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戰無相的密藏是對抗懸鏡司的關鍵,可是項羽卻告訴我所謂的三千魔軍并不存在。我該相信這個事實,還是要沖進地獄門一探究竟?
我正不知所措時,忽然聽見項羽冷喝道:“什么人?”
我順著項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卻見第七水藍從地獄門中走了出來:“半命道第七水藍,見過霸王。”
項羽目視蒼天:“孤王不需要你的拜見。”
第七水藍微笑道:“難道霸王不想知道虞姬身在何處嗎?”
“你說什么?你可知道欺騙孤王的代價?”項羽轉頭看向第七水藍之間,周身威壓洶涌而出。第七水藍雖然早有防范,但也被鬼神之威震退了七步之遠,嘴角隨之滲出一行鮮血。
第七水藍淡淡笑道:“我既然敢來拜見霸王,自然不會信口開河。不過,我需要借霸王的八千楚軍一用。”
項羽冷眼看向第七水藍:“你能找到孤王的愛妃,莫說八千楚軍,即便是本王,也可以任你調遣。”
第七水藍二話不說,用水晶杖揮出了一道人影:“霸王請看。”
“雪靈兒!”我忍不住驚呼了出來,那人不就是我在鬼域中遇見的雪靈兒。
她是虞姬?不可能!如果雪靈兒就是虞姬,她怎么會移情別戀,愛上戰卿?況且,雪靈兒也不是沒見過項羽,當年戰卿刀指項羽時,她不就在戰卿身邊?
不對!
我忽然醒悟了過來。當年陪著戰卿南征北戰的雪靈兒,跟我看見的人并不一樣。或者說,她的魂魄與生前的相貌發生了一定的改變。
雪靈兒就是虞姬,但是她怎么會忘記項羽?
項羽怔怔地看向雪靈兒的圖影半晌,喟然長嘆道:“是孤太過執著了,千年已過,愛妃幾世輪回,應該已經不再記得孤王了。”
項羽輕輕調轉馬頭之間,頂天立地的身影中卻呈現出了難以描述的落寞。
第七水藍道:“虞姬并沒忘記大王,她只是被人封印了記憶。開解虞姬記憶的秘法就在我手中,只要大王……”
項羽不等第七水藍說完,忽然猛一揮手,百里虛空為之開裂,無盡甲士縱馬而出。前方甲士未至,沖霄殺氣已經滾滾而來,我雖然站在項羽身邊,卻控制不住陣陣的心悸。
這就是跟隨項羽征戰天下,大敗秦軍的八千江東子弟兵?他們雖然穿越了千年,威風霸氣卻更勝往昔。
項羽冷聲道:“這就是隨孤征戰天下的八千楚軍。不過,孤王的軍馬只能交給他來統領。”
項羽指向我時,八千楚軍齊齊向我躬身一禮。
第七水藍笑道:“沒有問題。解開虞姬記憶的秘法和虞姬所在的位置都在這里,我先恭賀大王與虞姬重逢。”
項羽伸手抓過第七水藍遞上的錦囊,縱馬而去:“爾等聽吳召調遣。”
等到項羽余音落地,一人一馬已經消失在了虛空當中。
我看向第七水藍:“這些都是你們算計好的?”
第七水藍點頭道:“沒錯。三千魔軍確實存在,但是他們已經被古飄然調走,攻殺懸鏡司總壇。你引來的懸鏡司大半精銳如果現在回援總壇,我們的布局必將功虧一簣,所以,只能借助項羽的八千楚軍消滅懸鏡司。”
第七水藍看向我道:“當初你沒算出懸鏡司的命劫,那是因為你本身就是懸鏡司的命劫,只有你,才能把所有人都串在一起對抗懸鏡司。我說的,你能明白嗎?”
我沉聲道:“你們早就算到陳予唱會召喚項羽,也早就發覺雪靈兒是虞姬的真身?你們為了借來楚軍作戰,犧牲了戰卿?”
第七水藍長嘆道:“這都是戰無相的布局。當年人神鬼三脈聯手推算未來,才算到今日之局。可是觸犯天機,終要有人付出代價。戰無相主導了那次推算,他的后人就要被他親手犧牲。”
“戰無相一生無敵,但也一生無友、一生無情。因為戰家的詛咒是爾虞我詐,他們只要活著一天,要么是算計別人,要么是被人算計。戰無相厭倦了這種日子,才發下重誓:不能逆天,寧可戰家絕后。可是,他的誓言應驗了。”
“戰無相推算了數次之后,發覺只有犧牲戰卿才能完成他全部的布局。戰無相最后還是決定把戰卿當做了棋子。”
第七水藍道:“其實,你看到的只是半命道苦苦掙扎的一點縮影。半命道的悲劇從沒停止過。想要結束這些悲劇,要么是我們逆天成功,要么是半命道永墮地獄。現在,機會擺在你的眼前,如何選擇,看你的了。”
我看向嚴陣以待的八千楚軍緩緩抬手道:“楚軍將士,隨我殺敵!”
“殺——”兩名偏將把我和第七水藍拽上馬背之后,八千楚軍齊聲怒喝、御馬騰空,好似天河倒流般地向殺聲震天的山崖之上沖殺而去。
我身在半空當中俯視山巒時,只看見數以千計的懸鏡司術士與原先殺出的楚軍絞成了覆蓋山野的黑色旋渦,懸鏡司術士雖然被楚軍分割成了若干戰團,卻扔在拼死抵抗。
其中兩支廝殺最烈的戰圈還在向一起慢慢靠攏。
長老會?
鐵甲術士?
這兩支懸鏡司精銳果然非同小可。只要他們合兵一處殺出重圍,撤回懸鏡司,哪怕其余人馬全軍覆沒,懸鏡司也一樣可以稱為菁華尚在,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我緩緩抬手道:“放箭,全力攻擊長老會。”
我話音一落,身后頓時傳來一聲云開天裂般的巨響,那是八千楚軍同時彎弓搭箭時弓弦發出的震鳴。
西楚霸王當年麾下統帥百萬雄師,真正近衛之士卻是這八千隨他破釜沉舟的江東子弟。哪怕他們早已經身隕千年,卻一樣是鬼中之雄,僅僅拉動弓弦的聲勢就足以驚天動地。
僅僅一息之后,八千支長箭帶起的狂風已經越過我的頭頂,向長老會陣營當中飛落而去。
“突圍,快突圍……”發覺不對的長老會已經無心戀戰,各個使出了看家本領向四周瘋狂突圍。
我卻揚聲喊道:“合陣,把他們給我擠回去!”
我身后的副將重復喊出我的命令之后,原先正準備撤離的楚軍忽然發狂,悍不畏死地向長老會蜂擁而去。一片片鬼魂炸滅的綠火沖天而起之間,竟在山野之上掀起了一只綠色的圓環。
一開始時,鬼火圓環還能覆蓋數百米方圓;短短片刻之后,被不斷沖進的楚軍壓縮在了幾十米的距離之內。
我怒喝道:“放箭,放箭……”
連綿不絕的箭雨在我的怒吼聲中沖天而起,朝首尾相連的圓環中心擊落而去。三聲像是轟山似的巨響之后,圓環當中頓時變得暴石飛揚、土浪沖霄,猩紅刺眼的殘肢斷臂翻滾入空。
我猛一揚手之下,八千楚軍頓時收住了長箭,山地上也跟著現出了一座深達十米的土坑,長老會支離破碎的尸骸橫列坑底。
我之所以會選擇把長老會作為首要攻擊的目標,就是因為他們都是術道上的高手。但凡高手,都有一個難以改變的習慣,那就是善于各自為戰,一旦把他們聚集在一起,難以發揮軍陣之間的配合,尤其是在被大軍圍困之后,短時間內別想組織起有效的反擊。所以,最強的長老會反而是最容易被消滅的對象。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并沒有錯。
等我想要調頭對付重甲術士時,林鏡緣已經指揮著甲士在楚軍當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向懸鏡司方向奔逃而去。
林鏡緣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我卻不得不佩服對方指揮的才能。短短片刻之間,她就能趁著大批楚軍圍攻長老會的機會組織人馬殺出重圍,她的能力可見一斑。
我揚手道:“地面楚軍繼續攻殺懸鏡司余孽,一個也不許放走。其余人跟我追殺懸鏡司甲士。”
八千楚軍催馬前行時,第七水藍卻低聲道:“吳召,你看,懸鏡司甲士的陣型沒亂,他們還有一戰的余地。”
我轉頭道:“你想說什么?”
第七水藍道:“我想說的是,這些甲士各個穿著重甲,肯定跑不了多遠就會體力不支,我們不如跟在他們后面,等待機會。反正我們距離懸鏡司還有兩個山頭。如果現在強行截殺對方,可能會造成楚軍的大量傷亡,未免得不償失。”
我想了想道:“那就跟著他們。”
剛才我讓楚軍圍殺長老會,至少也讓項羽損失了兩成左右的兵力。我畢竟不是項羽,一旦對楚軍造成損耗過大,我也沒法跟項羽交代。
第七水藍的話我也極為認同。與其硬打硬拼,不如以逸待勞,等到甲士體力耗盡再出手攻殺。
我讓八千楚軍放慢了速度之后,徒步在山中奔跑的甲士卻開始忽然加速,逃逸的速度不僅增加了數倍之高,他們的身上還連起了一片湛藍色的光暈。
“甲士成陣了?”我不由得暗暗一驚。我能猜到懸鏡司甲士的軍陣不止一個,卻想不到他們在逃跑時還能結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