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狀況,蔣慕淵大體都從聽風的密信里得知了,但他還是裝出了一副頭次聽說的樣子,道:“離京那日,我與小王爺正好遇見那姚家兄弟狀告賈姑娘,沒想到后來是這般發展的。”
“聽著都胸悶,”皇太后摸出一顆糖來,干凈利索地含進了嘴里,“哀家緩一緩。”
向嬤嬤看在眼里,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口里有了甜味,皇太后舒暢多了:“不是哀家偏心,那么多姑娘,哀家一個個看過來,就屬云錦丫頭最討人歡心了。長得賞心悅目,說話也逗趣,哀家一瞧見她呀,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聽到顧云錦的名字,蔣慕淵的眉梢眼底全是笑意,道:“您說得句句在理,我也是那么想的。”
皇太后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蔣慕淵道:“不知羞!”
“知羞的討不了媳婦。”蔣慕淵答道。
這般大言不慚,逗得皇太后越發高興。
眼看著天色晚了,皇太后拍了拍他的手,道:“不留你用晚膳了,省的安陽等得心焦。”
蔣慕淵笑道:“您喜歡云錦,就讓她多進宮來陪您。”
“顧家忙著辦喜事兒呢,哀家才不去添亂,”皇太后瞇著眼笑,回頭與向嬤嬤道,“哀家只添妝,你都安排好。”
向嬤嬤趕忙應了。
蔣慕淵這才起身告退。
出宮時,正是圓月當空。
街上熱鬧,百姓們湊在一塊,談論最多的是今日押解回京的那一眾兩湖官員。
囚車是從東街過了,茶博士、說書先生、跑堂小二,各個都把那長龍一樣的隊列看在眼中,這會兒正說與客人們聽。
“不止是總督,還有五個知府、八個知州,連縣官都是小嘍啰了,”跑堂小二咋舌道,“這還是拉回京里來的,聽說還有好些是當場就斬了的。”
素香樓里,東家讓說書先生在講曹峰的案子。
“證據確鑿,曹大人就是被兩湖這群貪官給害死的!只因曹大人不肯同流合污,他虛以委蛇,一心等待回京告狀的,這才丟了性命,”說書先生連連嘆息,“曹大人是個好官啊!”
一片附和聲中,也沒有忘了夸贊小公爺。
若非小公爺壓陣,恐怕徐侍郎等人都要步了曹大人的后塵。
相較于百姓們的紛紛拍手稱快,楊氏的心卻是揪起來的。
仙鶴堂里,閔老太太滿面紅光,一個勁兒地夸贊徐硯有本事,不僅治了水情,還查清了曹峰的舊案,把兩湖官場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
依閔老太太看,徐硯回京之后,等著他的,是更加光明的前程。
楊氏的心情復雜得多,她看著桌上的飯菜,半點胃口都沒有。
一方面,楊氏為徐硯在兩湖做出的功績而高興,官員升遷,除了熬資歷,也要看考績,徐硯一去兩湖半年,有如此功績在手,總算不枉此行;
另一方面,楊氏亦為徐硯擔心,她母親那日說過的話尤在耳邊。
這次肅清兩湖,動作委實太大了,金培英又是虞家那條船上的,圣上若要為此出氣,小公爺頂多挨罵,徐硯卻不一樣,雖說還有個黃印頂著,但兩人半斤八兩,圣上出氣時大抵誰也逃不掉。
若真到了那時候,誰又能護徐硯一回呢?
娘家是指望不上的,楊氏也不想去跟娘家開口,想來想去,能靠的也就是蔣慕淵了。
徐硯聽命于蔣慕淵,兩家又沾著親,于公于私,蔣慕淵多少都該幫一把吧?
楊氏琢磨來琢磨去,想得越多,心里就越后悔。
早知會有今日,她決計不會與顧云錦鬧翻了臉,不管閔老太太折騰什么,她都要把顧云錦供起來。
楊氏還在苦惱,閔老太太卻越發得意,她多飲了幾杯酒,這會兒微醺著,與丫鬟婆子們侃侃而談。
楊氏聽得心煩意亂的,可這些官場上的事兒,她與閔老太太實在說不通,干脆什么話也不說,低頭喝了兩杯悶酒。
寧國公府里,安陽長公主的心情就舒暢多了。
本以為蔣慕淵一走又要數月,突然之間回來了,倒真是一樁高興事兒。
長公主不問旁的,只關心蔣慕淵的身體,累是不累,精神又如何。
“你可別覺得我煩。”長公主笑道。
“怎么會呢。”蔣慕淵沒有絲毫的不耐,他知道母親關心什么,又在乎什么,一樣樣細細說了,好讓她放心。
長公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歇息幾日,養養精神。”
蔣慕淵柔聲道:“住不了幾天,還要再去兩湖的。”
聞言,長公主的眉頭皺了皺,張嘴想勸阻一番,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她清楚自己兒子的性情,只好嘆了一聲。
嘆息之余,安陽長公主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是后悔了,不該慢悠悠準備婚事的,早些把兒媳婦娶進門,有她拴著你,也省的你成天這里跑那里跑的。”
蔣慕淵失笑:“不如我現在去問問,看她愿不愿意早些嫁過來?”
安陽長公主一愣,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指著蔣慕淵道:“說什么混話?現在什么時辰了,你還去尋她?昏了頭了你!”
蔣慕淵笑容不減,聽長公主訓了一通。
眼瞅著時辰晚了,長公主道:“回去歇了吧,這一路辛苦。”
蔣慕淵稟道:“還要出府一趟。”
“去哪?”長公主訝異。
“晉之他們叫我去素香樓吃酒,”蔣慕淵揚眉笑了,“您不會真以為我要去顧家吧?”
安陽長公主氣笑了:“又胡說上了!”
蔣慕淵笑著辭別了母親。
長公主目送他離開,正要取書冊來看兩眼,突然就頓住了,偏過頭問廖嬤嬤:“去年夏天,是不是有一回,他夜里出府說要去找個媳婦,他難道不是耍嘴皮子,是真去了?”
廖嬤嬤記得那一次,她斟酌了一番,道:“您就是被小公爺給唬住了,去年夏天時,他與顧姑娘還未說親呢,別說是夜里的,大白天都未必能見得上。如今顧家住西林胡同,府里有兄長有護院,哪個給他開門啊?”
“也是。”長公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