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際關系,可能是這世間最復雜難懂的一個道理了。
人情這個東西,有的時候,你求爺爺告奶奶的去求,耗費萬金的去買,也不一定能得到。
可有時候,只要你找準時機,也許只要稍稍動一點腦筋,它就自己找上門兒來了。
與那軍頭一邊往府衙走,吳寧一邊閑聊。
“記得那日,我四伯管軍頭大哥叫魏大郎?”
軍頭一聽,連連彎腰,“小郎君好記性,只叫我大郎便是。”
“誒,怎可如此輕薄?自然要叫魏大哥的。”
一路上也沒再說什么有營養的話,二人便來到府衙門前。
門前的衙差無經打采地低頭數著石子,余光一撇,見兩個人朝府衙來了,“喲,這不是魏伙頭嘛?怎地?今日無事來找兄弟們吃酒?”
平時府衙緝盜剿匪人手不夠,少不得要城衛營的士卒幫忙,自然都是熟臉兒。
可惜,衙差挺熱絡,魏大郎卻是一本老正,還連連給他使眼色。
“咳咳。”清了清嗓子,“大令可在衙中?”
“在啊!”衙差略有收斂,但還是看不出個端倪。
只見魏伙頭一指身邊的吳寧,“這位是我家統軍之侄,來找大令有事要辦。“
“哦。”直到此時,衙差才把目光挪到吳寧身上。
“這位.....”
這位也不像啊!!
一身粗麻袍子、舊布鞋、木釵盤髻,還挽著袖口,怎么看怎么像是剛從地里出來的老農民。
這是......統軍的侄子?
靠到魏大郎耳邊,“真的假的?瞅著不太像啊?”
“當然是真的!”
魏大郎壓低了聲音,瞪了衙差一眼。
“趕緊去通傳,誤了正事,你我都落不得好!”
“得嘞!”衙差心說,你是大哥,你說了算。
估摸著魏伙頭也不能拿個假的統軍之侄到府衙來混事,小跑進衙通傳。
孫大令此時正在后衙辦工,一聽吳長路的侄子來求見,不由一怔。凝眉沉吟片刻,“請進來吧!”
待衙差出去了,孫宏德敲著桌案琢磨,吳長路讓他侄子來干嘛?
一時之間,也想不通其中因果,只道見了人再說。
沒一會兒,屋外傳來響動。
“小郎君這面請,大令正在差房等候!”
孫宏德略有沉吟,最后還是決定起身迎一迎。
可還沒走出幾步,外面又來了動靜。
“嗯?是你這賊廝!?”這聲音是自家兒子孫伯安的。
卻是孫大公子和吳寧這對冤家好巧不巧地碰上了。
“村漢!本公子不去與你麻煩也就罷了,爾還敢跑到府衙來?”
......
“原來是孫公子,小生這廂有禮了!”
“誰跟你有理!?”孫伯安暴跳如雷。
“上回敢打本公子,這筆賬早晚與你細算!”
......
聽到這兒,孫宏德反倒不急著出去了,隔著房門,細聽外面的情形。
本以為兩個年輕人就算不吵起來,也得論一論理,他也好從中聽一聽這個吳長路的侄子是個什么成色,來此又是何因由。
哪成想,孫大令啥也沒聽出來。
......
——————————
......
吳寧也是日了狗了,特么大令的兒子就是好哈,府衙跟自家后院兒似的,這也能碰上?
本想頂孫伯安兩句,可又一想,這好像是他的主場,況且今天是帶著正事兒來的,算了,不和這紈绔一般見識。
兩手一抄,身子一軟,笑瞇瞇地盯著孫大令的房門,不說話了!
任你孫伯安罵天罵地,咆哮憤怒,吳寧就是一個字兒都不回,一個音兒都不搭。
氣的孫伯安一張俊臉漲成了豬肝色,罵到最后,自己都覺得無趣了。
特么吵架這個事兒得兩人搭伙啊,他一個人在這上躥下跳有個毛意思?你倒是說句話行不行??
呵呵,吳寧就是不說話,就是笑瞇瞇地看著那房門。
你愛吵吵就吵吵去唄,老子全當放屁。
他倒要看看,門里的那位房州大令能忍到什么時候。
......
——————————
門里的孫宏德借著門縫,正對上吳寧那張欠揍又邪魅的笑臉兒,孫大令此時對吳寧就一個評價:
“怎么這么賤呢!”
確實夠賤,官場混這么多年,孫宏德哪還看不出來,吳寧這是在和他耗養氣工夫,看誰先沉不住氣先有動作。
可是,孫大令真耗不過他啊,因為孫大令有一個蠢到爆炸的兒子。
此時孫伯安已經吼的沒了耐心,吩咐衙差:“把他給我趕出去!”
得,孫宏德不出去不行了,趕出去,我還見個屁?
輕輕推開房門,第一件事兒就是惡狠狠地瞪了孫伯安一眼。
你個敗家玩意!
孫伯安一看孫宏德出來了,心說,爹啊,原來你在屋里啊!怎么不早點出來?
立時又來了精神,“父親大人!!”一指吳寧,“就是他,上次就是他打的我!”
“滾!!”孫宏德一聲低吼,“少在這兒給老夫丟人!”
臉色本來就不太好,看向吳寧更是氣悶的緊。
那小子的賤笑,怎么看,怎么像是嘲弄。
“你就是吳長路的侄子?”
吳寧笑容依舊,像模像樣的深施一禮,“小子吳寧,見過大令。”
“嗯。”孫宏德鼻子里咕嚕出一個“嗯”。
背手回屋,“進來吧。”
.....
——————————
“吳長路家教有方啊!”
二人分主賓落坐,看著面對他這個房州父母官依舊從容的吳寧,孫宏德就算再心里不順氣,也不得不有感嘆。
“想不到,吳家居然還有小郎君這樣的后起之秀。”
吳寧聞言,淡笑依舊:“大令謬贊了!其實小子也是沒辦法。”
坦然道:“疏狂十六七,誰無少年時?與貴公子之前有些矛盾實屬無心。”
“可是......”一臉無奈道:“剛剛的情形大令也是看到了,小子除了三緘其口,似乎也沒別的法子了。并無他意,大令別往心去。”
“嗯。”孫宏德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話說的,孫大令還是很受用的。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立時瞪起了眼睛,“什么叫本縣都看到了?”
“本縣醉心公務,回神之時你們已經吵了半天了,本縣可什么都沒聽到。”
“......”吳寧笑而不語。
“說吧!”孫宏德甩手道,“小郎君今日為何而來?要是只因為與伯安的那點矛盾,那小郎君可以回去了!”
正如吳寧所說,疏狂十六七,誰無少年時?年輕人打打鬧鬧隨他去便是,這點度量孫大令還是有的。
“大令寬仁,小子早有耳聞。”該夸的時候得夸。
“那小郎君還來做甚?”
“有一事相請,還望大令幫忙。”
“幫忙?”
孫宏德愣住了,他還真沒想到,這小子是找他來幫忙的?
“幫,幫什么忙?”
吳寧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城中商戶秦文遠與小子有些交情,如今他犯案下獄,小子也不好坐視不理。”
“還請大令,通融一二!”
孫宏德:“......”
孫宏德也是日了狗了,特么別說是你,就算是吳長路與我也談不上交情。張嘴就求我辦事?這小的臉皮也是夠厚的。
可是,細想之下,好想又不像那么簡單啊!
疑聲道:“秦文遠的案子也有一段時日了吧?怎么小郎君才想起來找本縣?”
吳寧聞言,笑了笑沒說話。
“嘶!!!”孫宏德倒吸一口涼氣。
“那小郎君是想讓本縣放了秦文遠?”
“放了?不太好吧?”吳寧悠然道,“王弘義可就等著秦文遠出牢呢。”
“況且,京使就在房州,大令的威望還是要維護的。”
“嗯。”孫宏德意味深長地看了吳寧一眼。
心說,這怎么就不是我兒子呢?
“那就判個徒刑吧?”
“徒益州三年,開春之后送法。小郎君以為如何?”
吳寧聞罷,起身行禮,“多謝大令開恩!”
孫宏德此時也站了起來,心安理得地受了吳寧一拜。
誠然道:“吾子伯安從小驕縱,以后小郎君要是不嫌棄,還望可與之多多往來。”
“若貴公子不記恨,小子自然樂意高攀,巴不得兩家多多走動呢。”
“嗯。”孫宏德滿意點頭。
吳寧說的不是孫伯安和他,而是兩家。
“你去吧,告訴你家伯伯,今日之情,宏德記下了。”
“那小子告辭了!”
吳寧再施一禮,轉身而走。
就這么簡單,成了。
——————————
吳寧一走,孫伯安立馬蹦了出來。
“爹!!憑什么幫他!?”
這小子好大的臉面,居然敢來求我爹幫他辦事?
“憑你是頭豬!”
孫宏德大罵出口,點著孫伯安的額頭就開罵。
“你說我怎么就生出你這么個不爭氣的東西,險些壞了我的大事!”
孫伯安:“......”
什么情況?
“你你你!!”孫宏德繼續罵。
“你要是有人家吳寧一半的本事,老子就燒高香了!”
孫伯安:“......”
“滾!!滾回去背書!”
“不是爹....”孫伯安怎么覺得自己這么冤呢,“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
“哼!”孫大令望了眼吳寧離去的方向,“這小子是替吳長路來疏通的!”
......
說白了,吳寧挑了一個最好的時機,孫宏德和王弘義交惡;又選了一個最合適的切入點——秦文遠。
在孫宏德看來,吳寧就是吳長路派來結盟的。
人家沒一上來就說咱兩連手吧,把王弘義給滅了。
吳長路要真這么直接,孫宏德反而不敢接。
可是,人家來只說求他辦事,放秦文遠一馬,這里面就有玄機了。
要求情,怎么早不來。
秦文遠要是真有那么大的面子,王弘義算計他的時候,吳長路怎么不出面?
他抓秦文遠的時候,吳長路怎么沒馬上跳出來?
這說明,秦文遠可能重要,也可能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個大令。
這個時候,王弘義要找秦文遠的麻煩,吳長路卻想幫一把秦文遠。而且還顧及了他這個大令的情面,那意味就十分明顯了。
那就是:咱們倆沒仇,而且還有交情,以后還要多多走動。
而恰恰這個時間點,孫宏德是最需要盟友的,吳長路對于他來說,太重要了。
......
看看孫伯安,再想想吳寧,孫大令怎么瞅孫伯安怎么不順眼。
“你看看人家,再瞅瞅你自己!”
別看吳寧破衣爛衫,就是幫吳長路傳個話兒。
可是,那言談舉止,處變之度,甩了孫伯安不知道多少條街。
“上回你說,打你的那小子開了間客店?”
“對!”孫伯安這個委屈啊,特么讓那村漢給比下去了。
“以后多去走動!”
再看了一眼吳寧離去方向,由衷感嘆:“此子將來,必定不凡。”
孫伯安在一旁抻脖也看向老爹看的方向,一張俊臉下意識和孫大令快貼上了。
“爹,我可是你親兒子,他真有那么厲害?”
“滾!”
孫大令嫌棄地推開孫伯安。
“趕緊家去!”
“哦。”孫伯安失落地往出走。
“回來!晚間京使夜宴房州官員,可帶家眷,你換身得體的衣物!”
“哦!”
“到時少說多看,別給我惹事!”
“哦......”
.......
。
——————————
將近四千,算二合一吧。
祝明天參加高考的:考的都會,蒙的都對!觀瀾匪幫怕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