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九來了招陰損的,讓武載德去沿海諸州主持稅法和海貿之務,又把城郭營造、擴充州府的肥差拱手給了武三思,唯獨把武攸寧、武攸暨兩兄弟晾在了一邊。
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不,這哪里是欺負人?分明是拿武攸寧兄弟沒當人!
后堂之中,武攸寧、武攸暨一聽穆子究的這個安排,臉都綠了,下意識就把敵視的目光投到了武三思身上。
能不敵視嗎?
二人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武三思看上去憨憨傻傻跟個缺心眼兒似的,卻是下手比他們兄弟還快。
大意了!大意了啊!!
至于前廳中的穆子究
更不用說,有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宰了這個王八蛋。
其實,武承嗣又何嘗不是?
心中暗想,穆子究啊穆子究,你能不能當回人?怎么老也不按套路出牌呢?
把穆子究之前的話在心里仔細過了一遍,便是眉頭皺得更深,暗叫不妥。
“子究,如此分配....是何道理啊?”
太子殿下可是沒忘,武攸寧兄弟可就在后面聽著呢。此時必是大怒,就差沒沖出來殺人了。
穆子究看似無私,可是,武承嗣怎么看怎么像是二桃三士的毒計呢?
緩下性子道:“朝中諸務,一看能力,二觀時局,卻非賢者必能居之。若讓載德與三思二人獨領風騷,恐他人存怨,有悖和氣啊!”
武承嗣這話說的含蓄,可是意思很明顯,老子要是聽了你的,那不就是找打架呢嗎?你這不是餿主意,就是挑撥離間。
同時,這話也是給里面那三位聽的,穩住武攸寧、武攸暨,并給武三思一計當頭棒喝。
而后堂三人聽罷,也是各有表情。
武三思一愣,隨后冷汗就下來了。
武攸寧兄弟倒是心中一舒,暗道:“太子還算清明,沒上了穆子究的賊當。”
但是,吳老九卻是不緊不慢地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尚有時日,可不急于下定論,且斟酌二三再議不遲。”
說著話,吳老九直接起身,就要告辭。
“?????”太子殿下有點懵,怎么看著不像是單純的挑撥離間呢?
“子究先生,留步!”
趕緊把吳寧攔住,“若論心思本宮遠不及先生之才,何不明示?”
一邊給吳老九深施一禮,一邊誠然道:“還望先生賜教!”
好吧,有點禮賢下士的味道哦,太子殿下這個身份把握得還是很好的。
“這....好吧!”
吳寧又和武承嗣一起坐了回去。
“既然殿下讓子究說,那子究也就不繞彎子了。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武承嗣聞言,大手一揮,“哪里話,盡管講來。”
心說,你可把話說清楚,否則里面那三位還不炸鍋了?就算炸鍋,那也不能炸在我武承嗣腦袋頂上吧?把話說清楚,讓他們找你爭去,和本太子沒關系。
另一邊,吳寧略有沉吟,“若說這三務之重,太子殿下應比微臣更清楚。既有巨利可圖,又關乎國朝之危。”
“同時,既可解今時之難,又是大周遠景之基,遂不容有失。”
武承嗣點頭,“確實。”
“然后呢?”
吳寧道:“這個人選,既要有一定的才能,同時還得是極貴極顯之人。所以,可用之人其實并不多。”
武承嗣一皺眉,這都是車轱轆話,屁用沒有。
沉聲道:“當然是要極貴極顯之人,那為何不是太平、攸寧、攸暨?我看朝中諸臣之中,也不是沒有人選嘛。”
吳寧含笑搖頭,“不行!”
“首先,太平公主就不行。”
“實話實說,子究雖與太平交往甚密,但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屆女流,在朝中有陛下庇護也就是罷了,出得長安恐難服眾。
且,她已在東北、川黔兩地得利頗豐,若再占厚利,就算是為國解危也是有些過了。
所以,這次子究特與公主殿下長談一夜,終打消了公主殿下的念想。”
“哦!!”武承嗣恍然。心說,穆子究還是穆子究,看得真的是通透啊!
確實如此,太平要是想在這里面再摻一腳,那就不是貪的問題了,那是惹禍上身。
“先生繼續。”
“太平公主不入此局,那能用的,且還是太子信得過的,也就那么幾人了吧?”
和武承嗣一邊的,身份地位壓得住的,還有誰?也就武三思、武攸寧兄弟和武載德了唄!
說到這里,吳老九壓低了聲音,一副為武承嗣謀事的神情,靠到他耳邊。
低聲道:“明人不說暗話,武三思其人原與太子有爭儲之意,本不應出此重任,是要提防的。
可是,今舉朝歸心,大局已定,從前的一時之長短,怎么比得上‘太子賢德’之名更讓各方雀躍呢?”
“!!”武承嗣心里咯噔一下,有點道理哈。
朝中關系紛雜,他又初登儲位,是要給各方表個態的。
如果把武三思推上去,那昔日對手都得以重用,不顯出他武承嗣心胸大度嗎?
只不過,穆子究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反倒讓武承嗣想起來了,對哈,武三思這貨當初也想爭位來著,把他放出去不會是個禍害吧?
吳寧似乎是看出了武承嗣心里想什么,繼續小聲道:“太子殿下不必多慮!”
“梁王那時也不過是情勢所驅,是時局不明之時的自保之舉,并非真的就志在高遠。殿下想想,那個時候,梁王若不自培勢力,還能活到現在?”
“況且,后來太子得陛下圣心,他不也是第一個響應的嗎?”
武承嗣點頭。
穆子究分析的有道理,別人不敢說,但是武三思他還是拿得準的,這貨既沒賊心,也沒賊膽,成不了大事。
眼神忽亮,“子究的意思是說,梁王看上去不是本宮的人,可本質上與本宮還是同姓同心的?”
“正是。”吳老九一拍桌子,朗聲大喝,“遂梁王可堪大用!”
“嗯。”武承嗣被吳寧說服,“先生高見,高見啊!”
里面的武攸寧兄弟聽得差點沒罵娘,高見你個大頭鬼啊,就高見?
嘀嘀咕咕說什么呢?最后就來一個可堪大用?
前廳的武承嗣可不知道,后堂那兩兄弟已經冒煙兒了。心說,穆子究啊穆子究,當真是不世之才,怎么就便宜了太平那個老女人呢?這要是為他所用,那得省下多少麻煩?
“那載德呢?又是何種考慮?還望先生賜教。”
“這個嘛...”吳老九沉吟著,雙手抄袖,直了直腰,卻是沒刻意壓低聲調,“這是出于長遠的考慮。”
“長遠考慮?”武承嗣不解,“何意啊?”
“殿下啊!”吳寧似笑非笑,“殿下已為儲君,也該為將來做一做打算了。”
武承嗣渾身一僵,穆子究那神態分明就是有幾分嫌棄和賣弄之意,讓他不想深想都不行。
為將來打算?老子一當上太子就屁股的爛眼子事兒,哪有時間考慮將來?
但是,這話說的對啊,太子只是第一步,登峰造極那才是終極目標。
連忙起身,與穆子究長施一禮,“還望先生教我!”
“好吧!”吳老九長嘆,“有些話本不應由子究來說,然殿下既然問到了,那微臣就多幾句嘴。”
“陛下年邁,又圣體虧欠,退位讓賢那是早晚的事情,太子殿下就沒想過那時的情形嗎?”
這話不能接,有失穩妥,“請先生明示。”
“很簡單。”
吳老九可沒他那么多顧慮,直言道,“自李唐之大宗起,到今之陛下,朝中執局無外乎一個平衡。”
“不全信一人,也不專權一派。無論內外,皆有制衡之道。”
“”武承嗣點頭認同。
千古帝王心術,不就是這個制衡之道嗎?
心中一驚,茫然地看著穆子究,他這是...這是提醒我?
只聞穆子究繼續道:“他日太子殿下登臨大寶,就算各派歸心,群臣和順,但也必行制衡之法,有自己可以仰仗的勢力。”
“這個勢力是誰,自不用子究多言了吧?”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武家。
無論現在,還是將來,武承嗣所能依仗的最大助力,當然就是武氏宗親。
“那武氏之內呢?”吳寧突然反問,讓武承嗣又是一愣。
之前,他只想和外人對抗,還真沒想過武氏之內。現在細想,確有欠缺啊!
急聲道:“先生的意思,我武氏之中,也要.....”
穆子究一笑,“要不要的,還要太子殿下說了算。不過,武載德是個不錯的選擇罷了。”
“此人近年雖多在軍職,州府出官。可是,太子當比微臣更清楚,載德之才非武功一項,文治之能也屬頂尖。”
“可以說,出將入相無有不能,乃日后殿下之一大助益。唯獨根基尚淺,殿下當早做打算啊!”
武承嗣一時竟無話可說,穆子究想得確實是長遠啊!
而且,說什么武載德文治武功,那可不是捧他,而是這人真有那個本事。
近年,武則天把武載德安排在軍中供職,倒是讓人輕視了他的文治之才。要知道,武載德年輕時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實打實自己考出來的。
穆子究說的對,武載德是可堪大用之才,將來對他皇位的穩固有很大助益,趁當下扶植確實應該。
這么說來,穆子究這兩個安排確實是好。
但是,武攸寧和武攸暨怎么辦?
武承嗣蛋疼得緊,武三思和武載德是舒服了,可那兩兄弟還不得跟我急?
難辦啊!
苦臉對吳寧道:“那...我那另兩位兄弟,攸寧、攸暨怎么辦?此番分配,恐有不公之嫌吧?”
“要不....把西部之務...交給他們?”
得,武承嗣這腦袋啊,真不適合上臺面。
吳老九把話說的那么清楚了,他還想著把西域的好處也給占了。也不想想,那是給朝中所有臣子的,他要是還分給武家人,他這個太子能好過才怪。
吳老九暗自搖頭,這特么不是棒槌是什么?要是把諾大的天下交給他,真是熱鬧了。
可是,這話不能說,只得耐著性子,“不可!萬萬不可!!”
“為什么?”
“為什么?”
武承嗣的反問,和后堂攸寧兄弟的心理活動,是一起出來的。
武承嗣是真不明白,后堂那兩位是真急了。
穆子究對武載德的評價他們可是全聽見了,哦,合著我們兩兄弟還比不上武載德,那位是出將入相無有不能,那我們呢?活該受氣唄?
“為什么?”
面對武承嗣的疑問,穆子究有點恨鐵不成鋼。
再次湊到武承嗣耳邊,低吟道:“殿下,您可是剛得儲位不久,真敢把兩位賢王驅離身側?”
“啊!?”
武承嗣一個機靈,“什...什么意思!?”
“哎呀!”吳老九再嘆。
賊兮兮地繼續低聲道:“陛下屬意太子,朝堂看上去萬眾歸心,可是,誰又說得準,有沒有什么暗潮之涌呢。”
“且李室宗親猶在,誰又知道他們甘心不甘心。這個時候,把手中最得力的兩員干將支出京去,真的明智嗎?”
武承嗣傻眼了,光想著分贓,把這個茬子給忘了。
對啊,武攸寧、武攸暨不能出京。
穆子究說那是兩員干將,可是武承嗣自己知道,那哪里是干將,那就是他的兩條胳膊。沒了他們在身邊,真出點什么事,那就廢了啊!
“殿下還不明白嗎?”穆子究不管武承嗣的錯愕,繼續道,“之前咱們說扶植武載德,制衡的是誰啊?”
“正是攸寧、攸暨啊!將來武氏怎能一家獨大?”
“可是話說回來,攸寧、攸暨當得起制衡之道,也恰恰說明必不可少。兩位賢王皆屬能事之才,此時外放,實屬不智。”
啪!!!
吳老九此番話一出,武承嗣重重一拍額頭,有如醍醐灌頂,瞬息了然。
明白了,全明白了,越是重用,當下就越要留在身邊啊!
心說,這才是真正的智計謀臣,一個簡單的任用,就讓穆子究考慮的如此周全,滴水不漏。
佩服!佩服!!
再次起身,再次躬身大禮送上,“先生高見,承嗣受教了!”
“受教了?”
“受教什么啊?”
武攸寧和武攸暨都傻了。
穆子究在那兒裝神弄鬼,一會兒大聲,一會兒小聲,一會兒聽得清,一會兒聽不清。最關鍵的,評價他們兄弟的話,正正好好是一句沒聽著。
“怎么就受教了?”兩兄弟急的啊,抓耳撓腮,就差沒沖出去問問了。
不過,不問也知道,穆子究肯定沒說什么好話。而且,武承嗣這個草包還讓他給忽悠住了。
二人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到吳寧起身告辭,便迫不及待的沖出后堂。
“兄長!!這穆子究居心叵測,是何用意啊?”
還行,沒直接就說,這么分配我們兄弟就翻臉了哈。
武三思倒是穩住了,低眉臊眼的往旁邊一站,半個字都沒說。
他之前也高興來著,但是這事兒不能細想。
穆子究就是吳老九,他是知道的。更知道,吳寧萬不會真心來給武承嗣出謀劃策。那這里面到底是什么路數,有什么陷坑,就得好好斟酌了。
可是,武三思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踏踏實實當他的悶頭鵪鶉準沒錯,只聽武攸寧兄弟折騰便是。
只是,折騰得起來嗎?
有些話不用說,武承嗣心里清楚,武攸寧兄弟這是沒吃著肉有點心急了。
淡然一笑,“莫急,為兄怎會盡信于他!只不過,子究先生的話雖不知是何用意,卻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啊.....”
武攸寧一聽武承嗣這么說,心都涼了。
啥意思?話外之音還真要如了穆子究的愿?
“兄長....”武攸暨此時開口了。
“兄長別忘了,這穆子究多次與兄長為難,非我同類啊!切不可聽他胡言,擾亂了兄弟們的一團和氣。”
武承嗣一挑眉,心說,這你就錯怪了人家不是?剛剛穆子究那番話,可是半點離間之心也沒有的。
開始他也覺得這是二桃三士之計,可是最后人家說得明白,不讓武攸寧、武攸暨出京,那是為他們好,也是為大局著想。人家還夸你們是賢能之臣,可堪大用呢。
況且,再怎么說,武載德、武三思那也是他的人,穆子究就算有什么心眼兒,又能怎么樣?總比派太平公主或者別的什么人來的可靠吧?
“兩位皇弟啊!”
武承嗣心中已經認可了穆子究的人選,但有些事兒呢還是要裝一裝的,畢竟不讓武攸寧兄弟吃肉,人家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
遂好言道:“兩位皇弟且莫不快,穆子究這么一說,本宮也只是這么一聽,可還沒做決定呢!”
“況且,子究說得對啊,為兄初監國政,根基尚潛,京中不能無人啊!”
“對什么啊?”武攸寧翻著白眼。
穆子究剛剛說了什么,他們壓根兒就沒聽見。沒用的聽了一堆,有用的一句也沒進來。
“兄長!!”二人還是不死心。
實在是這個差事太肥了,誰也不想拱手讓人,還想再勸一勸武承嗣,千萬不能上了穆子究的賊當。
但是....
“誒!”武承嗣一擺手,打斷了二人的話。
“為兄心里都清楚,二位賢弟不必多言,且讓為兄斟酌一夜,明日再議也不遲嘛。”
武三思在這里,有些話,他不能明說。
總不能告訴二人,留你們是因為你們的分量比武三思重,將來是要仰仗你們,而不是他武三思吧?
“好了!!”武承嗣有了定論,不容有疑,“明日各位再到東宮一聚,叫上載德。咱們有什么話,兄弟之間商量著來。”
武攸寧欲言又止...
“好啦!”武承嗣拍拍他的肩膀,“為兄心中有數,定細細思量,不盡信穆子究。”
說著話,在武攸寧耳邊低語,“明日你二人早來,我有話說。”
武攸寧、武攸暨翻著白眼,心說,你這是哄小孩呢啊?還不盡信穆子究?穆子究沒來之前,賭誓發愿要提防著,結果呢?人家一進來,三兩句就把你忽悠懵了。
沒辦法,只得先走。回去之后,兩兄弟再作計較。
且先不說武承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說武攸寧兩兄弟情不情愿,反正武三思琢磨了一道兒,他也沒想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更讓他不明白的是,武承嗣可是一直防著吳老九呢啊,那吳老九到底和他說了什么,能讓他有這么大的轉變?
看剛剛的意思,武承嗣還真有那個心思,把城鄉改造的大任交給他武三思。
當真是怪了!
渾渾噩噩的回到梁王府,一進門就聽下人稟報,說二公子武崇訓從驪山回來了。
武三思一挑眉頭,心說,那小子在清華宮躲了好幾個月了,終于舍得回來了?
不過,回來的也正是時候。
“去,把他給本王叫來!”
不多時,父子二人于書房相見。武崇訓上了父子之禮,便低頭站在一邊,等著武三思訓話。
武三思皺眉看著他,“沒出息的東西,終于肯回來了!?”
武崇訓瞄了一眼老爹,嘟囔道:“孩兒不躲又能怎樣?”
“哼!!”武三思輕哼一聲,不屑道,“你呀,難堪大用!”
說完,又覺太重,來到武崇訓身前,柔聲道:“武承嗣為儲,總比李家人要強,爹這也是不得以而為之。”
“長寧郡王府那邊都是通透之人,不會不明白。且你與那吳....那穆子究之間的交情不涉朝務,本就純潔,你又何必躲呢?”
武崇訓沒說話,只聞武三思繼續道:“回來...沒去長寧郡王府看看?”
“沒有。.”
“去看看吧!”
武三思笑嘆一聲,想到今日的情行,“替為父謝謝長寧郡王,就說.....這個情,我梁王府記下了。”
“啊!?”本來還沒什么精神的武崇訓一聽老爹這么說,都傻了。
愣愣地看著武三思,“孩兒沒太聽懂,你讓我干什么去?”
“這有什么聽不懂的!?”武三思一臉無奈,“我讓你去吳老九那兒,替你爹謝謝他!!”
武崇訓無語了,心說,爹啊,九哥說的真是一點沒錯,就您這個腦子,還是早點想個退路的好。
“爹,真讓我去?”
“真讓你去啊!”
“好吧!”武崇訓敗下陣來,“那我可真去了!?”
說著話,兩手一背,邁起四方步往外就走,怎么看怎么不像剛進來時那么低落。
另一邊,吳寧回到府中,正好吳啟和吳黎等人在廳中閑聊。
“喲!!九哥回來了?”
吳啟挑眉戲謔,好不得意。
“怎么?去東宮了?”
吳寧懶得搭理他,“去東宮了,怎么?你有意見?”
“沒意見!”吳啟笑的那叫一個賤。
“不過,九哥啊,別折騰了,太子殿下都要恨死你了吧?你再怎么去圓場,也是救不回來了。”
吳寧沒說話,惡狠狠地剜了吳啟一眼,“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呢?”
“嘿嘿!”吳啟賤笑。
“你啊,還是先處理太子那邊吧!我呢,繼續當我的紈绔公子。多好?何必非強人所難呢?”
把吳寧氣的,就沒見過這樣兒的。
瞪著牛眼,“你很閑,是吧?”
“嘿嘿,反正比九哥要清閑。”
也難怪吳啟這么嘚瑟,長這么大,就沒見過吳寧失算。這可是千載難逢之機,當然要過足了癮才行。
“好。”吳寧咬著牙,“我讓你閑!!”
“你不是閑嗎?正好,去幫我赴個應酬。”
“應酬?”吳啟一愣,“什么應酬?”
“吳王府的應酬。”吳寧從懷中掏出請柬。
“李千里與李瓘父子今夜宴請故交,給咱們長寧郡王府也發了貼子。你不是閑嗎?替我去吧。”
“哦。”吳啟一想,也行!那爺倆都是軍人那么悶,赴他們的宴還算不錯。
“行吧!!”吳啟起身,準備回房換身袍子就去赴宴,“九哥,其實你也不用這么愁苦的嘛,乖乖聽我的不就得了?”
說完,不等吳寧發彪,一溜煙兒的就跑了。
他一走,廳中的幾個兄弟卻是活份起來。
吳老八摸出銀錢,“開盤開盤!多押多得、少押少賠了哈!!”
“十貫!老十獨贏!!”吳老七一點不客氣,直接嚷嚷起來。
“我也押注十貫,老十!”老十一賊兮兮地看了一眼吳寧,“九哥這回啊,難嘍!”
“十貫!!”羅廚子真抱出十貫錢來,“我押老九!!”
“啊??”
大伙一愣,還真有不怕輸的,押老九?
“廚子,你傻了吧?”吳老八瞪眼,“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哈。”
“反悔?”羅廚子撇嘴,順道看了一眼吳寧,“你們見他輸過嗎?”
大伙兒一陣無言,這話....有點嚇人。
吳黎皺眉看著吳寧,“老九,你....這回能輸嗎?”
吳寧冷笑一聲,“你說呢?”
吳黎一聽,心里更沒底了,試探道:“你不會還有后招吧?”
可是,不對啊,這局勢翻不了了啊?
一屋兄弟都直勾勾地看著吳寧,只見他搖了搖頭,“沒了。”
“那就行!!”
吳老把將羅利那十貫大錢攬在懷里,“買定離手,不能反悔了。”
吳寧看著一群人在那里鼓噪,也是無語。
搖頭出了廳中,卻是直奔長寧郡王府的正門,似乎在等著什么。
不多時,街角一轉,閃出一翩翩公子來,大搖大擺地朝著長寧郡王府而來。
吳寧一見,登時大笑出聲,“你還真來了?”
那公子也笑,到了跟前:“九哥,這可真不是我坑爹,是我爹非讓我來的。”
“呃....”
吳寧愣了,看著多日未見的萌公子武崇訓,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半句話。
“武三思讓他來的?這位....還真是一點腦子都不用啊!”
武崇訓長嘆一聲,“本來吧,這次坑爹,我心里還有點于心不忍,畢竟這回坑的有點狠。”
“可我是萬萬沒想到啊,他居然天真到了這個地步?還是趁早出京去吧!”
吳寧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安慰道:“走吧!尋個好去處,咱們不醉不歸。”
“好啊!”武崇訓應著,“要不...叫著裹兒?”
“這...”吳寧一窘,“還是不要了吧?”
自打他和太平公主演到一塊兒去之后,李裹兒就從他的身邊消失了。
“給她些時間吧!”
吳寧如是說著,看著武崇訓,“也給你一點時間。”
“我?”武崇訓一樂,卻是沒接話。
他確實喜歡過李裹兒,可是李裹兒的性子他最清楚,認準的事兒誰也改變不了,包括感情。
“算了,我還是也別去招惹她為妙。”
“咱們去官寧教坊吧,我好久沒見巧兒了!”
“嗯?”吳寧錯愕,怎么雙扯到巧兒那去了?
這一夜,有人心情大好,比如吳寧和武崇訓,喝酒聽曲兒,有美人為伴。
有人醉生夢死,比吳老十,和李千里父子,還有吳王府的一眾親朋相談甚歡。
唯一讓吳老十不太爽的,就是在宴上還預見了武載德。
他這才知道,原來武載德和李千里、李瓘關系一直不錯,甚至超越了李武兩家的嫌隙。
還有人抓心撓肝徹夜未眠,比如武承嗣、武攸寧兄弟。
武承嗣是不放心,把穆子究的話翻來覆去過了無數遍,生怕有什么紕漏,著了道。
而武攸寧和武攸暨則是熱鍋上的螞蟻,想著怎么才能扭轉乾坤。
然而,光靠想,他們是想不出來什么的,得吳老九露出破綻才行。
而這個破綻,已經放在他們眼前了。
第二天一早,武攸寧兄弟急匆匆地入了東宮。也確實如武承嗣吩咐的那般,早去了一會兒。
等武三思和武載德如約而來,已經過了晌午。但讓二人意外的是,太子不在東宮。
“不是說好的,一起議事的嗎?”武三思心中不明,“怎么人沒了?”
武載德也是納悶兒,穆子究諫言讓他去沿海之事,武載德昨夜就知道了。
為此,他還特意在李千里的宴上,連敬了穆子期三杯。
而聽武三思話中的意思,太子應該還算認可穆子究的意見,這事十拿九穩了。
怎么今天一來,武承嗣不在東宮了?
“那咱們....等等?”
“算了。”武三思搖頭,“還是各自回府吧!”
在這兒等著,好像他們兄弟多著急一樣。
“那好吧!”武載德也只得同意,與武三思各自回府。
只是,還未進府門,調用二人出京的圣旨就到了。
二人大禮接旨,高呼萬歲。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圣旨來得如此之快。
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調令似乎和他們知道的也完全不一樣:
武載德出知西南宣政使,兼吐蕃都護府政務官。
武三思出任涼州刺史,與林羽堂之子林晚蕭互為主副,主玉門、陽關、涼州三地軍政事。
這個結果,讓二人愣在當場好久才接旨,之后又于府門前呆站良久。
這兩位是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