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會繼續進行。
不過,相比起先前那個勁爆的發現,對于在座的各位來說,后面的內容已經沒什么可期待的了。
沒辦法,這一發現實在是太驚人了。
很多人想到了前幾年的中微子振蕩實驗,證明了在標準模型的預言中本應該沒有質量的中微子,竟然存在質量!因為這一驚人的發現,標準模型的大廈險些被推.倒。
如果750GeV真的存在一個遺漏于標準模型之外的粒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條線索還真具備這種顛覆性的潛力。
不少人在看著手表,有的人甚至已經悄悄地提前離場,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實驗室趕去,準備開始撰寫論文,“解釋”這種新的粒子和新的物理現象,然后發到ariv網站上占坑。
可以預見的是,如果發現這個特征峰出現的概率真的有這么高,ERN一定會啟動強子對撞機,對這條線索進行實驗求證。
如果最終強子對撞機上收集到的數據,證明了750GeV的位置確實有特征峰存在,而最終這個特征峰又被證明為確實是一個新的粒子,這不但意味著“新的物理”,更意味著一個諾貝爾獎!
毫無疑問,這條線索已經具備了押寶的價值。
緩緩放下了鼓掌的手,彼得·希格斯用驚嘆地語氣說道。
“……難以置信,這就是你和我說的驚人的發現?”
“是的,”坐在他旁邊的弗蘭克·維爾澤克笑了笑說,“兩個星期前我就看過了他的論文,雖然當時這篇論文并沒有完成,但那時我就隱約有這種預感,這一定會是一條驚人的線索。”
想了好一會兒,彼得·希格斯開口說:“從數學的角度證明750GeV存在特征峰,你覺得這種可能性存在嗎?”
弗蘭克笑了笑,說:“我覺得有試一試的價值,不管它正確與否,這確實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你說的對,我也是這么想的,”彼得點了點頭,從座位上緩緩站起身來,“關于這條線索,我正好也有點兒新想法……那我先回去了。”
弗蘭克伸手攔住了老友:“等一下。”
彼得:“還有什么事嗎?”
嘿嘿笑了笑,弗蘭克搓了搓拇指:“你忘了付錢。”
先前兩人打了個賭,弗蘭克賭這條新線索一定能引起他的興趣。
現在來看,這位賭徒明顯是贏了。
愣了下,彼得笑罵了一聲,將一張皺巴巴的富蘭克林扔在了椅子上,轉身匆匆走掉了。
會場的另一邊,看著往幕后走去的陸舟,盧院士哈哈笑道:“這小子有點意思,不愧是我徒弟。”
坐在旁邊,嚴新覺忍不住問:“可是教授,您不是說那是量子漲落嗎?”
“我可沒這么說過,”盧院士一臉嚴肅,反駁道,“我只是說,存在這種可能性,而且這種可能性很大。”
即便是現在,他也是如此認為。
這確實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但這條線索是否真的意味著一個重大的發現,還有待實驗的檢驗。
嚴新覺繼續問:“可是如果在750GeV的位置真的存在特征峰,從量子色動力學的角度該如何解釋這種現象?”
盧院士搖了搖頭:“解釋不了,這個現象已經超出了標準模型之外。”
“那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打斷了這位博士生的話,高院士笑了笑,繼續說道,“物理學存在的意義,并不是為了讓我們看到的一切都如我們所愿,相反,它存在的意義,正是為了去尋找那些出乎我們意料的東西,然后我們才會得到新的拼圖,去完善我們的理論。”
任何物理學結論都是不完善的,這取決于人類觀測手段的進步。
所以,即便愛因斯坦證明了相對論,也沒有哪個物理學家跳出來說自己“反牛頓”,或者說牛頓運動定理是錯的。
同樣的,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當人們踏上了更遙遠的星系,發現在宇宙的某一個角落相對論不再適用了,也一定不會有物理學家說,相對論是錯的,只是還有待完善。
而標準模型,也是一樣。..
屏住了呼吸,嚴新覺用激動到有些顫抖的語氣問道:“也就是說,陸舟的發現,意味著新的物理?”
高院士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只是也許。”
是的,只是也許。
但即便只是也許,對于一名碩士生來說,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了。
從5月初踏上歐洲大地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半月的時間。
看著床頭柜上掛著的日歷,陸舟不禁感慨。
如果他沒有把校歷記錯的話,這個時候20的小伙伴們應該已經考完了最后一科,整個金陵大學只剩考研大軍駐守了。
如果自己的人生軌跡沒有偏離航向的話,再過兩個月,他就是大三,得開始思考,是讀研還是找工作這個嚴肅的問題……
至于現在的話,很明顯,他已經不用思考這些膚淺的問題。
只不過,需要考慮的問題似乎并沒有變少,反而變得更多了。
就在兩個星期前,歐洲核子研究峰會結束,LHb華國合作組的科研人員陸續回國。
原本他是和盧院士、嚴師兄一趟飛機的,但盧院士把他扔在了這里,讓他到時候自己坐飛機回去。
至于為什么,那就說來話長了。
就在那場報告會結束之后,林恩·埃文斯拿著一份嶄新的人員合同找到了他,并向他發出了邀請。
陸舟的身份便從ERN的實習生,變成了ERN的研究員。
多一個身份總沒壞處,至于會不會被這層身份束縛在這里,也是完全無需擔心。
對于這種國際性質的研究機構來說,里面研究員的流動性都是非常高的。比如著名的美國阿貢國家實驗室,流動人員與固定人員的比例甚至接近:,在復述個研究機構掛名,對于學術界來說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而ERN,大概是所有科研機構中,人員流動性最高的那么幾個機構了。
其中除了成員國之外,還有觀察國和合作國,而針對不同國家、實驗機構派來的研究人員,ERN都有不同的人員合同……
這些合同上并沒有規定薪酬,所以并不算是雇傭協議,而更像是一種身份證明。
比如盧院士和嚴師兄,也都有著類似的身份。
至于它有什么用處……
除了辦理簽證方便點,進出各種不對游客開放的研究單位方便點,似乎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用處。
另外,如果想賺點外快的話,也可以靠著這層身份證明,和這里的實驗室簽訂更具體的長期或短期的工作或實習合同。
當然了,陸舟留下來倒不是因為“暑期短工”,而是因為ERN修改了原定的實驗安排,開始驗證他發現的那條線索。
而陸舟,想留下來見證自己的推斷,究竟是否正確。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系統還沒有判定任務結束,顯然是將這一部分關聯上來。
因為擔心任務中斷,所以他不敢離開這兒太遠。
總之,無論是出于因為什么原因留下來,像這種級別的實驗,都不是雙縫干涉或者小球單擺那種能迅速得出實驗結果的。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這都有可能的。
于是,盧院士便把陸舟一個人扔在了這兒。
畢竟對于院士級別的科研人員來說,時間都是相當寶貴的,不可能陪著他在這兒等結果出來。
不過,盧院士倒也不是完全沒管他,走之前給他留了三千歐元的生活費,并且幫他將房費訂到了七月底。如果這些錢沒用完,也不用還回去,權當是對他的獎勵了。
畢竟要是這個發現被證實的話,無論有沒有新的粒子進入人們的視野,他都幫原本沒什么存在感的LHb華國研究組掙了口氣。
而這背后的意義,是無法用論文的數量來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