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擰眉:“我倒覺得,這件事未必與三殿下選側妃有關,興許就像父親所言,是官場上的利益……”
“官場上爺們的事兒,我們女人家不懂!”賈溫氏氣憤極了,一面哭,一面道,“什么樣的利益沖突,不能明刀明槍的,要對別人女兒下手,還是這樣的狠手!”
這個問題,賈琮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賈溫氏。
朝堂爭斗,什么樣的手段法子都是可能出現的,碰見些陰毒之人,明面上笑呵呵,背后直直捅上一刀子也是常見的。
而賈桂,四十出頭的年紀就能爬到僉事位子上,得罪的人又怎么會少?
不過是不把那些丑陋事情告知妻女罷了。
賈琮倒是知道些,但說出來無異于火上澆油,干脆不提,只是道:“這段日子,還是低調些,莫要再引人注目了。”
“自打曉得要做側妃起,一直都低調安穩的,”賈溫氏的心揪著痛,“現在好了,不僅是側妃的位子沒了,你妹妹往后……”
賈溫氏越說越難過,也不知道是怨自己還是怨賈婷,重重在床板上捶了一下:“太太平平過了這一段多好!為何一定要去看燈?我就該死死攔著你,我就該死死攔著你……”
賈婷見賈溫氏又要痛哭起來,忙給賈琮遞了個眼色:“哥哥扶母親回去歇一會兒吧,我也累了,想睡一覺。”
賈琮順著賈婷,好言勸了賈溫氏一番,半扶半架著,把人領出去了。
賈婷打發了丫鬟,心里也不住自問,她怎么就一定要去看燈了呢……
明明原本對這種事兒不是很熱衷的。
可突然間,就像被迷了心竅一樣,滿腦子都是去看花燈。
也許是這段時間在家里憋得狠了吧……
連過年時去道觀求簽祈福,都沒有去熟悉的靈音觀,而是選擇了香客極少的天水觀,年節里的走動也一并省了,就怕一不留神說錯了話、得罪了人……
賈婷死死咬著下唇,一想到賈琮的話,就覺得床板跟帶了釘子似的,扎得她兩條腿痛得要命。
她當即爬起來,從桌上拿了個瓷杯,褪了褲子,背朝著銅鏡,把瓷杯磕碎了,看著那兩顆紅痣的位置,反手拿著碎片就扎了下去。
饒是她硬想忍著,還是痛得驚呼出聲。
丫鬟聽見動靜進來,只瞧見賈婷腿上鮮血直流,嚇得尖叫起來。
賈婷惡狠狠瞪她,把帕子塞進自個兒嘴里墊著,生生用瓷片把腿上那塊肉給割了下來。
她痛得渾身直顫,手上一松,整個人癱在了地上。
賈溫氏和賈琮得到信了趕來,看到血淋淋的場面,當娘的兩眼一翻,直接厥過去了,而賈琮亦是目瞪口呆,回避不是,不回避也不是。
好在,婆子丫鬟們不少,分工合作,先把賈溫氏挪到了榻子上,又把賈婷挪回了床上。
外頭傳言紛飛,賈琮也不敢請醫婆,虧得有老仆婦懂得治療外傷,給賈婷止血包扎。
賈溫氏緩緩醒來,捶胸頓足道:“你這是做什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般割肉,你在割我的心吶!”
“不割了這兩顆痣,我往后就是死路一條!”賈婷喘著氣道,“割了再長,也就無人知道了。無論外頭說什么,腿上有兩顆痣的都不是我!”
這廂賈家“傷筋動骨”,那廂虞貴妃宮中亦是陰云密布。
虞貴妃沉著臉坐在木炕上,低聲詢問孫睿:“到底是何人所為,你心中有沒有一點猜測?”
孫睿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賈桂坐在那個位子上,多少人眼紅著,兒臣也不曉得他得罪了誰,叫人報復到女兒身上了。”
“正妃一直挑不順心,我好不容易說服你父皇,讓你先娶側妃,朝中這么多人家瞧下來,我就只挑中賈桂,這是手里穩穩有實權的,你娶了他女兒,就等于收攏了他,”虞貴妃嘆氣搖頭,“誰想到會出這狀況!
若是真眼紅賈桂的也就算了,母妃擔心的是有人沖著你,沖著虞家來了。
先是金培英,再是賈桂,這個年,我都過得提心吊膽的。”
孫睿抿唇,笑容極淺,似是寬慰虞貴妃,又似是渾然無所謂:“皇祖母不喜歡您,您本就整日提心吊膽的。”
虞貴妃瞪了他一眼。
不管外頭傳言如何,虞貴妃自己清楚,她真的是夾著尾巴在做人了。
史書上記載過的那么多位寵妃,有哪一個跟她這般憋屈的?
不敢恃寵而驕,不敢仗勢欺人,見了低位的嬪妃,“妹妹長妹妹短”的,比誰都親熱。
大動作半點不敢有,小心翼翼地從圣上那兒給謀些好處,卻也不敢要得多了,甚至要攔著圣上,不叫他胡亂來。
可圣上的心思哪里是她能攔得住的?
那什勞子的養心宮,等她知道的時候,樁子都打完了。
虞貴妃越想越氣悶,道:“曉得我不容易,你們兄弟就爭氣些!”
孫睿道:“母妃,既然賈桂的女兒不成了,那您趕緊再重新挑一個,回頭皇祖母問起來,我也好說。”
“重新挑?”虞貴妃長長嘆了一口氣,“不過是矮子里頭拔高個罷了。容我仔細想想。”
孫睿起身告退,走出大殿時遇上了來請安的孫禛。
孫禛抬頭看著兄長,道:“皇兄,出了這些事,你怎么半點不著急?”
“急什么呢?”孫睿反問道。
“你心中另有人選?”孫禛奇道,“我以為母妃挑的賈家挺好的。”
孫睿道:“好還是不好,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我不急,是急也無用。”
“倒也是。”孫禛點頭。
賈婷失了機會,皇太后還是依著原定下的,尋了個由頭,給各府傳了旨意。
旨意也傳到了西林胡同,小曾公公親自來的,請顧云錦兩天后進宮去。
單氏念著小曾公公前回對顧云錦的提點,特特包了大紅封,笑道:“給公公和慈心宮里的嬤嬤、公公、姑姑們的。”
小曾公公通透,一下子就轉過彎來了,笑容不由越發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