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天亮時分,路辰走過來查看一番林今夕,見后者彎彎的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忽地意識到什么,自言自語的說道:“須得盡早去一趟藥山,向葛供奉道謝一番才是。”雖是一番自言自語,話音卻正好可以讓林今夕聽得清楚。
言畢,路辰收拾一番,掩好房門,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稍作停頓。當聽到自己房中傳來一陣輕微響動,路辰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方才轉身離去。
林家藥山,竹林茅廬。
路辰來到柴扉小院前,正要躬身朝內行禮,忽地一道聲音傳入耳中。“無須多禮,進來吧。”是葛青的聲音。
輕推開柴扉,路辰踏進小院,徑直走向茅廬內。目光看去,就見葛青正襟危坐,似是剛剛修煉結束,此刻正緩緩掀開眼簾朝自己看過來。
“是來向本供奉道謝的么?”葛青看向路辰,眼中露出一抹笑意,不急不緩的問道。
“正是。”路辰躬身一禮。
路辰只是向自己躬身一禮,而非執弟子之禮。葛青見狀,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昨晚當眾說你是本供奉的徒弟,只是權宜之計罷了。本供奉不會收你為徒,這一點想來你是已經知道了。”
說完,葛青伸手示意路辰坐下說話。路辰一邊坐下來,一邊緩緩說道:“葛供奉能讓家主大人見禮,更是讓杜千修不敢吱聲,弟子怎敢有非分之想。”
“哦?”聞得此言,葛青目光盯著路辰,沉聲問道:“你覺得杜千修為何不敢吱聲?”
路辰微想了一下,道:“弟子不知。”
“杜千修不過是畏懼本供奉的實力罷了,若他比本供奉強大,又怎會向本供奉低頭。武者之間,實力為尊。想必這一點,你昨晚也是深有體會。本供奉只能幫你保全性命,卻不能替你找出真兇,報了被人陷害的深仇大恨。你若不想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在自身修煉一道上勤加刻苦。”葛青淡淡說道。
武者之間,實力為尊。根本沒有什么道理可講,誰的拳頭大,誰就是道理!路辰聽得此言,記在心中,重重點頭。
“既然來了,煮一壺茶吧。”葛青微笑說道。
“弟子遵命。”路辰取來煮茶器具,一副心神全放在煮茶上,毫不經意的舉止之間已有大師風范。
約莫半個多時辰,一壺茶煮好。
葛青一邊品著香茗,一邊滿意的微微點頭。要路辰煮茶,實是要考一考路辰對火候的掌控有沒有退步。路辰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對于火候的掌控不僅沒有退步,反而愈發的成熟了許多。
過了片刻,葛青呷了一口茶,忽然想到了什么,微笑說道:“本供奉委實沒有想到,近日來清河城中風頭一時無兩的三寶淬體液竟是你的手筆。”原來葛青昨晚離開林家之后,并沒有立即返回林家藥山。而是去了一趟清河城的武坊,打探了一下三寶淬體液的事情,以備林淵過來纏問。
“此番弟子前來,正是要向葛供奉稟明此事。”路辰說道。
聞言,葛青擺了擺手,示意路辰不必向自己多說什么。路辰見狀并不意外,上前呈上一張信紙,道:“請葛供奉收下此物。”
“七種藥材,按照這個方法煉制出來之后會是什么?”葛青展開信紙,過了一遍后,抬頭問道。
“比三寶淬體液效果更好的……七寶淬體液。”路辰道。
淬體液從三寶至九寶,一共是七種。清河城中風頭一時無兩的三寶淬體液只是其中最次的一種而已,當中最好的自然是九寶淬體液。如今只將七寶淬體液的煉制之法拿出來交給葛青,倒不是路辰刻意要對葛青吝嗇。而是沒有修煉饕餮吞天經的人,利用七寶淬體液來修煉已經是到了天花板。即便是用更好的淬體液,效果不僅不增加,反而有害無益。
饕餮吞天經為古玲瓏傳授自己,絕不可外傳。淬體液的煉制之法卻是無甚要緊,否則路辰也不會將三寶淬體液來拿出來。
葛青哈哈一笑,道:“倒是讓你費心一番,不過本供奉卻是用不上這七寶淬體液。武道可通天,踏入氣海境,只是跨過武者世界的門檻而已。”說話間,葛青就將記載七寶淬體液的信紙扔進煮茶的爐火中。一蓬火焰竄了起來,信紙化為灰燼。..
武道可通天!氣海境只是門檻而已。聞得此言,路辰心神一震,忽然想到了什么。正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葛青能說出如此一番話來,自己縱然猜不出葛青具體邁入何種武者境界,但絕對高的可怕,是自己需要仰望的存在。
品過香茗,葛青擺了擺手,路辰告辭離去……
林家,雜役院。
林殊風風火火的沖進一百零八號房間,目光一掃,就看到一道纖柔的身影正在仔細的收拾床褥,心頭嚇了一大跳。暗暗詫異,這不是一百零八號房間嗎?還是我粗心大意走錯了房間?
察覺到有人沖了進來,林今夕連忙轉身,目光看向來人。
“這里不是路辰的房間嗎?”林殊詫異問道。
林今夕沒有多想,輕輕點了點頭。
聞言,林殊微微一怔,隨后瞪大眼睛,一臉吃驚的說道:“難道你們已經……”
林今夕忽地意識到林殊這話是什么意思,昨晚自己委實在路辰房中睡了一夜,此刻不知該如何向林殊解釋才好。雙頰羞赧,螓首微垂下來。連忙向著林殊欠身一禮,搖頭說道:“林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殊看著林今夕羞赧的樣子,點頭如搗蒜,笑道:“恩,恩,我懂,我懂。”
“你懂個屁。”林今夕正要再解釋,一道聲音驀然傳來,林殊從身后被人推了一把,微向前沖了幾步。
路辰關上房門,目光轉過來,看向林殊,說道:“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就一定有事?”林殊不服氣道。
路辰給了林殊一個白眼,道:“你有見過那個西院弟子是無所事事跑來雜役院的。”
林殊嘿嘿一笑,道:“好事。”
說完,林殊故意停頓了一下,期待路辰和林今夕的臉上露出一道急切神色,然后急忙催促自己快說。只是等了好片刻,對面兩人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林殊見狀,眼中不免露出一抹掃興之意,說道:“家主大人,已經取消了你們兩人的雜役弟子身份,而且你們兩個一起搬進東院。”
“哦?”路辰眉頭一挑。自己早已知道,林府弟子居住的院落分為東、南、西、北四院,其中東院是林府武道苗子的居住之所,西院是林府普通弟子的居住之所,南院屬于雜役院。至于北院,則是演武場,東院和西院的弟子可以使用演武場中的諸多設施,南院雜役弟子只負責打掃演武場。
雜役弟子滿三月期限之后,若是能將林家先天養氣訣修煉入門,凝聚出武者氣海,方可晉升成為西院弟子。而成為西院弟子才有可能進入東院,進而成為林家東院弟子。
如今自己和林今夕卻是跨過西院弟子這一重身份,直接成為了林家的東院弟子。
路辰忽然想到了什么,語氣冷淡了幾分,說道:“無功不受祿,家主大人不會只讓你來告訴這一件事。還有什么,別藏著掖著了,一起說出來吧。”
“嘿嘿真是什么都瞞不住你。”林殊嘿嘿一笑,繼續說道:“家主大人希望……三寶淬體液的分配一事上,不求你偏袒林家,只求你能做到一碗水往平處端。”
“若是我不答應呢?”路辰道。
此言一出,林殊臉色微變了一下,總覺得路辰這樣做有些不妥,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妥。
林今夕黛眉輕蹙,微微想了片刻,方才柔聲說道:“雖然家主大人有時做出的決定不近人情,但出發點沒有錯,只是想要讓林家更好一些。”
“我一個外人倒也算了。你是林家自己人,身處雜役院,家主對此置若罔聞,你現在還幫他說好話。”路辰目光轉過來,看向林今夕,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怒氣。
聞言,一旁的林殊干咳兩聲,示意路辰不要當著林今夕的面說出這種話來。
林今夕美眸微微一怔,說來說去,話題怎么忽然跑到自己身上來了?路辰的一番話讓林今夕想到了被她深埋在心底的傷心之事,眼圈微紅,咬了咬嘴唇,緩緩說道:“其實在我五歲的時候,我就應該要被林家掃地出門,是家主大人力排眾議,我才能以雜役弟子的身份繼續在林家中生活下來。”
路辰眉頭一挑,冷哼一聲。自從自己進入林家以來,根本沒有見過林今夕的父母雙親,料想林今夕的父母雙親必是早已不在這世上。路辰能夠想到只有五歲的林今夕,還是一個小女孩,倘若被林家掃地出門,會是何等的孤獨、無助、可憐……一場狂風驟雨,又或者一場寒風大雪就能要了林今夕的性命。
見路辰一臉不爽的模樣,林今夕心中竟沒來由的閃過一絲暖意。過了片刻,林今夕又見路辰一雙眉頭舒展開來,心知路辰不會再為難林家家主,也就不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