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凜然一驚之下,悄悄將真氣灌注雙手,做好了迎戰的準備。葉燼也不動聲色地挪到我身邊護住了我的左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老喬竟然也在幾番猶豫之后站在了我的身邊。
牢頭兒明明知道我們準備動手了,卻像是什么都沒看見,仍舊吩咐下屬動手。兩個鬼卒剛要往前,一個像是身份稍高了一些的鬼卒急忙阻止道:“頭兒,他們才剛進來,一下死多了不好吧?”
牢頭兒猶豫了一下才道:“也對,就讓他們再多活一天。明晚上給他們三個都送斷頭飯過來,讓他們吃飽了好上路。明兒個咱們玩點別的。”
那名鬼卒附和道:“那咱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明天保證讓頭兒玩得盡興。”
牢頭兒帶著鬼卒哈哈大笑揚長而出,我卻沉聲說道:“各位到了現在還不想賭命嗎?”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說了一句:“明天要死的人是你,也不是我,我憑什么跟你去賭命?”
我淡淡笑道:“你覺得自己不賭,還能活上幾天?如果你覺得蹲在這么一個地方風吹日曬、擔驚受怕就為了多喘那么幾天氣兒,可以不賭。”
人是怕死,但是有些人卻能為了某些事物無視生死,這樣的人不是梟雄之輩,也是一方大豪。我身邊剛好就有那么兩個人,一個是血無常,一個是古飄然。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們兩個道:“或許兩位覺得多待幾天的話還能看到生機,如果是那樣,你們倒不妨等等看。”
血無常先發話道:“我賭了!從現在開始,地獄門下一律聽從吳召指揮。”
古飄然也咬牙道:“所有人都聽吳召指揮,是死是活,咱們都得賭這么一回。吳召,你想怎么辦?”
我沉聲道:“很簡單,就是喊冤。”
“你說什么?”血無常的眼睛差點瞪了出來,“你說喊冤?那有個屁用!我就不該相信你。”
古飄然卻驚異道:“對啊,喊冤!我怎么就沒想到?所有人聽到,一會兒我數一二三,你們就一齊大聲喊‘鬼神無眼,斷案不公,無辜蒙冤,怨氣難平’。聽見了沒有?”
古飄然看自己的手下點頭,才說道:“你們先準備一下,一會兒能喊多大聲就喊多大聲,就算掉了腦袋也不能停,知道嗎?”
古飄然吩咐自己手下時,葉燼低聲問道:“你讓他們喊冤是怎么回事兒?”
我用正常的語調回答道:“刑魁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自認為自己公正無比。所以,你喊冤,他肯定會因此暴怒,那時候,咱們就有機會脫身了。”
葉燼詫異道:“他來了還能怎么著?咱們拿什么脫身?”
我對著古飄然努了努嘴:“不是有他在嗎?”
血無常的眼睛頓時一亮:“地獄門的人準備好,一會兒跟著他一起喊。”
古飄然沒立刻喊話,實際上就是在等著我解釋。血無常這邊一聲令下,古飄然馬上帶人縱聲大吼,幾個高手甚至用上了內力。
“鬼神無眼,斷案不公,無辜蒙冤,怨氣難平。”
“鬼神無眼,斷案不公,無辜蒙冤,怨氣難平。”
“鬼神無眼,斷案不公,無辜蒙冤,怨氣難平。”
在場之人本來就心中怨氣難平,他們的怒吼是在演戲,但也是在發泄心中的怨氣。滾滾聲浪在一瞬間壓過海水的怒號,無盡怨氣直沖云霄。
我們還沒喊多久,牢頭兒就慌慌張張地帶人沖了過來:“給我住口!都找死啊?”
難以抵擋的鬼魂忽然到附近時,幾十個術士的喊聲頓時為止一泄。
古飄然厲聲吼道:“繼續喊,不能停!”
牢頭兒頓時急紅了眼睛:“給我打,往死里打,打到他們不喊為止!”
十多個獄卒同時抽出鐵棍沖進了牢房,劈頭蓋臉地往術士身上打來。地獄門術士充當其沖之下連續被打倒了幾人,那些人雖然雙手抱頭、滿地亂滾,卻仍舊在怒吼不休。
血無常運起內力,硬頂著對方的鐵棍大吼道:“繼續喊,都喊,這是咱們唯一活命的機會啦!快喊!”
“打,往死里打!”牢頭親自奪過鐵棍沖進了牢房。牢房當中頓時亂成了一團,有人不斷倒地,有人卻在用身軀掩護著同伴,拼命抵擋著對方的鐵棍。
牢頭很快就急紅了眼睛,聲帶殺氣地喊道:“給我下殺手!打死他們!”
紅衣獄卒很快集體退后一步,給自己讓出了一塊足夠掄動鐵棍的空間。
就是紅衣獄卒即將掄起鐵棍的瞬間,忽然有人喊道:“都給我住手!”
牢頭兒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大人,這幫賊骨頭聚眾反獄,屬下正在彈壓。”
司獄官倒背著雙手大步走了過來:“本官好像聽見有人在喊‘鬼神無眼’?本官今天倒要聽聽,鬼神怎么會無眼。”
古飄然在身后輕輕觸碰了我一下,意思是讓我先說話。
我站出一步道:“鬼神既然有眼,那為什么沒看見牢頭兒濫用私刑草菅人命?”
司獄官冷聲道:“在這座大牢當中,沒有什么私刑。”
司獄官話一出口,人群中頓時掀起了一陣騷亂,牢頭兒卻露出了一絲陰森的冷笑,看向我的目光當中也帶起了殺意。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道,“看來鬼神不止無眼,而且無義。既然你們只為了殺人,那就像山精水怪一樣來好了,何必還要擺出一副公正嚴明、替天罰罪的嘴臉?”
“嗯?”司獄官的臉色頓時一沉。
牢頭兒厲聲道:“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等一下。”司獄官沉聲道,“我倒要聽聽他想說什么。今天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本官便要親手將他處以極刑。”
我上前一步,直視著司獄官道:“請問,律法中有沒有一條叫做不教而誅?有沒有一條規定,看誰有罪,不用定刑就可以生剝人皮?”
司獄官搖頭道:“當然沒有。任何人都需要明正典刑。”
我伸手往蓋過人皮的那塊石頭上一指:“那為什么這里的牢頭兒敲獄門挑人,又一言不發地就把人皮剝下來鋪在了石頭上?”
司獄官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來:“真的嗎?”
牢頭兒嚇得當場跪在了地上:“沒有,絕對沒有!都是他信口胡說的!”
我再次看向司獄官:“我還想問一句。哪條法典上說過,獄卒可以隨便從監獄里挑取囚犯,用人命打賭,還可以用沙袋把人活活壓死?”
我話剛說完,牢頭兒就厲聲怒吼道:“你給我住口!”
“你給我住口。”司獄官冷聲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本官自有公斷,用不著你來多嘴。”
“是。”牢頭渾身顫抖著伏下身去,看都不敢再看司獄官一眼。
那個司獄官卻倒背著雙手在牢房中來回走了兩圈,又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礁石,半晌之后才緩緩說道:“看來本官是對你們太過寬松了。我本來以為你們還算是可造之材,賜你們法力,讓你們協助本官管理監牢。本官這幾百年來算是瞎了眼睛。”
那個牢頭兒嚇得尖聲叫道:“大人,他們都是罪該千刀萬剮的賊骨頭啊!你可不能聽他們瞎說啊!”
司獄官冷聲說道:“本官的眼睛還不瞎。”
“大人饒命!看在我這些年為您鞍前馬后效勞效死的份上,還請大人……”牢頭抬起頭來看向司獄官時,后者已經張開五指往他臉上拍了過去。
司獄官怦然一掌拍碎牢頭腦袋之后,大步往幾個獄卒那邊走了過去。幾個鬼魂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司獄官一個個拍得魂飛魄散。
幾個鬼魂接連消散之間,我和古飄然、血無常也互相看了幾眼,他們兩個眼中也帶起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正常的鬼魂被打碎之后,就算沒有炸成磷火,也應該化作陰風。可是那十多號獄卒卻在司獄官的掌下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蹤影,他們分明就不是鬼魂。
這些鬼卒究竟是什么東西?這座海島又是什么地方?
我正驚疑之間,司獄官卻又走了回來,沉聲道:“你很不錯,本官念在你舉報有功的份上,讓你暫管牢房。出來,跟我走吧!”
在古代,獄卒與衙役一樣,并不是官府的正規人員,通常都是由地方官私人出錢雇傭的,所以地方官員有隨意任免衙役的權利,也因為他們給衙役發放的錢糧不多,所以對他們在暗中撈錢的規則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在這個司獄官看來,他任命我為牢頭兒,我就應該歡天喜地、感恩戴德,可我的心里卻生出了一股寒意——司獄官讓我跟他走,肯定不是去給我取什么官服,而是要殺我,把我也化成類似于那些獄卒一樣的存在。
我退后了一步道:“我不會跟你走。我們本就無罪,憑什么要在這兒坐牢,又憑什么要接受你所謂的恩典?”
“大膽!”司獄官怒吼道,“這是鎮罪之地,你們沒有罪,怎么能從外面進來?說!”
司獄官咆哮之間,身上的威壓也跟著翻滾而起,我只要說錯一句,就可能被他當場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