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官和冬官一臉懵逼地匆匆來見,心里更是砰砰亂跳。
武老太太多狠一人,兩位是怕啊,怕這老太太一急眼,臨登基之前,拿他們兩個開刀。
可是入官一看,兩人都愣了。
武老太太現在的形象可不太好,鳳冠是歪的,整個人就坐在一堆亂紙之上,邊上還放著一口大箱子。
“參參見圣后。”
武則天頭都沒抬:“你們來了啊?平身吧!”
二人一看,心下略松。看樣子不是找茬,好像真有事。
“不知圣后急詔臣下,有何差遣?”
“嗯。”老太太這才戀戀不舍地把頭抬起來。
“關于倉窯之事,與二位商量。”
接下來,武則天把從吳寧那看來的圖表,還有番邦海商千萬倍厚利之事與二人一說。
好吧,這兩位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可是,這個事兩人都有點為難。
一個是專管官窯的工部,一個是管財政戶籍的戶部,有些事其實早就知道,這瓷器出海厚利也不算什么秘密。
可是,沒辦法啊!
“此事不是那么簡單的。”
“哦?”武則天一皺眉頭,“怎講?”
工部屬臣道:“這外邦海商運抵海外的瓷器利潤是高,可是咱們大唐對這筆厚利卻是無計可施啊。”
“畢竟畢竟海商遠航本身就有高額成本,若我方妄自加價,人家無利可圖,也就不做這筆生意了。”
“而且”戶部侍郎也道,“而且我大唐官窯針對的是大唐百姓,并無藩商直接與官屬交易。朝廷總不能與民爭利吧?”
武則天一聽,玩味地露出一絲詭笑。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有。”二人齊齊搖頭。
誰不想多給朝廷增加點收入,也好立上一功。可惜,真沒辦法。
“唉!”
武則天聞之搖頭,極為失望。
低頭看著吳寧的奏本,突然蹦出一句低語:
“你們啊,還不如一個十六歲的孩子!”
“啊,啊!?”兩人登時汗就下來了。
我的圣后啊,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好不啦?!
“圣,圣后說什么?”
“沒什么。”
武則天頭也不抬,“回去擬一個章程。”
“凡番邦商賈入唐,按所載貨物價值課以海稅。香料、琉璃等富貴用度,數倍取之,謂之奢侈稅。”
“離港之時,若載大唐貨物,仍按價值取稅。一稅其三、其五、其十不等,謂之離岸稅。”
“去吧!”
“具體多寡,你們詳細議過,遞個折子上來。”
“”兩人都聽懵了。
急聲下問,“那,那我大唐商賈出海?”
二人第一個想法就是,真收這么高的稅,那泉、福、廣等沿海諸州的商賈哪還有活路?
畢竟唐人出海走商,雖說罕見,但也不是沒有。
只是,不等二人說完,武則天已經不耐煩地打斷,“唐商出海,不在此列,另起稅額!”
說到這兒,武則天微微抬頭,笑了。
“說不定,唐商出海還會另有貼補。”
“遵....遵旨!”
這回不是懵,這回是徹底傻眼。
特么這么個絕戶計,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二人都不是笨人,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外國人收重稅!國人輕稅,說不定還有貼補?
這里外一對比,相差遠了去了。
不就是逼著沿海商戶逐利下海嗎?
到時候,唐商的東西從成本上就比番商有競爭力,那誰能霸占海路?那所謂的千倍萬倍的利潤又進了誰的腰包?
這招實在是太絕了,不但為朝廷增加了稅收,而且還把海路徹底掌控在了唐人手中。
呵呵,別說這兩位大唐官員有點傻眼,這要是唐瘋子在這兒,估計也得懵。
還得大罵一聲:“mmp!!”
他特么的使了那么多年的力氣,花了無數的錢財,賠上了最好的兄弟,還親自帶領艦隊遠征了一回地中海,才讓大宋走向海洋。
可吳老九倒好,幾張紙就把這事辦了?
瘋子很可能不平衡,他應該也去學金融財會的。
兩位臣子退下之后的大殿一片沉寂,過了半晌,才傳來武老太太一聲突兀的輕笑。
“九郎啊九郎,只此一計,你送來的可不單單是財稅之收啊!”
說完,武則天繼續低頭看了起來。
此時在武則天眼中,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一箱子奏本,而是一份寶藏。
搭眼看去,只見紙上又道:“于藩商之道,應當,東緊西放”
與此同時。
“你讓母后重稅海外番商?”
太平公主正一臉不解地質問吳寧,“你知道不知道,母后其實最不喜商戶,她一定不會給大唐海商這個便利的。”
只見吳寧嘿嘿一笑,“不一定哦,我賭這回圣后一定會答應的。”
“為什么?”
“因為對圣后來說,開展海貿,于她有百利而無一害。”
太平聽不懂,“除了可能增加一些財稅,本宮實在看不出還有什么好處。”
“增加稅收還不夠嗎?”
吳寧反問,“哪個皇帝不想財稅豐盈?”
“況且,這件事可不止財稅這一點好處。”
其實,吳寧料定武則天會答應的另外一個主要原因,是開放沿海對政局的穩定極有好處。
還是回到那個問題,就是朝堂上的爭斗。
扶植武氏開科選才,根本目的還是為了對抗世家和關隴大族。
魏晉門閥與那些開國元勛還是太強大了,武則天需要更多的力量來制衡朝堂。
那么,海商就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契機。
吳寧十分清楚,一但大唐的海商可以闖出去,以當下海洋紅利來看,勢必造就一大批財富上的新貴族。
第一批敢出海的商人,從海外賺取的利潤,那可不是中原那幫土財主可以比擬的啊!他們蒙恩武老太太,借著鼓勵出海的東風發家,應該站在哪一邊,那還用說嗎?
武老太太會因為一個不喜歡商人,就放棄這么好的一股助力?
不可能的。她一定會答應,而且一定會大力支持海商。
這就是政策杠桿,而且十分隱蔽。
等到那些世家門閥發現不對,想要打壓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大唐的海商早就拿完了一血,說不定都在海外暴走了。
“為什么?”
太平聽了吳寧的解釋,深深震撼之余,也是深深地為吳寧擔心。
“你越顯露你的才能,母后對你就越不放心,你就越危險!”
“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出這個主意?”
吳寧一陣沉默,他確實怕死,可他更怕問心有愧。
良久,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放心,有后手....”
“圣后....圣后不會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