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轉頭看向兩軍方陣之間的空地:“你們三只鬼偷偷看了這么久,是不是應該出來說句話了?”
“哈哈……我們三個到底還是瞞不過大巫的靈識。佩服!”幾乎所有人都被忽然傳來的笑聲嚇了一跳時,我卻注意到林妖女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她也早就知道那邊有人了。
直到林妖女轉身致意,我才扭過頭去。空地上多出的三個人里,為首的人像是傳說中的一身紅袍、頭戴烏沙的地獄判官,另外兩人卻是黑白無常的打扮。
小白糖驚喜道:“判官叔叔、無常叔叔,你們來啦?”
判官淡淡哼了一聲:“我們不來,你怎么回去?”
判官雖然像是在訓斥小白糖,語氣當中卻沒有半分的怒意,反而帶著寵溺和縱容。
小白糖急聲道:“判官叔叔,吳召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
判官不等小白糖把話說完,臉色陡然一沉道:“小糖,這件事兒,你就不要管了。懸鏡司的事情,我們地獄門不能隨便插手。”
“這怎么能叫隨便插手?”小白糖急得連連跺腳,“無常叔叔!”
白無常臉色陰冷道:“老子就是看不慣懸鏡司那副巧取豪奪、橫行霸道的嘴臉。小兄弟的事情……”
“老白!”判官怒吼道,“看不看得慣,你也給我憋著!別忘了閻羅的交代。”
“哼!”白無常狠狠一哼,轉過了頭去。
黑無常卻在這時冷聲道:“閻羅的確交代過不讓我們跟懸鏡司再有沖突,可沒交代過不許償還恩情。吳召對小糖的救命之恩不還,我們兄弟怕是在江湖上沒法做人哪!”
判官頓時大怒道:“老黑!我再說一遍,閻羅交代過要和懸鏡司和平相處,你別因為一時意氣用事挑起事端。別忘了以前的教訓。”
“你……”黑無常深吸了一口氣之后不再說話了。
“無常叔叔、判官……你們……”小白糖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你們回去吧!你們不管吳召的事情,我來管!”
判官嘆息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小糖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現在還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將來……”
“我不管什么將來,我不要吳召有事兒!”小白糖后退了一步站在我身邊,冷眼看向了判官。
孫曉梅卻在這時哈哈笑道:“你吳召不是一向自詡頂天立地嗎?這個時候,怎么就站在一個小丫頭背后不敢出頭了?”
小白糖氣得大罵道:“你給我閉嘴!你一個跟六個女人分享老公的賤女人,有什么資格說吳召?”
“你說什么!”孫曉梅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
白無常卻冷聲道:“她說錯了不成?你要是嚇到我侄女,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趁著小白糖說話的當口,忽然出手點住了她的穴道:“小白糖,聽你叔叔的話,回去吧!咱們后悔有期!”
誰都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忽然舍棄了目前最大的依仗。
判官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不錯,有點膽色。后會有期!”
“等一下!”冬天忽然開口喊住了判官,“地獄門欠了我一個條件,你們沒忘吧?”
判官微微一皺眉頭:“大巫是什么意思?”
冬天不疾不徐地說道:“我要吳召他們加入地獄門。你們能做到,之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做不到,那就把我的條件換成屠光進犯苗疆的懸鏡司術士。怎么做,你自己選吧!”
判官微微皺眉,林妖女的神色也終于有了波動。
判官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大巫確定要用這個條件了去與本門之間的恩怨?”
冬天沉聲道:“你沒聽錯,我也沒說錯。”
判官終于點了點頭:“小妖女,你聽見了吧?從現在開始,吳召就是我們地獄門的兄弟。你想帶走吳召,就先過了我們三個這關。”
林妖女微微點頭道:“好。地獄門的人,我們懸鏡司自然不會去碰。這回換我說‘后會有期’吧!”
林妖女說完之后,頭也不回地調轉隊伍離開了神寨。判官卻長嘆一聲道:“到底還是惹上了林妖女,地獄門怕是要不太平了。”
判官話一說完,轉頭看向我道:“跟我回地獄門!”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冬天就替我答道:“他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過幾天再去吧!”
判官爽快道:“好,那就七天之后去鳳凰縣,接引使會帶你們到地獄門報到。我先帶著小糖走了。”
我有心不去答應,可是看到了冬天的眼色,還是答應了下來。
判官帶著破涕為笑的小白糖離開之后,冬天才說道:“這次算你運氣好,如果不是地獄門的人恰好就在附近,我就算搭上了性命也未必能把你們救下來。”
我遲疑道:“你是說,懸鏡司來了高手?地獄門只有三個人,就能鎮住懸鏡司?”
冬天道:“你不了解地獄門。論規模、論勢力,地獄門遠遠比不上懸鏡司。但是,地獄門卻有讓懸鏡司不敢輕易招惹的地方。至于他們有什么底牌,沒人清楚。但是,地獄門卻是為數不多的敢跟懸鏡司叫板的組合。”
冬天說道:“懸鏡司里沒有幾個好人,被他們盯上的東西,就會千方百計地得到。只有讓你加入地獄門,才算給你加上了一層保障。”
冬天領著我一路往神寨深處走去:“但是,你也別太相信地獄門的實力和人品。江湖詭詐,沒有什么組合能永遠靠得住,除非你自己是那個組合的至尊。”
冬天搖頭道:“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有用。你身上沒有梟雄的潛質,讓你單槍匹馬浪跡江湖還算可以,讓你稱王稱霸,估計會累死好些人。”
我對于冬天那套梟雄的理論半點都沒放在心上,我本來就對稱王道霸的事情不感興趣。但是,冬天的救命之恩,我卻不能不謝:“大恩不言謝……”
“不用!”冬天不等我把話說完就強行打斷道,“沒有豆豆,我不會救你。真要謝的話,把那些話留給豆豆好了!”
冬天把我帶到一間草屋當中:“你的三個朋友都在解毒,你先在這里等一晚上,明天這個時候差不多能見到他們。”
“解毒?”我忍不住一皺眉頭,“他們身上的毒沒解?”
冬天既然能輕易解開我身上的蠱毒,難道還能對葉燼、史和尚他們束手無策?這未免有些讓人生疑了吧?
冬天搖頭道:“你們幾個之間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都懶得說。明天等你看見他們,讓他們自己說吧!當然,你要是覺得我在騙你,也可以連夜逃跑,或者夜探神寨,我不介意。”
冬天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茅屋。
我覺得冬天不會害我。如果她真有歹意,也用不著多麻煩,只要一把毒藥撒過來,我就難以抵擋了,又何必費那么多周章?
可是,路小贏他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越覺得奇怪就越睡不著,干脆從床上坐了起來,給自己點了根煙。我還沒把吸進去的煙給吐出來,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石子落地的動靜,等我走過去時,外面卻什么都沒有,可我卻明顯覺得自己身后多了一個人。
我身軀猛然繃緊之間,卻聽見身后傳來古飄然的聲音:“不用緊張,是我。”
我轉過頭時,卻看見古飄然已經坐在床上點起了煙來。我看向對方道:“你把我騙到湘西究竟有什么目的?”
“騙你來湘西?”古飄然搖著手指道,“你想多了,你不是我的特定目標,你來湘西只不過是一個巧合罷了。我想騙來的是懸鏡司。只有給神寨帶來一個強大的敵人,我才好趁亂行事。”
“我種種布局都是因為懸鏡司的好奇,或者說是猜疑。就比如盤蛇寨,換成你是懸鏡司的人,會不會覺得那里藏著什么秘密?懸鏡司的人對種種秘葬有著近乎癡迷的執著,有秘葬的地方一定有懸鏡司。”
古飄然道:“這么說吧!沒有你出現,我一樣會把懸鏡司弄到湘西;有了你,我的計劃反倒更容易了一些,因為你和孫曉梅之間的恩怨給我提供了便利。”
我瞇著眼睛看向了古飄然:“就因為這種便利,你差點讓我命喪黃泉?”
古飄然理所當然道:“既然是騙人,就不會去考慮被騙的人結局如何。如果處處替別人考慮,我也就不會被稱為騙子了!你說對嗎?”
古飄然飛快地說道:“你也別發火,起碼我后期也做了不少補救的措施。你現在不是很好嗎?除了中途遇到過幾次危險,一個人都沒損傷,甚至還得了不少好處;那個姜巖回去之后還會給你一筆不菲的酬金。總的來說,你并沒吃虧!”
古飄然故意嘆了口氣道:“其實,吃虧的是我。我籌備這么長時間,連續得罪死了懸鏡司和苗疆巫門,結果還找錯了地方。我這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你知道嗎?”
我臉沉似水道:“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