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亮銀色的航班在碧藍的空中劃出了一道白線,一直延伸到了云端的邊際。
承載著國內可控核聚變事業的未來,一支規模在三十人左右的訪問團啟程前往了馬普學會。根據雙方的合作協議,在那里他們將接受簡單的培訓,為接手WEGA仿星器裝置做最后的準備。
在原計劃中,陸舟本來也是要一同前往的。
然而,此刻他卻并沒有立刻出發,而是將行程安排在了三天之后。
因為就在華國這邊的專家出發的同時,從馬普學會那邊派來的專家,已經抵達了金陵國際機場。
高聳的鼻梁仿佛要夠著帽檐,滿臉皺紋縱橫的日耳曼工程師提著隨身攜帶的手提箱,走下了飛機的舷梯。
這時候,他瞇著眼睛看了眼不遠處的機場建筑,像是用閑聊地口吻,和旁邊的同事簡單地說道。
“這里的變化很大。”
走在他的旁邊,模樣看起來稍顯年輕的紅頭發工程師挑了挑眉毛。
“你以前來過這?”
“十年前的事情了,”翻開了錢包,食指摩擦了下夾在里面的合影照片,略顯老態的工程師隨口說道,“如果你生活在柏林,十年的時間也許發生不了什么明顯的變化,但在這里每一年都能看到不同的地方。”
“你說柏林?變化其實還是有的。”
“哦?”
“自從我們的總統女士把那些戴頭巾的人放進來了之后,我們每天都能在法蘭克福匯報上看到新的東西。”
聽到這位年輕工程師的調侃,年邁的老工程師笑著搖了搖頭。
“這種話私下里說說就行了,別讓人聽到了。”
“我當然知道。”看著不遠處的接機團,那年輕的工程師停頓了片刻,瞇了瞇眼睛說道,“幾千納米寬度的導線,你真的認為他們能做到?”
倒不是瞧不起華國在科技創新能力,畢竟在科技創新這方面,從二十世紀中葉之后疲軟到現在的歐洲,實在沒有瞧不起別人的資本。
然而,科技創新是一回事,能不能把技術從實驗室中搬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兒。
事實上從14年初開始石墨烯納米帶技術就已經能在實驗室中做到幾十個納米寬度的程度,到現在甚至能在實驗室里做出寬度只有七個碳原子的“黑科技”,只不過這項技術至今為止依然被封印在實驗室中。
工業界和學術界最大的代溝,恐怕便是在這里。
一個半世紀前,若是某個科學家發現了一樣新穎的化合物,或者是某個重要工業原料的簡易合成方法,他可能因此一夜暴富。但這種例子放到現在,卻是相當罕見了。
更常見的現象是,往往學術界做出了一項看起來非常漂亮的成果,但工業界卻需要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時間去消化,甚至最終證明它是無用的。
考慮到陸舟在鋰負極材料上取得的成功,從SG1材料誕生之初,亥姆霍茲聯合會便注意到了這種潛力無限的碳基超導材料,但在對它的產業化可能性進行評估時,因為成本、生產難度等各種方面的原因,最終他們還是放棄了這種材料。
然而,現在突然有人完成了這個在他們看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他們自然難免感到詫異。
畢竟,完成這項工作的華國,納米級的精加工技術實在談不上有多出色
“就他們寄來的樣品來看,他們確實是做到了。”
“難以置信。”
“是的,難以置信,”停頓了片刻,老工程師繼續說道,“我們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弄清楚這一點嗎?”
另一邊,機場VIP通道入口處。
站在陸舟的旁邊,看著不遠處的飛機,楊旭忽然開口問道:“其實我一直想問,為什么來的是亥姆霍茲聯合會的人?”
陸舟:“很正常,你總不能指望一群等離子體物理專家還得擅長材料學的研究吧。”
楊旭笑著調侃了句:“這里不是有一位嗎?而且還擅長數學。”
微微愣了下,陸舟很快反應過來楊旭說的是自己,隨即笑著搖了搖頭。
“完全不一樣。”
正說話間,德國那邊的訪問團已經走下了舷梯。
而陸舟這邊,也向著舷梯的方向迎了上去。
走在一行人的前面,那個模樣看起來稍顯年邁的工程師摘下了黑色的帽子,向陸舟伸出了滿是老繭的右手。
“你好,陸教授,我是來自亥姆霍茲柏林材料與能源研究中心的蘭德烏利奇。旁邊這位是我的同事,西姆森尤金。”
“陸舟,”和這位日耳曼工程師用力握了握手,陸舟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笑了笑,“你會漢語?”
“我以前在金陵這邊工作過兩年,可能說的不是很標準,但多少還是會一點。”這位看上去很嚴肅的老人咧了下嘴角,用風趣地口吻說道。
“是嗎?可是在我看來已經很標準了,”友好地笑了笑,松開了手之后,陸舟繼續向介紹起了自己旁邊的三人,“這位是金陵高等研究院材料學研究所的所長楊旭,以及寶盛集團的總經理孫成武先生和總工程師曺敢為先生。”
“我代表寶盛集團歡迎諸位的到來,”握著烏利奇的右手晃了晃,孫成武笑容滿面地說道,“我們集團為諸位準備了酒店,請問你們是先去酒店放行李,還是另有別的安排?”
烏利奇說道:“酒店一會兒去可以,可以先帶我們去一趟工廠那邊嗎?”
孫成武微微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料到這些德國人這么猴急,于是下意識看了一眼陸舟。
見陸舟點頭示意之后,孫經理立刻看向了烏利奇教授,欣然笑著說道。
“當然沒問題。”
德國這邊的訪問團規模不大,總共只有六名人,但卻全都是亥姆霍茲柏林材料與能源研究中心從事碳納米材料方向研究的頂尖專家。一行人上了接送的專車之后,孫經理主動坐在了陸舟的旁邊,忍不住問道。
“你說這些德國佬這么著急?”
聽到孫經理的問題,陸舟笑了笑說。
“打個比方,上學那會兒,如果你的同桌平時考試只有七八十分的樣子,突然在最近的一次測驗上考出了120分的成績,你會怎么想?”
楊旭想了一會兒:“那得看是多少分制?”
“多少分制不重要,”陸舟搖了搖頭,“不管是多少分制,你肯定都會納悶,他是怎么做到的,亦或者這其中是否存在貓膩。”
孫經理遲疑了下:“你的意思是,他們在懷疑我們是在忽悠他們?”
“這種關系重大的合作,是人都會留個心眼,”頓了頓,陸舟繼續說道,“我們只需要證明給他們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