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1世紀,癌癥毫無疑問配得上絕癥這個稱號。
不只是因為那令人猜不透的致病機理,以及難以被察覺的早期癥狀,更是因為一旦發展到了晚期,癌細胞擴散全身之后,幾乎不存在絕對有效的治療方法。
尤其像是肺癌,到最后能否活下來,基本上只有聽天由命了。
不過,這是在21世紀,一場普通的流感都可能讓世界陷入危機的年代。
到了22世紀之后,隨著納米機器人和放生學器官、植入義體被廣泛用于醫療行業之后,癌癥這玩意兒已經算不上什么大問題了。
至少,它已經不再被稱為絕癥。
在這個繁榮的烏托邦時代,只要錢到位了,一個人就不可能死。
甚至哪怕是死了,也能以另一種形式活過來
“恭喜你,薇拉女士,您的肺癌已經治愈,希望您珍惜著來之不易的健康另外,歡迎來到22世紀,稍后冷凍人權益保障基金會聯系您,并向您講解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如何開始新的人生。”
恍惚中,坐臥在病床上的薇拉,聽見站在病床旁邊的醫生照本宣科地念完了這些話。
就好像剛剛被治愈的只是一件小感冒,反而沒有冷凍休眠解除更加值得一提。
后者是什么值得恭喜的事情嗎?
22世紀,也就是說,這次醒來已經是100年后了吧。
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醒來,還不如就這么一直睡下去
胸中涌出了一絲酸楚,不過看著站在床邊的醫生,薇拉還是禮貌而虛弱地說了一聲謝謝,目送著他離開了病房。
“你剛剛才做過手術,身體還在恢復中,躺著會比較好。”
聽到一旁傳來的關切聲,薇拉緩緩側過了臉,只見一位年輕的護士站在那里,正看著她微笑。
“謝謝”
“不客氣,照顧病人是我們的工作,”臉上露出了莞爾的笑容,那護士繼續說道,“我叫錢秀秀,你呢?”
話說自己的名字,在病歷上不是有嗎?
雖然如此想著,但她還是禮貌地做了個自我介紹。
“薇拉普尤伊。”
“薇拉普尤伊嗎?我們這里很少有外國人,您是我在這里見到的第一位異國面孔的休眠者。”
“我在2022年入籍的。”
“原來是這樣,”那護士溫柔的笑了笑說,“100年了,睡了這么久一定很不容易吧。您先好好休息吧,稍晚些時候,我會把晚飯替您帶過來。”
“我不困”雙手輕輕抓著被子,后背靠在枕頭上坐著的薇拉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剛才,我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聽到這句話,那護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
“雖然我也沒有嘗試過休眠,但理論上來講,冷凍休眠的狀況下應該是不會做夢的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醫學上一定會成為一個不得了的發現。
到目前為止,如何將神經接入系統與冷凍休眠技術相結合,一直是學術界最前沿的研究領域。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能在冷凍休眠之后,還會產生類似于做夢的記憶。
絕大多數人,都只是眼睛一閉一睜,就從過去來到了現在。
不過這種深奧的東西,對于她一名普通的小護士而言,還是有些太遙遠了。
“那是一個怎樣的夢?”
“感覺像是回顧了過去二十多年的一生,”薇拉的臉上露出了有些虛弱的笑容,神色復雜的凝視著天花板,繼續說道,“我看到了童年的自己,還看到了一位非常非常熟悉的人,隔著一層濃霧和我說了很多話。”
關于夢境的絕大部分記憶,在醒來之后她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只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似乎遺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可思議,夢中的事情您居然能記得這么清楚,”錢秀秀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用輕松的口吻說道,“不過聽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一個傳言。”
“什么傳言?”
“那是另一位休眠者的故事,他醒來的時候和我們說,他感覺自己在睡著的時候,他的父母站在病床邊上和自己講了很多話,并堅稱他的父母還活著,想要見他們。但事實上,早在幾十年前,他們就已經去世了。”
似乎是覺得自己講的這個故事太過離奇了,錢秀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
“當然我們一致認為,可能是因為對父母的思念,讓他產生了幻覺。”
“我肯定那不是幻覺!”音量不可控制地提高了幾個分貝,忽然意識到自己激動了的薇拉,緩緩吸了口氣,很快讓自己平靜了下來,放緩了語調小聲繼續說道,“如果是幻覺的話我在夢中看到的那個人,一定不可能是她,而是他。”
錢秀秀愣愣地盯著這位情緒激動的病人看了一會兒,隨后語氣溫柔了起來。
“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相信將您送來這個時代的至親、朋友、愛人,一定需要付出更大的勇氣。哪怕是為了不辜負這份勇氣和期盼,也請一定要在這個新世界堅強的活下去。”
似乎是認同了這個說法,薇拉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她忽然想到了一個現實的問題,忍不住小聲開口。
“說起來,住院費”
“這個您不用操心,”護士小姐溫柔地笑了笑說,“您的絕大多數費用,在休眠之前就已經付清了。而超出的那部分,大概在兩天前一位貴人來這里探望您的時候,也都全部繳納了。”
臉上的表情漸漸從驚訝變成了難以置信,那爬滿胸口的酸楚漸漸變成了一絲難掩的激動。
捏在被子上的雙手輕輕顫抖著。
雖然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她還是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他是誰?”
“他沒有留下名字,只是囑咐我給您帶一句話。”
“什么話?!”
看著情緒激動追問著的薇拉,護士小姐姐的臉微微一紅,小聲說道。
“他只說了一句我好想你。”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薇拉的臉噌的就紅了,緩緩的地滑躺在了床上,將發熱的臉整個埋在了被子里。
一定是他!
哪怕他已經變成了一位一百多歲的老爺爺,也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還活著!
原本一片灰暗的世界,在一瞬間忽然重新染上了顏色,就連那純白色的天花板,都忽然比先前更明艷了幾分。
雖然沒有任何人告訴她,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容身之處,但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顆細胞,都被重新賦予了新的意義。
我也好想
快點見到你。
泛亞合作總部。
坐在辦公室里的李光亞,正喝著咖啡,打發著閑暇的午休時間。
站在旁邊的辦公室秘書魏松表情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理事長先生。”
“怎么了?”
“恕我直言,您不該干那件多余的事情”
無論怎么說,以別人的名義說話,總歸是不太好的。
尤其是那種令人誤會的話。
一瞬間就猜到了自己這位秘書吐槽的是哪件事情,李光亞愉快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在了辦公室。
“是嗎?可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會很有意思嗎?”
聽到這句話,魏松頓時感覺有些頭大。
雖然將那個人從休眠中喚醒、給陸院士對這個世界多增加一些牽掛是他的主意,但他從來沒想到,這位理事長會沒正經到給自己加這么多戲。
畢竟很多東西都只是他們根據野史做出的推測,萬一人家根本沒那想法,豈不是就尷尬了?
“可是如果陸院士知道了”
“那他也一定不會責怪我,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而是否向前踏出那一步,選擇權終究還是在于他自己,”李光亞慢悠悠地說道,“何況誰能證明我去過那里?你嗎?你會背叛我嗎?”
“我當然不可能背叛您。”
“那就行了,”李光亞從容不迫地繼續說道,“對了,你再去和安全局那邊的人打聲招呼,看看他還有沒有熟悉的人正在休眠中如果有的話,第一時間告訴或者干脆不用和我說,能解凍的都盡量提前解凍了,費用直接從我這兒報銷。”
魏松苦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是。”
總感覺,這家伙是不是有些用力過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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