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會持續到三更天。[隨_夢]小說w.SuiMеng.lā
萬壽園里的熱鬧散了,前后門上卻是格外熱鬧。
來耍玩的都是姑娘家,即便有馬車仆婦在外頭候著,今夜城中巡防人手也比平日多,但各府家中都不放心,父兄來接的也不少。
侍郎府里,徐馳來接的徐家姐妹。
不提王玟那惹事的,徐令婕今日玩得還是極其盡興的,這會兒疲憊上來了,一鉆進馬車里,就靠著車廂打瞌睡。
徐令意扶著徐馳的手上車,見父親一臉關切,便沒有急著進車廂,而是笑了笑道:“沒幾個不開眼的人,父親不用擔心我。”
徐馳聞言,懸著的心落了下去。
徐令意還想說什么,突然覺得有人在盯著她看。
四周人多,各府馬車擠在一塊,相熟的彼此打著招呼,也不乏婆子丫鬟們的動靜,可徐令意就是有那么一種感覺,有一雙眼睛隱在這些人之中,一直在看著她。
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下意識地掃了兩眼,并未發現視線的主人,只能一頭進了車廂,不再理會了。
徐令婕迷迷糊糊的,含糊問道:“你怎么這么慢呀,我困死了,早些回去睡了。”
徐令意隨口應付了一句,沒有細說。
前回被人從西山一路跟到了珍珠巷口的事兒,她和魏氏只告訴了徐馳,侍郎府里其他人,她們瞞得緊緊的。
雖說她不確定那道目光,但徐令意隱隱覺得,大抵與那日的人有關。
另一廂,顧云錦是坐壽安郡主的馬車走的。
她沒有父兄來接,壽安說什么都不放心,一定要把人送回珍珠巷才行。
顧云錦擰不過她,干脆聽了壽安的。
壽安郡主這會兒的精神頭還極好,靠著顧云錦不住說話:“等過了中元,我和長平想去游湖,姐姐一道來?”
顧云錦聞言笑了。
這兩個小姑娘,真是半點也不肯歇的。
壽安想游的是平湖,平湖在京城之中,水域寬闊,不說泛舟,就算是皇家花船,緩緩穿湖而行,都要小一個時辰。
湖心有幾處小島,一年四季風光不同,在百姓們之間,也是個京中賞玩的好地方了。
壽安說一不二,就當顧云錦應了,等看她進了院子,才讓馬車調頭回國公府去。
七夕一過,各府上下忙著準備中元節。
顧云錦和徐氏坐在一塊折著元寶,吳氏從前頭過來,搬了把杌子坐下。
一面折,吳氏一面低聲道:“我剛去找大娘了,大娘的意思是她不講究,我們要在這里擺也是可以的,但我琢磨來琢磨去,這事兒不合適,還是要回北三胡同一趟。”
吳氏說的是中元祭祀。
不管這到底是蔣慕淵的宅子,還是賈婦人的宅子,總歸都不是顧家的。
在別人家里擺起供桌,祭祀自家先人,這事兒委實不妥當,哪怕賈婦人無所謂,她們三人也做不出這等事情來。
徐氏贊同吳氏的話:“同在京城中,一輛馬車的事兒,就住在北三胡同,左不過三天而已。”
話是這么說的,可等她們大包小包地回到北三胡同時,顧云錦還是有些擔心的。
北一、北二胡同的重建正熱火朝天,動靜實在不小。
顧云錦和吳氏也就罷了,她們怕徐氏吃不消。
與左右鄰居們打了招呼,顧云錦進了小院。
有些時日沒有住人了,各處還是落了不少灰的,沈嬤嬤帶著幾個丫鬟手腳麻利地收拾了,先讓徐氏坐下休息。
供桌搭起來,吳氏做事有經驗,貢品香火一應不缺,井井有條。
顧云錦看沒有什么需要她幫把手的,就出門去找黃家阿婆。
黃阿婆親切極了,與顧云錦說了會兒胡同里的趣事。
顧云錦認真聽了,又問:“夜里還清凈嗎?”
“不算清凈,”黃阿婆嘆了一口氣,道,“他們建屋子,時間趕得緊,每天忙到天擦擦黑,第二天一早,剛有些光亮又開工了。
我是上了年紀,不嗜睡,我家小兒就吃不消,成天要哭。
阿婆再提醒你一句,這幾夜怕是更加吵的,你們太太身體不好,還是住珍珠巷好,免得煩。”
顧云錦粗粗一聽,沒領會黃阿婆的意思,見黃阿婆指了指墻邊放著的燒元寶的盆子,她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北一、北二胡同走水之后的第一個中元,家里但凡有親人遇難的,肯定是要燒紙的。
新喪悲痛,哭上一整夜也不稀奇。
以徐氏的身體,還是莫要遭這累的好。
黃阿婆抿唇,道:“神鬼之說,還是要敬重些的,遠的不說,近的只看燕清真人,就曉得了。”
顧云錦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黃阿婆的第二重意思。
中元節也是鬼節,那夜不太平,而小兒、體弱多病之人,是最容易沖撞上的。
顧云錦信道,擱在從前,這話她將信將疑的,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可現在,她重活了一次,很多想法又不一樣了。
世間大抵真有鬼神吧,若不然,她又算是個什么呢?
顧云錦向黃阿婆道了謝,回去勸徐氏。
徐氏對祭祀一事極其看重,守夜從來不躲懶的,聽顧云錦勸說,原是不答應的,直到顧云錦把烏太醫搬出來了,她才點了點頭。
烏太醫忙碌,看在賈婦人的面子上才辛苦來看診的,做醫者的如此盡心,她這個病人又怎么能胡亂糟蹋身體呢。
天黑前,顧云錦先送徐氏到珍珠巷,再回北三胡同。
等回到東街上時,正是熱鬧時候,不少鋪子門口擺著花燈,有百姓買下,帶去平湖放河燈。
顧云錦想了想,轉身上了素香樓。
她記得,素香樓有一側雅間,遠遠是能眺見平湖的。
素香樓的生意依舊不錯,只可惜那側雅間客滿,她只好先坐在臨街那間,等著對面空出來再挪過去。
念夏坐在窗邊看街上,突然眼睛一亮,道:“奴婢好像瞧見大姑娘了。”
顧云錦撲哧笑了:“大姐姐出門肯定帶著帷帽,你居高臨下看過去,能分得清誰是誰呀?”
念夏又盯著看了會兒,道:“是大姑娘,邊上那個是青霧呢,大姑娘那身衣裳是前回跟姑娘一道做的,奴婢認得的。”
這么一說,顧云錦也湊到了窗邊,低頭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