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寧心說,你這不行啊,是個事兒就找小爺,用著用著那不就成你的人了?
按理說,我是主角啊?不應該是虎軀一震,你們這幫人幫我解決難題才對嗎?怎么倒過來了?小爺倒成了救火隊員,天天的給你們跑場子了?
心下決定,這回不管太平要他幫什么忙,卻是不能那么上心了。
真讓這女人用順手了,養成習慣,是個事兒就來找吳寧,那就算他不想攪和進去,卻是也出不來了。
......
而太平那邊,見吳寧沒說話,倚著廊道,便慵懶地開口了。
“母后讓周興帶了話來,說是讓我這個做女兒的在李武兩家多費些心,調劑一二。可是本宮性子向來寡淡,與誰都沒什么交集,突然讓我出頭,這如何調劑卻是沒有頭緒呢。”
吳寧那下著決心呢,一聽太平所言,不由得一皺眉頭:“嗯?”
下意識嘟囔:“怎么會是公主殿下?”
好吧,那決心白下了。
沉吟道:“這沒道理啊!”
說白了,要是一般的事兒,吳寧能躲就躲了,反正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可是,太平這么一說,吳寧馬上意識到這是個挑戰。
對于太平公主來說,是極具威脅的挑戰。
調和李武兩家的裂隙,這個頭兒是吳寧讓太平公主開的。
可是,具體怎么調和,無論從能力、手段、利弊上來說,那卻不是太平公主能干的事兒了。
要知道,李武兩家,一方面代表的是李姓皇權的利益。
這里面不但涉及到一眾皇親國戚,還有李唐的正統,關隴集團的擁護,世家門閥的利益。
而另一方面,武家那是圣后的絕對擁簇,代表著朝堂的新興勢力,還有科舉選材的大部分平民士子。
這已經不是李武兩姓之爭,而是覆蓋了整個朝堂政治,左右著大唐命運的一場大爭。
李武若分,則歷史將回到它原本的軌跡,武周一朝十余年的主題便是兩姓之爭。
可反過來,李武若合,哪怕是表面和氣,那武老太太再無后顧之憂,就可以把全部心神放到治理國家上,而非內斗。
這對大唐將是一個天大的福音,甚至改變大唐由盛轉衰的命運軌跡。
......
所以說,李武息戰,在太平眼里,可能就是她不用再嫁給武承嗣了。
可是在武則天眼里,這卻是天大的大事,甚至可以說是她政治生涯的一個轉折。
這么大的事,武老太太怎么會交給太平?讓太平去從中調和?
不說太平公主有沒有那個本事,她也沒那個分量啊!
況且,在吳寧看來,太平公主好不容易跳出了爭端,不用與武家聯姻,也就意味著不用和一幫男人下場廝殺。
她完完全全可以就這樣一身道衣,山水閑情地做她的盛世公主,不用再重蹈斗權而死的命運。
那還把太平拉進來干什么?嫌她死的不夠早是嗎?
搖頭苦笑:“圣后這回......”
后面的話沒說,言下之意:你這個娘,為了權力真是什么都舍得。
“......”
可太平卻是不知道吳寧心里想什么,在她眼里,這件事不過就是牽個線,搭個橋,好像是挺簡單的一個事。
至于武則天為什么讓她來說和,其中有何兇險,卻是一點都沒往那方面去想。
之所以為難,也不過是自己個性使然,一時抓不著頭緒罷了。
“九郎幫本宮出個主意,怎樣才能把顯皇兄,還有武家那兩兄弟聚到一起,說和一番?”
“......”吳寧差點沒氣樂了,“我的殿下,哪有那么簡單?這里面要疏通勸導的人多了,可不只武承嗣和廬陵王。”
“哈!”
不想太平一聽,直接就笑了。
露出一絲小女人的得意:“本宮想到了呢,所以已經給賢皇兄去了信,勸他也借此時機上書母后,勸母后登基。”
說完,太平仿佛勝利了一般向吳寧炫耀,“怎么樣?不用你,本宮也想得周全吧?”
吳寧:“......”
心里就一個想法:世道果然是最殘忍的老師。
你根本無法想象,這樣一個被寵壞的皇家貴女、一個完全不通世事的天真女人,是怎么被一步步逼成歷史之中那個蛇蝎婦人的。
心中一嘆,算了,再幫她一次吧,省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信已經發出去了?”
“啊?”太平還在得意,一時有些恍神。
“我說,給李賢的信已經發出去了?”
“對啊!”
“什么時候發的?”
“昨日。”
“派人去追回,還來得及。”
“啊?”太平傻眼了,“為何要追回?”
吳寧沒辦法了,只能是一點一點掰開了,揉碎了給太平說清楚。
“圣后讓殿下調劑的是李武兩家,還有朝堂各派系之間的矛盾,而非是圣后與她兒子之間的矛盾。當下最不用調和,也是唯一不能去調和的,正是殿下的賢皇兄。”
李賢和李顯、李旦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是武則天四個兒子之中,最有才能,最得朝臣擁護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犯上謀逆被貶為庶人,命運最凄慘的一個。
后世人說,是武則天害怕李賢的才能和威望,才害了這個兒子。
不管是真是假,但是有一點卻是肯定的:無論從個人能力,還是謀逆本身,武則天最不能原諒的就是李賢,最忌憚的也是李賢。
太平去和李賢搭線,又怎能得到武老太太的喜歡呢?
再說了,老太太現在關心的是她能不能順利登基,能不能讓朝堂上一團和氣。
這個時候,你把李賢弄到臺面兒上來干什么?添堵啊?
“可是......”太平聽完,并沒有太多后怕,卻有幾分遺憾。
“可是賢皇兄一去多年,庶人之身日子必定清苦,本宮想,若他能于此時擁立建功,說不定母后開恩,能復他爵位。”
“我的殿下啊!”吳寧誠然勸道,“縱使你對李賢這個兄長尚有感情,想幫他一把,那也非現在,那封信不但救不了他,反而會害了他。”
“哦。”太平聽到此處,失落點頭,“那本宮這就派人去追。”
收拾心神,“那別處呢?別處本宮要如何調劑?”
直到此刻,天真的太平還沒意識到她這一步錯會帶來什么后果;更沒意識到,這所謂的調劑對她來說意味著何等命運。
吳寧心說,別處?
如果別處都讓你做好了,那個舞弄權術的太平公主也就離出世不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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