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寧也是服氣的,挺有天賦的一個女人啊!怎么動不動就跟李裹兒一樣犯傻呢?
“你先別急。”
吳寧出言安慰,“女皇不過是試探,說明也不確定。”
“可是”太平急道,“本宮....已經找上你了啊!而且”
“而且還是同車入宮。這么明顯,母皇必有疑慮。”
“不行!!”說到這兒,太平眼神堅定,“如今只有把你踹下車這一途了。”
說著話,咱們公主殿下又欲對吳寧“施暴”。
蒼天啊!大地啊!
吳老九仰天長嘆,你說我嚇唬她干嘛吧?就繞不過去了,是嗎?
“停!”
“山人自有妙計!”
“你有什么妙計?”
“總之,你就別管了!”吳寧無語道,“小事兒,沒問題!”
“真的?”
“真的!”
“那好吧!”太平總算心中稍安,收回已經伸出一半兒的小腿。
“那一會兒見了母皇,你要千萬小心,不能說錯半句。”
“知道了。”
“還有!”太平還是不放心,“世家的事,暫且放一放吧!”
如今武則天已經生疑,吳寧再強行把世家往回掰,顯然不和時宜,甚至可能事得其反。
“我自有安排。”
“嗯!”太平又點了點頭,低頭沉吟。
又道:“還有,以后可別擺著那副欠揍的神態了,也省得撩撥母皇的心神。”
“喂喂喂!!”
吳老九實在聽不下去了,指著自己的鼻子,“咱們倆個好像我才是那個比較聰明的吧?”
“殿下要擺正心態,明白嗎?”
“滾!”
太平狠狠地剜了吳寧一眼,“沒個正經的。”
“說,這一關你要怎么過?”
吳寧一攤手,好像根本沒當回事兒,“還能怎么過?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其實,太平的擔心確實有些多余。
正如吳寧對狄仁杰所說,如果不把進京之后可能面對的所有可能、所有突然都考慮周全,他又怎么敢來京城走一遭?
這其中,當然包括武則天可能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
當然也包括,如果太平、李裹兒、李重潤這些人露出破綻,要如何補救。
太平不知道,吳寧連徹底暴露,與武則天翻臉,甚至被緝拿入獄之后怎么劫獄,怎么逃脫,怎么再圖后事,都計劃的詳詳細細。
說白了,吳寧進京之后,能一直保持從容,不是他裝出來的,而是在有充分準備的前提下,必然的從容。
如果,你要遇到哪些人,這些人是什么性格、嗜好;有什么優點特長、缺憾惡習,他平時怎么說話,習慣聊什么東西,甚至頭天晚上吃了什么,幾時睡下,起了幾回夜都一清二楚
他可能和你說什么話,你都早有預判的話,你也可以像吳老九一樣從容。
至于武則天生疑,這也是吳寧早就料想到的,也早就有心理準備。
說白了,這個時代,有個性的人不多,像吳寧和穆子究這樣非常有個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武則天很容易就會把兩個人重疊在一塊兒。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一個人可以藏住秘密,藏住身份,卻很難藏住個性。
所謂秉性難移,吳寧就算裝的再像,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徹徹底底地變成另外一個人。
所以,吳老九索性不去裝,原來的吳寧是什么樣,現在的還是什么樣。
包括他的情緒,他也不去隱藏。
因為越藏越容易露出破綻,還不如始終如一。
他對武則天有怨氣,那就是有怨氣,不用刻意逢迎。
這樣一來,問題反而簡單了。
那就是來招拆招,遇到問題解決問題,就行了唄。
話不多說,好不容易安撫了太平公主,二人乘車入宮,覲見武則天。
“回來了啊!”
對于吳寧的先到,武則天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君臣見禮之后,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應了一句。
“站立一旁,且等百官上殿吧!”
吳寧聞言,頷首應禮,“喏!”
武則天一皺眉頭,還是那么討厭。
于高位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吳寧。只不過,心中似有所想,眉頭有些緊繃。
太平公主下意識不無憂心地看了一眼吳寧,結果
好吧,這貨也閉上眼,在那兒老神哉哉了。
不多時,狄仁杰、黑齒常之等百官入殿。
武則天這才睜開雙目,登時換上另一副神情,“狄愛卿、黑齒愛卿,擊退夷狄,功蓋千秋啊!”
說著話,老太太站起身行,下得龍座,到狄仁杰和黑齒常之面前,親手將兩位見禮的老臣攙扶而起。
“大周幸得閣老與黑齒將軍,真乃朕之福澤。”
“陛下言重了!”狄胖子動情道,“為陛下效命,乃臣子本分,陛下....過譽了啊!”
好吧,狄胖子終于找回來點被人重視的感覺,激動的不行。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窩在旮旯里的吳寧,心中惡趣味頓生,“小樣兒的,不行了吧?在陛下面前,還得是老夫,比你有分量!”
接下來就有點無聊了,武則天自然要對黑齒常之和狄胖子好生慰問。
兩位老臣也自然是感激涕零,一再表態,為君出戰,臣子所愿。
再然后,為了體現鞠躬盡瘁之態,狄仁杰和黑齒常之自然就把話題引到了抗擊突厥上面,連獻數策,誓要將突厥一舉殲滅,永絕后患。
武則天聽了,當然高興啦!不過也適時地給兩位臣子提醒,急不得,要一步一步來。
話里話外那意思就是,現在的首要之務是世家,而不是突厥。
黑齒常之粗人一個,沒太聽懂,可是狄仁杰一點就通。
于是,話題又從突厥牽引到了世家上面。
在后面站了半天,根本插不上話的群臣登時精神,終于也輪到我們表現表現了。
俗話說破鼓萬人錘。
雪中送炭固然可貴,但沒有幾個人愿意冒著大冷的天兒去給別人送溫暖,反倒是落井下石要容易得多。
說白了,如果世家還有救,武則天現在還只是動動心思,以往和世家交好的朝臣,或者“正義之士”,還可能為世家鳴一鳴不平。
可是如今,老太太雷霆手段,說動手就動手。等大伙反應過來的時候,世家已然涼透了。
這種情況下,誰還會去觸武則天的霉頭?更沒人愿意為了別人家的災難而讓自己去冒風險了。
所以,當下朝堂風向一致錘,把世家往死里錘!
反正也是必死,不差我這一錘。
狄仁杰開了話頭兒,身后的什么武三思、武承嗣、李顯、百官啊,無不聲聲正義、句句忠心。
像世家這種禍國之根,必須徹底扼殺。
“陛下!”武三思出班上奏,“侄臣以為,盧崔鄭王幾家,不顧國難,通敵自利,是為天下不恥。”
“陛下萬不可心情仁慈,當從重從嚴,徹查徹辦!”
“陛下!”武承嗣也道:“身為大周子民,卻不思大周之危,這樣的臣子若不嚴懲,難平天下民情!”
“陛下...”
“陛下!!”
得!一時之間,群臣激憤,好像個個都和世家有大仇一般。
殿上儼然成了批斗大會,連隴西李氏,實際上也是七姓十家之列,這次逃過一劫,些時也不敢說請,反而落井下石起來。
武老太太就這么默默的聽著,心中豪情則是以余萬丈!
暗道:“看見了嗎?七姓十家,自些而亡!乃朕之功勛!”
無意間掃了一眼吳寧....
那貨還閉著眼,像上次一樣靠門邊站著....
把門兒的那塊兒地方,都快成他的專屬了。
老太太眼神一瞇,心中五味雜陳!
你....到底是不是吳九朗?
“穆子究....”
聲音不大,卻是讓群臣嘈雜乍然而止。
大伙兒無不下意識的看向吳寧的方向....
狄仁杰心里咯噔一聲,怎么又拐他那去了?
只聞武則天道:“此次,平滅突厥,檢報世家,子究當屬頭功。”
“對于世家當如何處置,你...可有話說?”
吳寧睜開眼,似是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一副怎么問到他了的表情。回道:“草民無話可說。”
可是,就像之前提到的,裝的就是裝的。
一定有破綻,武則天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口不對心,眉頭一皺!
“朕讓你說你就說!何來無話可說!?”
“這....”吳寧一陣猶豫...
“草民真的無話可說....”
“不要再稱草民!!”怎么他一張嘴,武則天就氣不打一處來呢?
低吼道:“你以身居武川侯,再不是什么草民!”
“且領大周爵位,亦要為大周覲言!”
“就算真無話可說,可是朕讓你說,你也要說!”
“好吧....”
“咳!!”
吳寧無奈的清了一下嗓子,邁步出班,不溫不火,懶懶散散的回了一句,“回稟陛下。”
“草...不對。”
“微臣心中卻有幾言。”
“那就說!!”武則天發現自己的耐心在這小子面前根本就不夠用!
“可是....”吳寧道:“可是微臣觀陛下和諸位文武的心愿,那幾言,好像不太和時宜。”
武則天再次皺眉,“不和時宜?你要說什么?”
“是這樣的。”
“其實,微臣不說,陛下和眾位文武對世家的結局,也早就有了定論。”
吳老九一攤手,“說句難聽的,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了。”
“陛下似乎也心意決然,這個時候臣要是說出點什么不和適的話....就太煞風景了不是嗎?”
“可是...讓微臣違背本心,順著陛下和諸位的意思說。”
“子究又做不到。”
“眾位也知,子究是個江湖人,而今卻封了武川侯。”
“趨炎附勢,左右逢迎必被陛下不喜,非是立身之道。”
“所以臣只能說實話。”吳寧一臉的無奈,“但是實話它不中聽啊....”
“陛下....真的讓臣說嗎?”
武則天氣的肝都在顫!!
倒不吳寧說的不再理,相反,他說的很在理。
而且很聰明。
言下之意,我是個江湖人又手握長路鏢局這個敏感的組織,在這個朝堂上不可能當一個左右逢源的人,只有真!只有不說假話,時時刻刻讓陛下看得清我,我才能存活。
所以,你讓我順著你們誰去說話,順著誰的意思辦事兒,這是不可能的。
吳寧等于是借著這個機會,向各方表態了,你們都別拉攏我,也別往上貼。那是在給我招禍。
可是!!!
武則天來氣的是你說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陰陽怪氣的嗎?
還不中聽的話,你有什么不中聽的話?
朕倒要聽聽!!
武則天越勾勾的瞪著吳寧....
“婉兒....”
“臣妾在...”
“送諸位愛卿出宮吧!!朕...累了。”
“穆子究,你留下!”
不是干嘛啊?老將黑齒不干了。怎么繞來繞去,最后又回到吳寧那去了!
能不能行了!?
憑什么把他一個人留下?他有什么不中聽的,你倒是讓我們也聽聽啊?
呵呵。
武則天傻啊...
以穆子究的才智,在他那不中聽的話,很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好話。武則天當然不能讓穆子究的言論,影響朝堂上好不容易存系的和諧步調嘍。
可是她又想聽,那只能把吳寧留下,你們滾蛋了。
“太平、顯兒、閣老也留下!”
略有思索,武老太太又點了三個似有深意的名字。
好吧,黑齒常之寂寥的行出大殿....
抬眼看天...
怎么還沒黑呢?
不多時,群臣退下,殿上只剩吳寧、李顯、太平、狄仁杰還有武則天與上官婉兒。
太平的手心有些見汗。
與吳寧一同留下的這三人,恰恰都是見過吳寧的人。
顯然武則天,留下這些人有什么用意。
“穆子究。”
武則天冷冷發聲,“有什么不中聽的,說來與朕聽聽。”
吳寧聞罷,含笑一禮:“謹遵圣御。”
“微臣以為世家殺不得!”
“嗯!?”
武則天冷然一疑,“你再說一遍!?”
太平也是香汗連連,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是說好把世家放一放的嗎?
怎么他....他上來就開這個口呢?
“微臣說,世家殺不得。”
“哈哈哈哈!!”
武老太太笑了!“殺不得?朕是天子,朕說殺得,那就殺得!”
吳寧回道:“陛下當然說殺誰就殺誰,不過,陛下真的要殺世家嗎?”
“陛下只想剿滅世家。可不一定要殺。”
“呵...”武則天氣樂了,“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不是!”
吳寧抬頭直視武則天,“剿滅世家,滅的是世家氣焰,門閥權柄。”
“可是殺世家,殺的卻是是人....是十數萬子民。”
說到這里,吳寧頓了頓,“而且...還是這天下間,最懂得治世的十數萬子民。”
武則天眉頭一緊!
顯然把吳寧的話聽進去了,暫時放下別的想法。
“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