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嵐別院,是當初見識了陳旭的清河別院之后,蒙毅花數十萬修建的,因為別院有游泳池,一般夏天蒙毅一家子都會住到城外來避暑,不過畢竟距離咸陽城還有七八里遠,每天上朝下朝來去也不方便,因此大部分公卿王侯在城外的別院利用率都不是很高。
主要是別人不能像陳旭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上朝習慣,始皇帝也沒那么大的肚量允許滿朝文武可以自由上朝,因此一年四季喜歡住城外的,整個咸陽似乎只有陳旭一個人。
這是特權,別人想學也學不來。
云嵐別院附近是蒙氏的農莊,面積數百畝,秋收之后照樣空蕩蕩枯黃一片,只有一些蔬菜還是綠色的。
半刻時間,陳旭的馬車到達云嵐別院門口,門衛一看是陳旭的馬車,隔老遠就已經奔府中稟報去了,因此陳旭的馬車剛剛進入院門,就聽見一陣鬼哭狼嚎的歡呼聲,只見幾個衣衫不整的家伙從院內飛奔出來迎接。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妹婿,我還以為家仆謊報軍情呢!”
為首一個容貌英俊,下巴上長著一叢黑色胡須的青年,正是兩年多沒見的蒙云。
“侯爺,您可終于回來了,想死我等了!”
其他幾個都是年齡差不多的青年,皆都留著或長或短的胡須,身材有高有矮,有壯有瘦,但唯獨就沒一個白的。
看著這群熟悉的面孔,陳旭下車之后上下左右逡巡大量一番,然后撇撇嘴說:“兩年沒見,如何都變的這般黑了!”
陳旭不說還好,一說一群紈绔頓時悲從中來,一個個使勁兒拽著陳旭的衣袖開始訴苦,七嘴八舌之中抬著陳旭便往后院走去。
“侯爺來的剛好,我等正在吃酒,正感覺無趣討論準備明天去侯爺府上拜訪。”
“正是正是,侯爺似乎也黑了不少……”
“誰說的,侯爺黑那是英俊,我們黑才是真的黑!”
“哈哈,還是二郎會說話!”
雖然是一群紈绔,但陳旭也瞬間感覺到一種無比的心情放松,與這些相熟的同齡人在一起,他才有一種自己還是年輕人的感覺,而與蒙毅等一群王侯公卿在一起,陳旭總有一種自己已經半截入土的凄涼。
嘻嘻哈哈之中,一群紈绔速度飛快的抬著陳旭進了后院,餐廳當中,果然擺著一個火鍋,湯汁還在翻滾,四周的餐桌上擺放著切好的狗肉牛肉驢肉魚蝦還有蓮藕山藥蘿卜青菜等各種菜品,筷子杯盞酒瓶擺的橫七豎八,旁邊還有幾個侍女正在等待。
“奴婢見過清河侯!”幾個侍女看著一群人歡鬧的樣子,一個個都捂著嘴巴福身行禮。
“快去為侯爺取碗筷酒盞過來!”
一群紈绔有人搬椅子有人搬案桌,七手八腳就把陳旭按在火鍋旁邊,幾個侍女也很快取來碗筷酒杯。
陳旭哭笑不得的,“我方才說了,離家半年還未回家一趟,妻妾女兒都還在家里等待……”
“妹婿這說的是甚子話,到了我這里怎能不吃酒就回家!”陳旭話還沒說完,蒙云就把一大杯虎鞭泡的白酒就頓在了面前。
“就是就是,蒙大郎說的對,相請不如偶遇,這酒肉活動,怎能推辭!”
“正是,莫說侯爺離家才半年,我等自從去了軍營,已經兩年沒回家了!”
“來,侯爺先走一個,感情深,一口悶!”
一群紈绔也不管陳旭如何推辭,撩衣服挽袖子都圍著火鍋坐下來,七嘴八舌之中一個紈绔端起半杯紅酒撞在陳旭的酒杯上。
陳旭看看自己滿滿一杯虎鞭泡白酒,額頭上冒出幾道黑線,拿筷子指著說話的家伙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幾年了還是這般賴皮!”
“呃,嘿嘿,侯爺莫怪,習慣了,某換醉八仙,先干為敬!”紈绔趕緊拿起一瓶白酒咕嘟嘟給自己倒滿,然后準備一口悶下去。
“且慢!”看著這一杯足有三兩的泡酒,陳旭趕緊伸手攔住。
“侯爺這是為何?”不光舉杯的紈绔楞住,蒙云等幾個都停下來滿頭霧水的看著陳旭。
“你們幾個先出去!”陳旭對幾個侍女擺手。
“是,侯爺!”幾個侍女趕緊放下酒瓶和筷子福身離開。
“妹婿,到底發生了何事?”看著陳旭如此嚴肅認真的神情,蒙云忍不住有些緊張的問。
“是啊,侯爺,我等兩年未見,即便有事也要把酒喝好之后再說!”高老三小心翼翼的放下酒杯賠笑。
“陛下病重之事你等應該已經知道了吧?”陳旭看著一群紈绔。
“知道知道,半個月前消息就穿回來了,但方才有家仆前來稟報,言說宮中有消息傳出,陛下病情并無大礙,修養幾日便好,只是暫時有些失憶罷了!”蒙云有些忐忑的回答。
“其實陛下的病情遠不是這般簡單,本來在沙丘便差點兒殯天,是本侯用禁忌之術才喚醒,但卻因此失憶,但其實陛下的病癥猶在,隨時都可能去世!”
“啊,這般嚴重?”一群紈绔瞬間驚呼。
“不錯!”陳旭點頭,然后嚴肅的眼神從每個人臉上挨著掠過之后說,“你們回來之后一直就躲在這別院不曾離開過,而且還制作了兩百架滑翔機,蒙府花費如此大的代價,你們可知道有何目的?”
“不知道?”一群紈绔皆都搖頭。
“實話告訴你們,少公子胡亥和建成侯趙亥等人意圖謀反篡位,眼下陛下病重,正是他們最可能動手之時,你們和這些滑翔機,就是我與蒙大夫商量之后備下的后手,以應對突發情況……”
“啪嗒”
“當啷”
陳旭話還沒說完,蒙云等人手中的筷子酒杯稀里嘩啦掉落一地,一個個臉色驚恐的看著陳旭。
“妹婿你……你說的可是真的?”蒙云急切的一把抓住陳旭的胳膊,英俊的臉龐都扭曲的跟鞋拔子一般。
“此事天書早有警示,本侯推測可能就在最近幾日會發生,因此本侯剛回咸陽就來找你們,就是不想你們誤事,若是胡亥篡位登基,則大秦將會陷入動蕩之中……”
雖然是一群紈绔,但每個人都家世不凡,不是重臣便是卿侯,因此紈绔歸紈绔,但見識卻都不低,尤其是對這種爭權奪利的事更是一個個從小聽的耳朵起老繭。
光是這短短十年時間,朝堂倒下去的卿侯不知有多少,光是趙高一件事,牽扯到的大小官員勛貴就有數百人,而且不乏九卿這種級別的人物,再加上李斯病故,王翦病故,王賁病故,這次回來又聽說馮去疾重病不起,衛尉禁軍統領王煜病死。
這一個個名聲赫赫的大秦支柱,就這樣永久的消失。
而皇族爭奪皇位,比之王侯公卿的爭權奪利更加兇殘,當初始皇帝正式登基,剿滅嫪毐和呂不韋兩大勢力,受到牽連被斬殺流徙的官員卿侯更是不知幾許,短短一年多時間,咸陽城大小官員卿侯的宅院空了一半……
胡亥篡位,從未有人想過會有這種事發生。
但從清河侯嘴里說出來,那便是鐵板釘釘的事。
“胡亥……胡亥他……他怎么敢?”高老三結結巴巴舌頭打結的看著陳旭。
“他怎么不敢,他又不是孤家寡人一個,還有趙成、趙亥、趙病、王離和許多王侯公卿參與,不然蒙大夫如此小氣……節儉的人如何會舍得花錢打造這么多滑翔機給你們玩耍。”
“原來如此,我說我爹和大伯怎么突然對我們這么好,大把大把的錢財丟給我們打造滑翔機,而且還每天由得我們玩耍,原來是為了應付這件事!”
蒙云恍然大悟,呆滯的臉色也慢慢恢復過來,彎腰從地上拾起自己的筷子接著說,“既然妹婿和我爹還有大伯已經早已知曉胡亥密謀篡位之事,必然已經準備妥當,是也不是?”
“知道是一回事,但要想阻擋此事卻又是另外一回事,陛下到現在都沒立下太子,眼下又病重失憶,這便讓胡亥有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陛下殯天,他們就能起事!”陳旭點頭。
“胡亥不過是最小的公子,即便是陛下沒有立儲,按名分地位也輪不到他當皇帝,滿朝文武又不是傻子,豈能容他輕松登上皇位?”齊老二也把自己的酒杯撿起來說。
“滿朝文武自然不是傻子,因為許多人都有更大的目標,就比如你爹!”陳旭看著齊老二。
“我爹……我爹如何了?”齊老二滿頭霧水。
“因為你爹也投靠了胡亥,準備參與這次謀逆篡位之事!”
“嘩啦”
“臥槽”
陳旭話音未落,蒙云等一群紈绔全都丟下碗筷酒杯站了起來,虎視眈眈的看著齊老二。
“侯……侯爺莫……莫開玩笑,我爹……我爹是內史令,對陛下忠心耿耿,如何……會……會謀反……”齊老二臉色驚恐之極,感覺頭輕腳重一陣陣的眩暈。
“內中緣由只能等這件事平息之后你親自去問了爹,還等什么,將齊二郎抓起來!”陳旭站起來。
“砰”距離最近的高老三二話不說一拳就砸在齊二郎臉上,其余幾個紈绔也一擁而上拳腳相加,砰砰啪啪之中傳出齊老二驚恐的哀嚎和慘叫。
“侯爺,侯爺饒命,我對我爹的事一無所知,我……我已經兩年都沒回家了……”
“住手!”陳旭擺手,一群紈绔的拳腳零星冷落下來,齊老二鼻青臉腫嘴角流血,渾身哆嗦驚恐的縮成一團不斷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