不同,原來竟然是舊楚王族,說吧,你與熊氏有何關系?”
“其實草民本就是羋姓熊氏后裔,秦滅楚之后,某便再無王族身份,改名換姓從此流落民間以放羊捕魚為生,侯爺當面,某不敢欺瞞,實名熊心!”男子并沒有遮掩自己的身份。
“熊心……”
陳旭豁然站了起來,圍著男子走了兩圈上下打量許久之后說,“原來你便是熊心,你膽子很大,竟然用這種辦法引起本侯的注意,但你這樣靠近我到底有何企圖,不要撒謊,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
“侯……侯爺知道我?”熊心被陳旭看的渾身毛骨悚然。
“呵呵,雖然本侯沒見過你,但你既然承認自己的身份,那么本侯也能猜出來,你是楚懷王熊槐之孫,而熊槐當年囚死于秦國,這對你們楚國人來說是奇恥大辱,作為楚國王氏,豈能沒有報復之心,因此你說靠近本侯沒有其他企圖,只怕你自己都不會相信!”陳旭在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下來冷笑。
“侯爺,某真的絲毫都沒有不軌之心,楚國已經滅亡十余年,而我也親眼目睹了楚國滅國之后的一切變化,楚地如今安寧繁華,百姓安居樂業,朝廷推行的政令也七國一視同仁,楚某雖為楚王后裔,但并非草木之輩不識大體……”
“要說懷王之恨,以前我的確有過,楚地百姓也曾經念念不忘,但事情畢竟過去近百年時間,如今就連楚國都已經滅國十余年,就像報紙上所登載的文章,七國混戰黎民受苦,唯有天下一統才是大勢所趨,如若大秦不成功,則天下依舊還是七國混戰之態,天下百姓又何談安穩幸福!”
“數年前,曾有一個叫居巢公的老者安排一個叫宋義的游俠前來勸我投靠項氏,言說他日項氏起兵,就擁我為王恢復大楚,某曾心動不已……后來項氏果然起兵,但迅即被朝廷撲滅,前些日子,某聞會稽和閩中兩郡尉卒圍剿海外隱匿于舟山的匪徒,有名居巢公者獻計,將項氏余孽一網打盡,某雖然愚鈍,但也知道天下大勢再無可阻擋,楚國,當初也不過是大周一諸侯,然大周諸侯八百余國皆都煙消云散,豈獨楚滅國耶,而楚國,也是滅隨、陳、曾、蔡甚至吳、越等數十國,才得稱霸天下,諸侯爭霸,七國爭雄,這翻來覆去的廝殺爭斗,數百年間天下何曾真正安穩過一天……”
“這些年熊心隱居民間,以牧羊打漁為生,雖然過的清貧,但卻也安閑自在,妻不相負,膝下還有一個乖巧女兒,與四鄰也都和睦相處,無人知我是楚國王氏,大秦都市報我幾乎每期必讀,平日掙一些錢財,也皆都拿去買書買報,這些年下來,熊心也終于明白侯爺所作所為才是真正的義薄云天,一直在為天下百姓、為貧苦饑寒之民謀福祉,而大秦所有的改革和朝堂政令,與當初諸侯之國完全不一樣,是真正的治國之道……這次用這種機會接近侯爺,也是熊心對小女懷有愧疚之情,希望她能夠去女子學院學得一些技能,將來也能嫁的一個好人家,不用再像我這般貧賤!”
熊心一番話說完,如釋重負一般長吐一口氣,略微緊張的神情也完全放松下來。
他的身份在民間隱藏了十多年,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當初曾暗中和楚國散落民間的王孫貴族有過一些來往,然而項氏造反很快就被撲滅,大部分知道他身份的楚國貴族都在這一次造反之中被殺,這樣一來知道他身份的人就更加少了。
大秦這些年的巨大變化他看在眼里,作為一個曾經的王族,視角自然與普通平民不一樣,而且因為受過良好的教育,平日看書讀報也非常了解大秦的朝堂動向和民間輿論,特別是始皇帝啟用李牧三位后人率軍征討安息之事對六國百姓震動巨大,對于熊心的震動更大。
光憑這一件事,始皇帝的氣度就能折服六國大部分人。
而熊心在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感覺到繼續抱著昔日的仇恨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大秦江山已經牢不可破,平日與左鄰右舍或者相似的一些讀書識字喜歡談論政治的文士聊天,所有人對于如今的生活都感到滿足,對于大秦的統治毫無惡感,甚至有人若是說朝廷的那條法令或者政策不好,瞬間便會被人指責。
民心所向已經是大勢所趨。
眼下六國之地,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大秦的統治。
“呵呵,看來你還是沒有忘記當初的富貴生活!”
聽完熊心一番話,陳旭嚴肅認真的情緒也慢慢放松下來笑著說。
“是,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熊心雖能守得清貧,但女兒無辜,如若有機會,身為人父定然不想她一生就如此蹉跎于羊圈桑麻之間,然天下能讓她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身份地位的去處,唯有咸陽的女子學院,為小女未來計,熊心這才敢以些末伎倆靠近侯爺,希望能夠幫她完成這個心愿,如今侯爺雖然已經看破熊心的身份,但聽聞侯爺仁義無雙而且重諾守信,還希望侯爺勿要食言!”熊心挽著女兒的手不卑不亢的說。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大楚王族,的確膽識過人,不錯,你放心,本侯既然答應帶你女兒去咸陽,必然不會食言而肥!”
陳旭大笑著站起來,招手對少女說,“過來讓本侯好好看看!”
“云兒過去,莫害怕!”熊心輕輕將緊張不安的女兒推到陳旭面前。
“不錯不錯,相貌端莊,姿容不俗,雖然皮膚粗糙了些,但肯定沒有干過太多農活……”陳旭一邊看一邊點頭評價。
“小女幼年出生于楚王宮中,雖不得寵但也錦衣玉食,后隨我夫妻流落民間,然一直都視若掌上明珠,即便是清貧也教其讀書識字,與普通貧家女兒不太一樣!”熊心在旁邊趕緊解釋。
“好,好,年芳十三,豆蔻年華,讀書識字,相貌乖巧,定然知書達理……”
陳旭越說熊心越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少女也聽的臉頰通紅,羞澀的把頭埋在胸口時不時的偷窺一下陳旭,心中激動忐忑,不知道為何名滿天下的清河侯為何對她有如此高的評價。
“想不想當個大秦的皇親國戚?”贊嘆之中陳旭突然抬頭看著熊心。
熊心:……
“侯爺,您說啥?草民沒有聽清!”呆滯許久,熊心才回過神來忐忑不安的詢問。
“嗯,本侯見你這個女兒乖巧可人,相貌端莊,而且還會讀書識字,尤其是楚王后裔這個身份也不算太差,想給她介紹一門婚事!”陳旭笑著坐下來。
熊心這次總算聽清了,激動的臉皮漲紅拱手說:“若是侯爺愿意做媒,草民自然感激不盡,但……但您方才說的是皇……皇家?”
“嗯,你沒聽錯,的確是一位皇孫,今年已經到了可以娶親的年紀,陛下已經應允為其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兒結為夫妻,如今禮部正在操持,佩云年齡剛好合適,身份也還算門當戶對,如果你和佩云都愿意,本侯可以幫忙推薦,至于成與不成,都只能看陛下的意思!”陳旭點頭。
“好好,一切全憑侯爺做主,成與不成我夫妻二人都感激不盡,佩云,還不多謝清河侯!”熊心趕緊提醒女兒。
“佩云多謝清河侯!”少女雖然心中頗為失落,但還是乖巧的福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