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忐忑的心情,太平一夜無眠。
天剛蒙蒙放亮,心緒難平的太平公主便推門而出,走到吳寧房前,輕輕扣門。
“九郎,起來了嗎?”
“進來吧。”
只是心存僥幸,卻沒想到,吳寧應得及是干脆。
太平推門而入,卻見吳寧依舊萎在昨晚的那個地方,仿佛一夜未動。
“你一夜沒睡?”
吳寧一翻白眼,“多新鮮,遇上這種事兒,能睡得著嗎?”
太平一想也對,自己不也一夜沒睡嗎?
心事重重地坐在炕沿上,“你不會真的要報仇吧?”
“不應該嗎?”
并不明亮的晨光照進屋內,映在吳寧那張有些陰沉的臉上,讓太平心里有點發慌。
只聞吳寧道:“母親慘死得不明不白,身為人子,不應該手刃仇人,以顯男兒快意嗎?”
“可你要分仇家是誰!”
太平急了,脫口而出。“你要面對的可是圣后,大唐沒人能斗得過她!”
“呵呵。”沒想到的是,吳寧笑了,“你看,昨夜你還在替她說話,原來你心里也明白就是她吧?”
“我....”太平一聲語塞,“才不是...”
“我...”
“是你們認為母后所為。”
“呵呵呵呵。”
吳寧笑了,笑太平的慌張,笑她拙劣的演技。
“放心,即使接下這仇,我也不會像舅爹想的那樣,沖進東都,殺他個片甲不留。”
攤手道:“這得多愚蠢才敢這么干?全完不是我的風格。”
“啊?”
太平有些意外,這與昨日吳寧那要殺人的眼神完全是兩回事,就好像這小子又變回了原本油膩圓滑的狀態。
“算了!”吳寧長嘆一聲,
指著自己的屁股,“我下不了炕,殿下去幫我看看舅爹起來了沒。麻煩你把他叫過來,我不想重復回答你們兩遍。”
“哦,對了,還有那個陳子昂一并叫來吧。”
太平不解吳寧之意,可是看樣子,他應該是有話要說。
不敢遲疑,出去叫賀蘭敏之去了。
幸好,賀蘭敏之和吳寧,還有太平一樣,也是一夜無眠,沒一會兒就和陳子昂一起聚到了吳寧屋里。
見人都到齊了,吳寧先是瞪了陳子昂一眼。
原本還為抄了他的詩有些愧疚,可是現在看來,卻是特么抄少了。
也不廢話,直入主題。
“仇,我接了,這是身為人子之責!”
“但是”
一個轉折,看向賀蘭敏之,“要用我的方式去解決。”
“這期間,你們誰都不能插手!”
賀蘭敏之眉頭一皺,“你的方式?什么方式?”
“你別管我是什么方式。”吳寧有點不耐煩,“反正最后,給你一個結果便是。”
“但是,在查明真兇之前,你們誰都不許再有任何動作!”
“有什么可查的!?”賀蘭敏之急了。
“此事就是武后所為。你若真為人子,尋她報仇便是!”
只見吳寧緊著眉頭,趴回了炕上。
“你小點聲,不怕隔墻有耳嗎?”
揉了揉發澀的眼框,“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圣后卻有嫌疑,而且嫌疑最大,可也不是非她莫屬。”
“哦?”這回是陳子昂疑然發聲,“似乎除了圣后,十五年前,別人可沒有除掉你娘的必要吧?”
“呵,多了!”吳寧一瞪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屋子里這三個人,沒有一個是那塊料。
賀蘭敏之就不說了,他要真有本事,就不會差點被擠兌死,也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兒;要真有本事,也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陳子昂也好不到哪兒去。有一顆中正之心,卻沒有安身的覺悟。
太平就更別提了,現在就是傻白甜一個,跟以后差遠了。
就這么一群豬隊友,還想讓他報仇?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呼....”沉吟了一會兒,長出口氣,“咱們先別急著想怎么報仇,咱們先把當年的事捋一遍。”
“我給你們捋,你們聽聽有沒有道理。”
“首先是圣后,毒死我娘便獨得后宮寵愛。而且那時我娘懷了我,若是真讓我娘把我生下來,有恐后位不穩。”
“這么看的話,圣后武氏,確實嫌疑最大。”
“可是,事有千百,不可以偏概全吧?咱們再從別的角度看看,圣后有沒有這個必要毒殺我娘。”
其實,冷靜下來的吳寧想了一夜。
也由不得他不想,那特么可是和武則天對著干,換了誰也得想周全一點。
可是越想,他越不明白,武則天真有必要毒殺他娘嗎?
要知道,那老太太從永徽六年,到賀蘭氏身死的上元元年,她已經當了近二十年皇后了。
再加上沒當皇后之前的日子,這老太太在后宮里摸爬滾打了近四十年。
什么樣的內斗沒見過?什么樣的敵者沒經歷過?什么樣的手段又是她沒使過的?
但是,她唯獨沒用過毒!
而且,當著自己,還有眾人的面,毒殺的還是自己的外甥女。
說不好聽的,這老太太有一萬種方法弄死一個人,還不會讓人把罪責攬在她身上,她有必要這么直接嗎?
況且,你要看看上元元年的武則天是什么處境。
那個時候的高宗久病難醫,武后已經是獨攬大權。她的權力重心已經不是后宮那點你爭我奪的小利,而是朝堂上的派系之爭,是如何鞏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她巴不得后宮里有人能幫她穩住唐高宗,不來給她添亂呢。
至于什么賀蘭氏會動搖她的后位,純屬扯淡!
隨便抓個平頭百姓問問,誰能撼動武則天的后位?
她都快撼動皇位了,還后位?
而且,這一時期正是武則天在朝堂上急需助力的時候。她干嘛要先殺了賀蘭氏,再把自己一手立起來的賀蘭敏之廢掉?
要知道,這個丑舅不但長的好看,才學也是一流,在朝中是有相當多擁護者的。
所以說,武則天毒殺賀蘭氏,這個動機就有點牽強。
當然了,也不排除武后就是這么任性,看誰不爽,弄死你便是的可能。
依目前來看,嫌疑最大的,還是她。
可是,別人就沒有嫌疑了嗎?
不是吧!
在吳寧看來,有理由加害賀蘭氏的人,大有人在。
“不可能!”
聽了吳寧的話,賀蘭敏之激動莫名。
“別人?”
“別人誰會與一個后宮女子過不去?非要除之而后快!?”
“你,你不要為那個蛇蝎女人辯駁”
“一定是她!”
“”吳寧簡直無語。
“任何人!”
吳寧認真道:“真的是任何人都有加害我娘的理由。”
“為何!?”
“為何?”
“呵。”吳寧反問一聲,樂了。
“因為你們一家人,真的是太不會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