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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5日。
北萊茵威斯特州下著大雨,讓人不禁有些擔心萊茵河的河水是否會漫過河堤。
坐落在萊茵河右岸的一角,一座其貌不揚的研究所,此時此刻便在飽受著這樣的困擾。
那灰黑色的石磚上爬滿了歲月的斑駁,在風雨的洗禮下發出低沉的悲鳴,就像一位依靠在葡萄藤架下的老人,為時日無多的歲月而輕輕喘息。
當然了,相比起那些真正值得它困擾的事情而言,這點糟糕的天氣到顯得無足輕重了。
作為哥廷根學派昔日輝煌的見證者,以及布爾巴基學派的傳承者,它已經為這個世界思考了近兩百年的時間,并且不出意外會繼續思考下去。
然而這大概還是第一次。
因為某一個問題,如此的令它困擾……
門開了,一位老人踏著浸滿水漬的臺階,從研究所的外面走了進來。
抖落了雨衣上的水珠,將它遞給了一同前來這里的助理,剛從家中趕來這里的法爾廷斯教授一邊呵著白色的霧氣搓了搓手,一邊風塵仆仆地朝著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距離從華國回到歐洲,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數學界發生了許多事情。
以那篇刊登在《未來數學》上的關于BeilinsonBloch猜想證明的論文為開端,將代數幾何學中關于motive,關于上同調理論的研究,直接從靠近海岸的淺灘,推向了深水區。
一大批研究成果在該領域相繼涌現,讓人們越來越相信,格羅騰迪克對于代數幾何學的預言已經近在咫尺,并且大概率是正確的。
如果沒有太多的意外,興許在有生之年,絕大多數人都有希望看到那天。
代數與幾何在某種意義上達成統一的那天!
“好久不見,法爾廷斯教授。”看著從會議室外走進來的法爾廷斯,一位看起來有些發福的老人,臉上露出了笑容,熱情地伸出右手向他迎了上去。
“說起來自從上次在斯德哥爾摩的藍廳和你見過一面之后,到今天已經有六個年頭了吧。”
“別來無恙,薩納克,你終于到了,”握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法爾廷斯掃了眼他那像被繩子勒緊的皮球一樣的肚子,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看來最近這幾年你的生活不錯。”
“還湊合吧,”薩納克爽朗地哈哈笑了笑,“你的幽默還是那么的不討人喜歡。”
薩納克教授,《數學年刊》的前主編,同時也是2014年的沃爾夫數學獎得主,能夠獲得這一包含終身成就性質獎項的學者,可能不是學術上最頂尖的那種,但一定是享譽全球的那種。
至于這位《數學年刊》的前主編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理由自然是和坐在會議桌前一言不發地翻著會議紀要的德利涅一樣,他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理由,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坐在這里。
這場數學界的風云際會,幾乎聚集了整個布爾巴基學派的頂尖學者。
包括他薩納克,包括格羅滕迪克最得意的門生德利涅,也包括被譽為數學教皇之后的第一人法爾廷斯,以及被法爾廷斯認可為最有希望超越他的年輕學者舒爾茨……
而到現在為止,這場會議已經持續整整三天了。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還是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好了,”走到了會議桌前顫顫巍巍地坐下,法爾廷斯看了眼窗外瓢潑而下的大雨,緩緩開口說道,“再過些日子就要入冬了,像這樣坐在一起開會實在是太難受了。”
“我贊同你的觀點,”終于看完了手中的會議紀要,德利涅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用平穩的聲音說道,“我最受不了歐洲的一點,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陰雨不斷,我的外套就沒有一天是干的。”
法爾廷斯的提議受到了十余名與會者的一致贊同。
這場以大統一理論為命題的研討會議,很快拉開了帷幕。
首先發言的是舒爾茨,由他報告了這一個月來他對k上光滑射影簇的態射Hom(hX,hY)的研究,確定了其為一個非阿貝爾的范疇。
這個觀點一經發表,立刻引起了所有與會者的高度關注。
眾所周知的是,阿貝爾范疇是同調代數的基本框架,如果k上光滑射影簇的態射是非阿貝爾范疇的話,無疑否定了他們曾經猜測最有可能解決大統一理論的途徑——即,通過上同調群和代數拓撲理論的方法。
這樣的結果雖然多少令人有些沮喪,但能夠證明一條思路是不可行的,多少還是節省了大家許多寶貴的時間。
至少現在他們不用一邊假設Hom(hX,hY)的各種可能性,一邊在不確定地概率上討論一個不確定的命題了。
會議進行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
基本上所有人都毫無保留地將自己一個月以來的研究成果放到了會議桌上進行討論,一直到會議進入了尾聲。
看著筆記本上記錄的一行行潦草的筆記,法爾廷斯還算滿意地輕輕點了下頭。
相比起昨天而言,今天勉強算是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除了證明用上同調群和代數拓撲理論的方法研究k上光滑射影簇的態射是在浪費時間之外,通過代數鏈理論,他們成功推導出了k上光滑射影簇的范疇為V(k),驗證了格羅滕迪克關于標準猜想的猜測之一。
若說放在平時的話,光是這一令人振奮的結果,就足以他們開啟至少一瓶香檳了。
不只是大統一理論的階段性成果。
這同時也是求證標準猜想的階段性成果。
然而現在,非但沒有人提香檳的事情,甚至沒有人對此感到任何樂觀,反而是心中的緊迫感越來越強烈了。
代數鏈理論并非是什么特別復雜的方法,法爾廷斯相信如果他們能想出來的話,那個人一定也想得到。
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篇論文都沒有發表。
這要么說明他陷入了瓶頸,要么便說明他正在醞釀更驚人的東西。
法爾廷斯更傾向于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經過了前一個多月的舉步維艱之后,他現在已經不奢望憑借自己或者舒爾茨的力量,將這個命題解決掉了。
或許有一些私心在里面,但這絕對不是為了自己。
他現在只期望能夠集合整個布爾巴基學派的力量攻克這道難關,讓這個學派的輝煌能夠繼續延續下去,而不是被一座更明亮的燈塔發出的光芒所掩蓋。
如果那個人真的完成了大統一理論……
和令上千到命題榮升定理的黎曼猜想不同,大統一理論將讓成千上萬的定理串聯在一條直線上。
這一成果甚至將超過20世紀一切數學成就的總和。
而完成了這一偉業的他,成就毫無疑問將到達歷史的頂峰……
會議結束。
與會者們起身離場。
收起了筆記本,就在法爾廷斯教授正打算起身的時候,忽然注意到放在桌上的智能機,屏幕閃爍了一下,彈出了一行未讀郵件的提醒。
食指在屏幕上點了下,拿起手機的他正準備看一眼郵件是誰發來的。
可當視線觸及郵件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卻是愣住了。
正文很短。
短到只有六個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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