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驗室出來之后,陸舟示意薛院士稍等一會兒,隨后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兩名安保人員,用認真的語氣囑咐道。
“將這里的保密級別調整到甲級,除非是我本人,任何人不得靠近這里。”
兩名保安立正站定,干凈利落地抬手行了個軍禮。
“是。”
離開了半導體研究所之后,薛院士看向走在旁邊的陸舟問道。
“他們是部隊的人?”
陸舟:“退伍轉業的,我和他們團長關系不錯,就幫忙安排工作了。”
從部隊里出來的,至少政審不用他操心,政審不過關的人戴團長也不會推薦給他。而且在安保能力上,從部隊里出來的人也遠遠要比一般途徑招到的人強得多,連基本的培訓都可以省去了,直接就能上崗。
金陵高等研究院從成立到現在,別說是材料失竊這類刑事案件,連一張草稿紙都沒有丟過,靠的正是這些恪盡職守的可愛的人們。
帶著薛院士來到了辦公室,陸舟吩咐秘書給他倒了杯茶,并且幫自己倒了杯咖啡。
做完了這些事情之后,那位秘書很識趣地離開了辦公室,并且順手帶上了門。
看著門關上,陸舟繼續看向了坐在他對面的老先生,笑了笑開口說道。
“我猜你有很多東西想問,你先請吧。”
薛院士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在來這里之前,我確實有許多的困惑,但現在……我感覺我已經得到答案了。何況……”
老院士的笑容帶上了些許淡淡的復雜的感覺。
“……密碼學,已經可以退出歷史的舞臺了吧。”
陸舟搖了搖頭。
“這個說法太絕對了,任何技術的更新換代都需要時間,就像哪怕是擁有了聚變能這樣清潔而高效的能源,煤電在我們的大西部地區仍然占據這一小部分的市場份額……”
“何況,退出歷史舞臺的只是加密算法在長距離通訊中的運用,在從基站到個人的短距離通訊上,以及其他領域,密碼學仍然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頓了頓,陸舟看著薛院士繼續說道。
“……而需要的,僅僅是做出一些調整。”
反復咀嚼著陸舟這句話,薛院士陷入了沉思。
沒有打擾他的思考,陸舟端起咖啡杯,吹了吹那裊裊白霧,慢慢地喝了一口。
大概過了五分鐘那么久,薛院士終于抬起了頭來,認真說道。
“有什么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
陸舟的臉上露出了贊許的笑容。
“當然。”
“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咨詢相關領域的專家。”
薛院士:“哪方面?”
“關于量子通訊。”
聽到這句話,薛院士微微愣了下,表情略微有些窘迫地說道:“量子通信這個……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你應該找科大的教授……”
“早在你來這里之前,我就已經發去郵件和科大的教授溝通過了,而在聽到了我的問題之后,他們向我推薦的正是您。”
看著薛院士,陸舟繼續說道,“除了密碼學之外,您本身也是一名通信工程領域的專家,曾經在中國電子46所擔任高級工程師,并且參與過國內早期光纖網絡的建設。”
聽到這些令人懷念的事情,薛院士眼中浮起了幾絲回憶。
不過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那都是些陳年往事了,我從10年開始基本上就轉入到通信安全方向了,恐怕很難幫上你的忙。”
“但我相信經驗這種東西是不會過時的,”陸舟認真說道,“尤其是在我們需要重新建立這個通訊網絡的時候。”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薛院士心頭一震,不敢相信地看著陸舟。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你打算用那種……量子光纖?重新搭建國內的通訊網絡?”
“這到不是我的打算。”
看著聲音已經開始語無倫次的薛院士,陸舟淡淡笑了笑,用開玩笑的語氣繼續說道。
“而且,我可沒說過只是國內。”
量子中繼器的問題一旦解決,整個量子通訊技術已經具備了商用化的可能。
然而量子通訊技術有個很致命的缺點,那便是在單位時間內傳輸的數據量上。
以從美國西海岸到華國東海岸的海底光纜為例,其帶寬動輒以Tbps為單位。
這個規模的數據對于傳統光纖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然而對于依靠單光子糾纏對來實現信息傳遞的量子通訊技術而言,這卻是一個短期內無法解決的問題。
簡單來說,基于量子通訊技術的通訊信道,滿足有限幾個企業之間的數據交換是沒什么問題的,但根本無法承載互聯網這種規模的通訊。
不過,這也并非沒有解決的辦法。
按照ISTFP5的報告,1個128bit的密鑰可以保障100Gbit數據的安全。理論上只需要一條帶寬達到Mtps量級的量子通訊信道,便足以給跨越太平洋的所有信息加上一把鎖。
因此,一個完美的方案便是,將傳統通訊手段和量子通訊技術結合起來,用傳統通訊信道發送“加鎖”的信息,再用量子通訊信道分發“開鎖”的密鑰。
抽象的形容,就是大手送包裹,小手遞鑰匙。
這種近似于“一次一密”的加密方式,理論上也能夠達到“無條件安全”的程度。如果開鎖的鑰匙只有獨一無二的一把,那么無論是多快的計算機,也不可能通過單純的運算力竊取密鑰。
為了實現密鑰和被加密信息的分離,需要一套全新的通訊協議來實現。不只是如此,為了提高信息的傳輸效率,用來分配密鑰的量子通信網絡,必須經過嚴謹的設計。
必須得承認,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但無論怎么說,相比起量子中繼器而言,還是容易太多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薛院士當場便接下了陸舟的邀請,參與到了建設量子通信網絡的項目,以訪問交流的名義留在了金陵大學這邊。
正好,他還在發愁如何躲開那些等著他去工信部那邊“討個說法”的同事和老朋友們。
雖說管住嘴很容易,但奈何他所從事的這個行業圈子實在是太小了。
很多東西哪怕他什么也不說,一個眼神別人也什么都猜到了。
不管是為了大局也好,還是為了他自己,離開一段時間都是最好的選擇……
隨著薛院士的加入,整個量子通訊網絡的項目,推進的速度可以用神速來形容。憑借著這位老先生的經驗,陸舟很快找到了量子通訊技術與傳統通訊技術結合的最優化方法,并對這個嶄新的通訊協議完成了一個結構性的框架。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過去,終于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
一條長度約五百米的實驗用量子通訊管道,在金陵高等研究院隱瞞的一角建成。而與此同時,這座屹立在華國學術界頂端的象牙塔,也迎來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