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哄字,他說得極其溫柔,蔣慕淵絲毫也沒有掩飾語氣之中的寵溺。隨{夢}小◢說шщЩ.suimEnG.1a
與之相反,顧云齊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了。
同時男子,他又是已經娶了媳婦的,當然知道“哄”女人到底要怎么“哄”,一想到往常他哄吳氏的那些場面,會被蔣慕淵用到他妹妹身上去,顧云齊就覺得腦殼漲得眼冒金星。
沒眼看!不愿想!一丁點的苗頭都想直接掐滅了!
顧云齊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他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捏碎了,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瞪著蔣慕淵,眼底的火焰要噴出來了似的。
蔣慕淵把顧云齊的反應都看在了眼中,他當然知道剛才的那句話無異于火上澆油,若是今日有個男子突然來他面前說要把壽安哄回家去,他大概已經一拳打過去了,顧云齊還硬壓著脾氣,一來是礙于身份,二來也是顧及顧云錦。
這樁婚事,蔣慕淵若要強娶,將軍府也沒有其他轉旋的法子。
哪怕蔣慕淵不在意與大舅哥動拳腳,他上頭還有父母,有圣上,有皇太后。
顧云齊要是圖一時痛快,后續收拾爛攤子的就是他的妹妹了。
可蔣慕淵并不想逼迫什么,他要跟顧云錦和顧家其他人說明白,把真心坦坦蕩蕩擺出來,讓他們相信結這門親是對的。
蔣慕淵抬手提起茶壺,把顧云齊放下的茶盞添了七分滿,緩緩道:“顧姑娘總要嫁人的。”
顧云齊的眉頭皺了皺,眼中的火焰漸漸小了些。
他當然知道顧云錦遲早要嫁人的,她再過不久就要及笄了,應該說,嫁人的日子其實不遠了,最多再一兩年,無緣無故在娘家留得久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不能攔著不讓顧云錦嫁,他怕的是妹妹嫁得不好。
指關節頂著額頭用力揉了揉,顧云齊的聲音里滿滿都是無奈:“小公爺,我只有云錦這么一個胞妹……”
生母早亡,顧云錦與徐氏處得不好,因而與父親的關系也生分了。
顧云齊并非不想改善,可妹妹一年一年長大,他這個做哥哥的,總是尋不到一個和顧云錦好好交流溝通的法子,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年,才算是和睦了,顧云錦好不容易能感受一家人高高興興在一道生活的滋味,顧云齊很怕她嫁人后重蹈覆轍。
娘家人會遷就她,婆家人可沒有一個勁兒遷就媳婦的道理的。
“壽安雖是堂妹,但對我而言,她和胞妹是一樣的,我能明白你在顧慮什么,又擔心什么,”蔣慕淵收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不是我娶,也會有其他人娶。
眼下,我唯一可以跟你們保證的是我一定待她好,我不會冷她、漠視她甚至欺負她,我父母、壽安不會折騰她,你們不用擔心她在國公府里是不是受委屈了……
直到十年、二十年后,你我坐下來吃酒,你會高興地說把妹妹嫁給我是嫁對了。
總好過,拒了這門親事,你到時候后悔為何不是我娶了她。”
一番話,說得雅間里的氣氛霎時間沉了下來,失了一開始的劍拔弩張,只剩下連呼吸都壓抑的沉悶。
顧云齊的目光在蔣慕淵臉上和茶盞水波之間來回轉了數次,他有很多話想說,又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他該質疑嗎?
質疑蔣慕淵只是眼下說話好聽,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又從何保證,可換一個人呢?
換一個人,也是一樣的。
誰也不曉得在漫長的歲月里會有什么變化,能直面的只有自己的心。
一如他對吳氏,他愿意待她好,一直堅持下去,交給時間去證明。
而蔣慕淵需要的,也正是時間。
顧云齊想到吳氏說給他聽的那些事情,蔣慕淵真的給了顧家許多照顧,且次次都在點子上,他的確是花費心思了的。
雖然那樣的心思讓顧云齊不太爽快,但設身處地為妹妹著想,有這么一個人肯用心待她,當哥哥的還能要求些什么?
顧云齊垂下了肩膀,靠在椅背上,嘆道:“小公爺,你自個兒跟云錦說吧。”
蔣慕淵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顧云齊這是松口了。
同樣是當哥哥的,蔣慕淵自然曉得顧云齊會顧慮什么,也清楚應該怎么化解,可哪怕是十足把握,心依舊是懸著的。
他頷首,道:“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顧云齊瞥了蔣慕淵一眼,比起“哄”來,“好好說”顯然順耳多了。
正事說完了,蔣慕淵清楚顧云齊還要理一理情緒,便起身告辭,他剛走到門邊,卻被顧云齊叫住了。
蔣慕淵轉身看向顧云齊。
顧云齊神色認真:“小公爺喜歡云錦什么?”
“瞧一眼就喜歡,”蔣慕淵道,“與她說過話之后,越發舍不下,她那樣的姑娘,就該被人捧在掌心上,我怕別人摔著她,還是我自己捧著放心。”
這個答案,讓顧云齊很是意外,他不禁怔住了。
蔣慕淵說的若是什么喜歡“容貌”、“性格”,或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顧云齊都不會驚訝,甚至是覺得理所當然,可偏偏是那么一個答案。
“怕被別人摔著”,“要自己捧著”……
這是真的把顧云錦擱在心尖上了吧……
顧云齊突然間就放心了,他想,把妹妹交給眼前的這個人,應當是可以信任的。
他最后再問了一個問題:“小公爺,你第一眼瞧見云錦,是什么時候?”
沒有立刻回答,蔣慕淵背在身后的手攥緊了,又再松開了,他的目光越過顧云齊,落在了窗外遠空的晚霞上。
他看了會兒,紅霞映在了他的眼中,像是浮著一層淺淺的亮光。
而后,眸子里猝然有了一絲笑意,越來越深,到了最后,唇邊也勾起個笑來,蔣慕淵這時才答道:“雨天,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是個雨天。”
落雨打濕的地面屋檐在日光下干燥,而那個隨著雨水進入他眼簾的姑娘,就這么鮮明地留在了他的腦海里,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