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大營里喊殺聲一片,交鋒之中,營火被撞翻在地,點燃了大帳,短短時間,已經是大火沖天。
阿獨木根本顧不上后頭狀況,他驅使著馬匹上前,一把揪住了顧云康的領子,惡狠狠道:“說!說清楚!”
顧云康道:“阿圖步醉酒后說得顛三倒四,一直在重復是天神的禮物,還說大人若是在此兵敗,必然失去大汗的信任。
來沖陣的敵軍是北境顧家的將士,北地一戰,顧家死傷慘重,還背負污名,若不是幾十年功勛在身,只怕顧家已經覆滅,他們與大人有血汗深仇,必定會殺個片甲不留!
阿圖步不僅僅想除去大人,他還把其他幾位大人的駐扎位置告訴了敵軍,要借顧家之手,除去大人的兄弟們,只剩下他,坐收漁翁之利。
所謂的天神的禮物,大人可以從中原獲得,他也可以。”
這番話簡直讓阿獨木癲狂。
若是平靜時,他還能細細分辨其中真假,可現在,身后是兵敗的大帳,追兵將至,而他又是連日醉酒,思路根本不夠清晰,顧云康這般煽風點火的話,讓他整個人都成了火藥,隨時要炸開。
“好大的狗膽!阿圖步!”阿獨木一字一字,幾乎喋血。
都呼還算冷靜,勸道:“大人,當真是阿圖步大人做的?他有那個本事?”
阿獨木大手一揮:“一定是他!”
他當時得到了兩個中原來的向導,他一直稱之為“天神的禮物”,若不如此,如何說服安蘇汗?
哪怕向導沒有從山口關回來,但阿獨木嘗到了甜頭,也知道要稍加留心中原的狀況,這是他在兄弟之間的優勢。
阿獨木以為,除了他,沒有人和其他中原人深交。
哪怕有,也僅僅就與北境的中原人有那么些來往,敵軍的京師發生了什么,阿獨木知道,但阿圖步絕對不會清楚。
顧家的污名,在北境根本沒有掀起過什么風浪,一句話,北境的將士、老百姓根本不相信,也就是在京城沸沸揚揚,顧家活下來的小子們至今沒有接下北地守軍,在死撐著罷了。
如今阿圖步知道了,那他一定是收獲了新的向導,是他的向導給他帶來了訊息。
而且,今夜敵軍奇襲而來,可見也掌握了密道。
誰給他們的路線?
那一定是阿圖步!
阿圖步奇襲裕門關時,走過這條路,他是知道的。
阿獨木越想越恨,瞪著顧云康道:“還有什么?那廝還說了些什么?”
顧云康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都呼。
都呼道:“不要隱瞞,全部告訴大人!”
顧云康道:“巴圖那兄弟在阿圖步跟前頗受信任,若不然,巴圖也不可能知道這么隱秘的消息。
巴圖說,所謂的向導、天神的禮物,就是中原的幾個皇子在爭權奪勢,先前給大人送向導的是他們的三皇子,因為三皇子不滿意北境被顧家抓在手里,顧家女兒與中原皇帝的外甥聯姻,顧家只聽皇帝的,皇帝讓他助誰,他就是誰的勢力,皇子們輕易拉攏不了,三皇子想換一個人。
而前一陣子,三皇子出京南行,能不能回來還不好說。
阿圖步的向導是大皇子的人手,雙方約定,阿圖步借顧家軍除去大人幾兄弟,他之后坐穩大汗的位置,給北境一點喘息的時間,也讓大皇子在南邊徹底絕了三皇子的路。
隔著一片草原,各自稱皇做主,等大皇子騰出手來,再替阿圖步壓制其他部落,穩固他的位子。”
原本就信了成的阿獨木,這下子再也沒有疑惑了。
他雖然不知道先前的向導是中原三皇子的人手,但是,三皇子南行的事兒,他是清楚的。
那在中原京城不是秘密,三皇子、七皇子去南陵查案,刑部在那兒出了狀況。
可這不該是阿圖步知道的,能知道,就是收到了向導。
毋庸置疑。
至于阿圖步要和中原的大皇子聯手……
那也說得通,阿圖步就是個草包,他底氣不足,能力不夠,哪怕他們兄弟這次都完蛋了,阿圖步能管得住整個草原部落?
他不行的。
大汗幾十年震懾草原,統一草原,阿圖步只會讓草原分裂,不想分裂,想有今日的榮光,就只能依靠外力。
同樣,阿獨木也清楚,中原的大皇子在京師也不能服眾,兩個人互取所需,這才能達成同盟。
都呼看著阿獨木越來越黑的臉色,轉頭問顧云康:“巴圖就這么賣了他兄弟?”
“巴圖很猶豫,且他對阿獨木大人……”顧云康低聲與都呼說了半句,又抬起聲音,“一面是兄弟,一面是大人,巴圖忠于大人,忠誠讓他選擇了大人,巴圖是個直來直去的漢子,他也不屑阿圖步那與虎謀皮的做派!”
都呼重重點頭,因為一個女人,能把對阿獨木大人的不滿直接擺在面子上的漢子,的確不是個狡詐之徒。
也就是這樣直接的人,才會做出忠誠的選擇。
邊上其他親信見顧云康與都呼說一半、瞞一半,心中一動,道:“我們也有人手在阿圖步帳中,為何從不知道他的計劃?你敢以真神的名義起誓嗎?”
顧云康有什么不敢的?他根本不信北狄人的真神!
為了潛伏在阿獨木的帳中,他連自家祖宗都能破口大罵,也敢罵順德帝。
這不是不忠不孝,他很清醒,他今日做成的事情,是大忠、是大孝,他無愧于心!
“阿圖步前回被騙的在裕門關吃了大虧,怎么還會傻乎乎地讓人知道他在謀劃什么?若不是今夜眼看著事成,他醉酒之后忍不住沾沾自喜,我們全被算計了都渾然不知!”顧云康恨恨道,“幾位若是不信,我自然可以發誓,我以真神的名義起誓,之前的話句句是真,不敢對阿獨木大人有半點欺騙……”
誓言發到一半,就被阿獨木打斷了:“現在怎么辦?去找父汗拆穿阿圖步那混賬?”
所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