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敗,我也必須出刀,出刀才能無悔。
在我和葉燼的狂嘯聲中,足以絞動風起云涌的兩道氣流隔空相撞,滔滔真氣像是兩波對沖的海浪,在轟然撞擊之后余波怒卷四方。一陣飛沙走石過后,重重的氣浪反推著我的刀氣往我和葉燼的方向碾壓而來。
我和葉燼雖然不斷地催動內力向對方反震,卻仍舊無法阻止狂野沖擊的氣流。滾滾氣浪帶著滅頂之勢向我和葉燼壓來的一瞬之間,卻從后向前轟然崩散,我還在不斷催動的刀氣立時間撕開了后力不續的氣浪,怒沖百米,闖進敵群。
懸鏡司前排術士轉眼之間就在刀氣當中四分五裂、血沖云霄。兇猛至極的刀光還在推動破碎的尸體向外翻滾時,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同樣像是被利刃斬殺的尸體從相反的方向往我催動的刀氣上推進而來,混雜在尸體當中的金色劍芒仍在凌空呼嘯。
劍氣?
驚世劍眸?
小白糖!
我頓時大驚失色。是小白糖從懸鏡司背后發動的驚世劍眸連斬了懸鏡司高手,我的刀氣才能劈開對方合擊的陣法,長驅直入。可是我的刀氣直到現在還在沖進,一旦與劍芒相撞,不就成了我跟小白糖的對決?
羅剎攻出的刀氣已是覆水難收,就算我再怎么拼命收刀,刀氣的余波也與劍芒相撞在了一處。羅剎心疼似的嗡然一聲震鳴之后,我和葉燼同時后退了兩步。等我提刀轉身之間,小白糖已經站了起來,轉頭看向路小贏的方向,驚世劍眸再次發動。縱橫無忌的劍芒瞬時間橫推百步。好似極光橫空般的劍芒眨眼間沒入懸鏡司術士體內,又在瞬息之后從里向外暴烈而出。飛旋的劍芒帶動鮮血向空中飆射而起,如同一道道赤色彩帶隨風搖曳,艷麗至極卻也血腥四溢。
路小贏拼死揮出兩劍,從人群中沖殺而出,我和葉燼也同時腳踏鮮血沖進了敵群。我伸手拉住搖搖欲墜的小白糖時,她的雙眼已經流出了兩行鮮血,可我卻來不及去心疼小白糖,只能把她拽到葉燼身上,又伸手去救關傾妍。
等我再想去拉沈風吟時,她卻已經昏倒在了地上。這時,從背后沖上來的路小贏卻飛快地背起沈風吟:“快走!”
“走!”我狠狠地在葉燼身上拍了一下,后者帶起陣陣風嘯向山下狂沖而去。
“誅魔堂弟子全部后退!”
“殺人堂,給我追,不能讓他們跑了!”
孫一凡與殺人堂總領一前一后怒喝之間,懸鏡司也分成了兩撥,一撥人馬原地后撤,一撥人馬卻窮追不舍。大批高手腳踏草葉在山間飛縱起落,速度絲毫不弱于葉燼,僅僅片刻之后,就逼近我們身后百米的范圍。
再過一會兒,就算我們沒被對方追上,也會落進他們暗器攻擊的距離。一旦懸鏡司亂箭齊發,我們又有多少人能從他們手中逃得性命?
我輕輕拍了拍葉燼:“帶著小白糖她們快走,我來斷后……”
葉燼暴怒道:“放屁!要斷后也是我來斷后,你帶著人走!”
我頓時急了:“我能同時背著兩個人往外跑嗎?你把人給我帶出去……”
“阿彌陀佛——”我和葉燼正在爭執之下,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佛號。
等我抬頭看時,大批般若寺僧眾已經在山林草木之間現出了身形。為首幾個身穿火紅色袈裟的老僧寶相、不怒自威,遠隔百步之外就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威壓。
不要說那數以百計的精銳武僧,就是十多名修為精深的紅衣老僧就足夠把我們留在山間了。可我和葉燼卻在不知不覺之下一頭扎進了對方的包圍圈。
追在我們身后的殺人堂總領哈哈大笑道:“般若寺的羅漢大陣。吳召,你們算是插翅難飛了。前面般若寺的朋友,幫我們攔住吳召,將來剿滅半命道的大功必然有你們一份。”
我深吸一口氣道:“葉燼,準備拼命吧!”
葉燼驀然一聲長嘯,拼盡了全力向大陣沖擊而去。追在我們身后的殺人堂弟子也在眨眼之間沖進了羅漢陣中,他們是想跟般若寺里應外合,將我們全部絞殺。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葉燼馬上要靠近大陣邊緣時,羅漢陣卻打開了一道出口,智會和尚快步而出:“吳先生,跟我來,我帶你出陣。”
我微微一愣之后,馬上催促著葉燼向出口的方向沖了過去——我們現在已經是籠中困獸,般若寺僧眾沒有必要騙我。退一步講,就算是騙我又如何?大不了一死而已。在什么地方被殺,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我和葉燼在瞬息之間就沖出了陣外,來不及追趕的殺人堂總領氣急敗壞地喊道:“你們般若寺想要違背天意?你們就不怕……”
對方話沒說完,一名老僧已經沉聲怒吼道:“合陣!”
羅漢大陣重歸一處,將殺人堂弟子死死封閉其中時,殺人堂總領才徹底慌了:“你們想要干什么?干什么?我是懸鏡司屬下,我們是在奉天命剿滅……”
老僧沉聲打斷了對方:“施主一生殺戮無數,罪孽深重,貧僧今日便超度施主往生極樂吧!眾弟子,為諸位施主超度……”
“殺……殺出去……跑出去一人也好,回懸鏡司揭露般若寺,讓他們灰飛煙滅!給我殺……”殺人堂總領的怒吼漸漸被湮沒在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我也跟著智會趕到一座廢棄的廟宇當中。
智會低聲道:“兩位女施主傷勢嚴重,我請師叔給他們療傷。”
我這才注意到小白糖的身上正在流血,沈風吟也至少中了四劍,一直昏迷不醒。
我趕緊把人交給了兩個老僧,后者帶人快步趕往后院,我卻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在屋里團團亂轉。智會說道:“吳先生,稍安勿躁,方丈想要跟你談談。”
我這才定了定神:“請師父帶路。”
智會把我和路小贏帶到偏殿當中時,一個老僧早就已經等在了那里。我向對方見禮之后,方丈先開口道:“吳先生想必有很多疑問吧?我能告訴你的是,本寺此次出手相助,全是古先生的安排。”
我忍不住揚眉道:“古飄然?”
“對。”方丈點頭道,“通天鏡已經由史先生帶走,他說自己無顏再見昔日兄弟。他也讓我轉告你們,今生能與你們相識,他很開心,可是天命已定,他不得不騙你們出手,如果將來有機會,他會回來找你們。”
葉燼低吼道:“史和尚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將來有機會?”
方丈搖頭道:“半命道行事高深莫測,貧僧也弄不懂史先生的意思。或許,他是說將來還有跟你們再見的機會吧!”
葉燼頓時紅了眼圈,我也忍不住一聲長嘆。關傾妍低聲道:“難道改命就那么重要?為什么那么多人要不惜代價地去改命?”
方丈搖頭道:“他們改的不是命數,而是心中放不下的執念。莫說半命道如此,就是本寺過去的幾位高僧也一樣如此,否則,他們也不會冒死帶回通天鏡。”
我忍不住問道:“佛門弟子也相信逆天改命的說法?”
方丈搖頭道:“那幾位高僧雖然沒有明言,但是我們一直覺得他們就是半命道的傳人。半命道比你想象中要強大得多。”
“術道中人都以為半命道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當中,實際不然。當年的半命道弟子如同星羅散布般融入術道隱姓埋名,卻又各個風生水起、稱雄一方,只不過,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而已,就算是半命同門也互不往來,他們都在等待著某一件事情。”
方丈抬眼看向我道:“如果貧僧沒有猜錯,他們是在等待著寧逆天和戰無相的回歸。”
我震驚道:“他們會回來?”
方丈答非所問道:“無相逆天,逆天無相。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合在一起不就是一個謎底嗎?他們的布局無跡可尋,卻又處處玄機,甚至很多布局就連當事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走上逆天之路,最后想退也退不出來了。”
“但是,也只有這樣無跡可尋的布局,才能順利謀劃逆天大計,才能讓半命道弟子走到最后一步。逆天無相,才是真正的無相真解!”
我忍不住緊盯著方丈道:“這些秘辛應該只屬于半命道吧,大師是如何知道的?”
方丈苦笑道:“其實,貧僧也算是半個半命道的弟子。家師雖然沒有傳授我半命道推演之術,卻給我留下了一個任務,那就是,將來有一天,全力協助半命道傳人。”
“如果我知道古先生是半命道弟子,早就能送出通天鏡了。可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們的身份,通天鏡才會真正落進半命道傳人手中。你說,逆天無相的布局是不是很有意思?”
逆天無相確實充滿了巧合,也充滿了必然。我沉聲說道:“大師是準備帶領般若寺參與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