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我都在懷疑對方不是真正的鬼神。
鬼神最大的特征,不是他的外貌如何,而是獨霸一方的能力。某種意義上,山神土地也可以稱之為鬼神。
既然鬼神之力讓人畏懼至極,跟文鑫交易的鬼神又怎么會藏頭露尾,甚至與文鑫妥協?
所以,我一直都在懷疑對方是一個專門能騙人的惑鬼。只有惑鬼才會虛虛實實地蠱惑人心,讓人為其所用。高明的惑鬼甚至可以欺騙低階鬼神為其效力。
我前前后后三次跟對方交手,它哪一次不是用幻覺迷惑我的視線,想要讓我判斷失誤,再想辦法對我痛下殺手?真正的鬼神不會做這種事情,尤其羅剎鬼更是如此。
如果我們遇上的真是羅剎鬼,恐怕第一次交手,我就已經交代在王詩雨的家里了。
鬼魂聽見我的厲聲怒喝,頓時蔫了:“先生……上仙……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就是……”
我厲聲道:“影樓里那個人是怎么死的?”
“他是自己把自己釘上去的……”惑鬼見我臉色陰沉,緊忙說道,“是我附在他身上,讓他釘住了自己……為了控制那人停在墻上,我可是耗去了不少力量,不然,我也不會這么弱……”
惑鬼所說的應該是實話。他故意把人釘在距離地面一米高的地方,又在照片上留下了羅剎形影,實際上,不是為了給我看,而是為了給文鑫看。他是想讓文鑫覺得他就是羅剎鬼,嚇退文鑫反抗的念頭,從而死心塌地地為他賣命。
只不過,看到羅剎形影的人是我,而不是文鑫。
現在唯一讓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沒了,我也沒有必要再留對方。我抬手將靈符按向血玉時,惑鬼苦苦乞求道:“上仙饒命……饒命……我知道黑妃墓在哪兒,文鑫手里的黃金就是那兒搬出來的……只要……”
“你去死吧!”我冷笑之間,強行將靈符壓上了血玉。綠色的磷火頓時從血玉表面上崩飛而起,凄厲的鬼哭也隨之戛然而止。
不是我不喜歡黃金珠寶,而是我不能把惑鬼留在身邊。惑鬼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把他帶在身邊,就等于帶了一只喋喋不休的惡鬼,說不定什么時候我就掉進了他的圈套,那時,說不定就是他反敗為勝要我命的時候。
我震散了鬼魂之后,順手把血紋白玉給揣在了兜里。老杜和王局都看見了我的動作,但是誰也沒多說什么。等我回頭看向沙發時,卻是猛然一愣:“文鑫哪去了?”
“人跑了!”老杜他們剛才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我的身上,誰都沒去理會縮在沙發上的文鑫。
文鑫跟惑鬼打過那么多年的交道,對鬼魂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超過了在場的警察,這就是他能悄悄溜出去的原因。
老杜二話沒說拔腿就往外追。他們幾個到了門口時,我也聽見外面有人喊道:“文鑫,放開人質!”
等我沖到門口時,老杜他們已經把文鑫給堵在了院子里。此時的文鑫,正用一只手勒著蔣藝的脖子,另外一只手里抓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來的釘子,頂在蔣藝的咽喉上:“都別過來……”
滿臉是淚的王詩雨就站在文鑫附近:“文鑫,你自首吧……”
“閉嘴!你們誰再說話,我就殺了她!”文鑫額頭上的青筋已經崩了起來,情緒隨時都可能失控。
老杜試探著道:“有話慢慢說,不要傷害人質。”
“說個狗屁!”文鑫厲聲叫道,“你們給我讓開!讓開……你別拿槍指著我!”
我淡淡說道:“你剛才自己也看見了,他們槍里的子彈早就沒了,你怕什么?”
“你瞎說什么?”小李他們幾個人被我氣得七竅生煙。槍是一種威懾,如果讓文鑫知道槍里沒有子彈,威懾力自然就小了不少。況且,普通警察的子彈只有有數的那么幾發,根本沒有臨時裝彈的可能性。
幾個警察對我怒視之間,干脆把槍收了起來,準備徒手抓捕文鑫。
老杜沉聲道:“文鑫,你放開蔣藝,凡事都好商量……”
文鑫的情緒剛剛緩和了一些,我卻慢悠悠地開口道:“說的就是。你自己不是都說了嗎,你做的那些事情,在法律上沒有證據,警察起訴不了你,你怕什么?”
“你給我閉嘴!”文鑫臉色忽然一變,瘋狂怒吼道,“你懂個狗屁!要不是你……”
“小吳,你給我閉嘴!”王局被我氣得七竅生煙。
“我這不是幫你們嗎?文鑫最多弄個身敗名裂,又不會判死刑,怕什么……”我只把話說了一半,就見王局臉色不善地往我臉上看了過來,立刻擺手道,“好,我閉嘴,你們繼續談吧!”
“哈哈哈……”文鑫忽然狂笑道,“身敗名裂?還最多……我給你們機會……我現在就給你們機會!我馬上殺了她,讓你們有機會殺我……”
“別沖動……”王局急聲怒吼之間,文鑫手中的釘子已經刺破了蔣藝的脖子。殷紅的血跡順著蔣藝雪白的皮膚流向領口的瞬間,我身邊忽然爆出一聲槍響。
等我抬頭看向文鑫的當口,他腦袋上已經被子彈打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人也死不瞑目地栽倒在了地上。老杜提著還在冒煙的手槍,幾步搶到尸體身邊,用腳踢了踢文鑫,見他已經徹底死亡,才算放下槍來。
王局臉色鐵青地走上去:“馬上收拾現場,找法醫過來……老杜,你帶人把兩個女孩送走……”
王局有條不紊地處理善后時,老杜也把我和兩個嚇得大哭不止的女孩帶上了警車,趕回了刑警隊。
老杜坐在車上問道:“小吳,你怎么知道血玉藏在了吊燈頂上?”
我點上一支煙道:“惑鬼的神通很低,不可能控人于千里之外,只要超出一定的控制范圍,它就無能為力了。所以,惑鬼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就在文鑫的別墅。”
“文鑫一直把金剛杵放在臥室里,法器輻射的范圍之內,惑鬼沒法行動自如,所以躲在客廳的可能性最大。當時,客廳里所有的東西都在動,唯一沒動的就是我們頭上的吊燈。那是鬼魂不想讓我們注意到吊燈而已。他越是隱藏,其實暴露的也就越開。”
老杜忍不住問道:“鬼也有失算的時候?”
我笑道:“神仙都有失算的時候,就別說是鬼魂了。”
“說的也是。”老杜再次道,“惑鬼只有一個,那他怎么會調動那么多鬼魂過來找我們?”
我解釋道:“‘巧舌如簧’這四個字在陰陽兩界是通用的。鬼的思維方式,跟人大同小異。惑鬼能迷惑人,也一樣能迷惑其他鬼魂。”
“況且,這只惑鬼已經連續吞噬了幾個人的陽魂,修為也達到了一定程度。如果不是他天生膽小,不敢放開手腳殺人,說不定,現在早就已經達到了我們沒法正面對敵的程度了。他在威逼利誘之下,騙其他鬼魂給自己賣命,也在情理之中。”
老杜再次說道:“說實話,我真替你捏了汗!一開始連你都被擋在風水陣外面了,我還以為,那鬼魂多厲害呢!”
我搖頭道:“文鑫確實找高手給他布置過風水陣。但是,風水陣被一根鎮魂釘給毀了之后,就變成了死陣。那個鬼魂只不過是用陰氣填上了死陣的空缺,才變成了白龍當道。”
“說實話,我一開始看見白龍當道時也嚇了一跳,好在那個鬼魂沒有多大本事。”
老杜越說越來勁:“那塊白玉怎么到了吊燈頂上的,文鑫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是它長腿跑上去的啊?”
我解釋道:“鬼魂想讓一件東西追著人走,其實費不了多大手腳。再說,鬼魂也可以直接附在人身上,控制著別人把血玉放上去,等人醒過來,保證什么都不記得。這算不上什么大事兒。”
我和老杜說話之間,他已經把車開進了刑警隊。有人給我做好筆錄之后,我給老杜留了一個聯系方式,就先一步離開警局,悄悄躲在馬路對面的胡同里抽著煙,靜靜地等人出來。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后,我才看見蔣藝從刑警隊里走了出來。我快步跟上對方之后沉聲道:“蔣藝,我們是不是該談談了?”
蔣藝顯得異常平靜:“你想談什么?”
我看向蔣藝道:“你為什么要殺文鑫?”
蔣藝微微一愣:“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我微笑道:“你第一次進刑警隊時所說的那一番話,聽上去合情合理,實際上卻是漏洞百出。你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是什么?”
我看蔣藝不說話,就繼續道:“一個善于演戲的人,就算表現得再怎么慌亂,也會完整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你那天在刑警隊里,演得雖然不錯,但是卻完完整整地告訴了我文鑫才是幕后的主謀。”
“那時候,我只是覺得不對,卻并沒去懷疑你。直到你再次替文鑫作證,我才發覺,你其實是想要文鑫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