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人馬再次瘋狂廝殺在一處時,花煙雨忽然厲聲喝喝道:“吳召,你破陣,否則,你的女人就得死!”
“什么?”我猛然看向花煙雨時,后者卻在豆媽的猛攻之下跳出圈外:“住手,否則關傾妍必死!”
我怒視花煙雨道:“你把關傾妍怎么了?”
花煙雨笑道:“你自己看看如何?把人帶上來。”
花煙雨連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答應,才怒吼道:“人在哪兒?”
直到這時,才有兩個術士拖著關傾妍走了上來。我看見關傾妍時,心里頓時一沉——關傾妍被拖動的姿勢不像是活著。
花煙雨幾步走上去抓住關傾妍的頭發往上拽起時:“她怎么死的?”
一個術士顫聲道:“她自盡了,我們以為……”
“混賬!”花煙雨揮手之間,一掌拍飛了兩個看守關傾妍的術士。
我沒去看花煙雨如何逞兇,我眼中只有帶著微笑的關傾妍。她的一只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到死也沒有松開。她手里握著的應該是我的青蚨鏢吧?
肯定是!
我從沒送過關傾妍什么東西,唯獨那只被她當成了護身符的青蚨鏢。她說過,那只青蚨鏢在,就像是我在。
關傾妍知道自己會成為威脅我的籌碼,她為了不讓我為難,選擇了離去。她臨走時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只留給了我一個微笑,還有被她攥在手里的青蚨鏢。
幾秒鐘之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花煙雨,老子殺了你!”
“站住!”古飄然從背后將我一把抱住,“別沖動!你沖出去大陣就破了,逆天……”
“去你媽的逆天,老子不管什么逆天,我要殺人!”我雖然在拼命掙扎,可是我在內力全失之下卻怎么也掙脫不開古飄然的手掌。
豆媽卻在這時厲聲喊道:“給我殺,殺花煙雨!”
豆媽再次攻向花煙雨,后者卻開始跟她不斷游斗,絲毫沒有正面沖突的意思:“吳召,你說得對,逆天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在他們眼里只不過是一件工具罷了。”
“他們每個人都有執念,每個人都想改命。可是你的執念是什么啊?是你的三個女人?你不是還沒選擇過要誰嗎?”
“再說,你跟他們一路反天,他們為你做過什么?連你的女人都能看丟了,她們把你當過同伴嗎?放棄吧!沖出來,只要你沖出來,一切都會結束。”
“戰家秘術中的化血決你會用吧?耗掉一半氣血,你就能沖出來。”
“你現在沖出來,還有路小贏。你要是不出來,就連路小贏都沒有了。我的人已經抓住了路小贏,你說她會不會也為了你去死?”
“你……”我吼聲剛起,就看五百命師當中站起了一個人來:“我在這兒。”
路小贏!
從命師當中站起來的路小贏冷聲道:“半命道逆天怎么能沒有神手傳人?吳召,你現在不能動,你一旦出去……”
花煙雨哈哈大笑道:“就算路小贏在里面又能如何?小白糖死在我們的算計之下,關傾妍也為了你自盡身亡。路小贏是一個人,她們是兩個人。你選擇留下守著路小贏,還是選擇過來找我報仇?”
我雖然停了下來,兩只拳頭卻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我想要出去報仇,可是……
我正在掙扎之間,忽然聽見頭頂風聲乍起,白澤和寧逆天同時從天上掉落了下來。
我和古飄然不約而同地松開了手,直奔兩個人接了過去。可是我們兩個人還沒趕到,寧逆天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血沫從他口中洶涌而出時,寧逆天長笑道:“我……我成功了……”
五百命師幾乎同時起身,形同瘋狂般聲嘶力竭地歡呼了起來。大陣之外交戰的雙方也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轉頭往天上看了過去。
蒼天之上沒有任何變化,寧逆天卻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我要看見她了,我要看見她了……快……快……幫我整理一下衣服。”
我們這些人里除了路小贏,哪里還有其他女人?
可是寧逆天卻不管這些,仍舊在慌亂地擦拭著臉上的血跡。可是他臉上的鮮血卻越擦越多,把整個面孔都染成了紅色。
我正想上去幫他時,卻看見寧逆天眼眶中閃出了一道精芒——他的眼睛又長出來了。他真的成功了?
可是他的女人在哪兒?
有人喊道:“那邊有人,一個女人!快看,快看……”
我轉過頭時,果然看見那邊有一個女人的形影在慢慢凝聚。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女人的影子也變得越發清楚。
有人喊道:“真出來了!前輩快看,快看哪!”
“對,快看……”五百命師雖然多數都看不到光明,卻興奮得連連高呼,仿佛即將看到愛人的就是他們自己。
寧逆天甩開扶著他的古飄然,大步往那個女人身邊走了過去:“阿緣,是你嗎?我來了,我是小天,我是小天啊!”
寧逆天即將貼近那女人身前時,對方卻忽然出手,兩指如劍地直插進了寧逆天的雙眼。毫無防備的寧逆天眼中頓時爆出了鮮血,雙手捂著眼睛連連后退:“我的眼睛!”
那個女人卻伸手一招引來落在地上的羅剎,出刀向寧逆天心口猛刺了過去。
“快躲開!”古飄然雖然一掌推開了寧逆天,可還是晚了一步,羅剎的刀鋒從寧逆天右胸透體而過。寧逆天卻在對方想要收手時,伸出雙臂緊緊把對方抱在了懷里。可是那個女人的身形卻在他懷中再次慢慢消散。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看不見的命師帶著哭腔大聲詢問。
“嗚嗚嗚……”能看見的人卻只顧著嚎啕大哭,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花煙雨卻狂笑道:“哈哈哈哈……你們想要逆天嗎?你們還是敗了!你們只要輸了,天道就會用你們最想要的東西罰你們。”
“你們看不見是吧?我來告訴你們。寧逆天輸了,他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刺瞎了雙眼之后,又一刀穿心。她的女人也散了,永遠魂飛魄散。”
花煙雨話音沒落,寧逆天卻忽然發出一陣狂笑:“老天,你不讓我看又如何?我在最后一刻還是看見了阿緣,我沒輸!”
寧逆天手抓刀柄,生生把長刀從自己體內抽了出來:“吳召,你是我們的希望!逆天!逆天!逆天啊!我給你開路!”
寧逆天揮手將刀扔到我的面前,自己的魂魄卻脫體而出,直奔空中飛去:“我寧逆天就算魂飛魄散,也要給你闖出一條路來!逆天,逆天,逆天……”
寧逆天飛向命運絲線時,一個瞎眼的命師忽然從身上撥出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吳,我也給你開路,你是我們的希望!”
有一個命師從地上撿起了染血的匕首,一只手攥著衣袖,擦干了刀上的血跡:“吳,老前輩走了。他給了我們希望,現在我們最后的一絲希望就是你。我們做了什么,我們什么都沒做,祖師爺傳下推算秘術,就是為了給我們一條自食其力的生路。可是老天卻要罰我們。我們這些人這輩子已經失去的太多,我們要逆天,可我們沒有那個本事。你是我們的希望,我先走一步。”
那個命師舉刀刺進了自己腹部,雙膝一曲跪倒在了我的面前:“吳,逆天,你一定要……”
那個命師氣絕身亡,又一道魂魄沖向天空。
“吳,我們去了,為開路!”五百命師紛紛拔刀自盡,一個接著一個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們的魂魄卻如同飛蛾撲火般飛向而了天空,直留下滿地染血的銅錢,猶如片片落英,繽紛刺目。
寧逆天的聲音從空中遙遙傳來:“人數不夠,誰助吳召逆天?”
“吳召,逆天,我來了!”孫一凡也在狂呼之間揮劍自刎,鮮血飛濺的尸身摔落塵埃猶自手持利劍,遙指蒼穹。
“半命道的悲劇必須有人結束!吳師兄,我助你一臂之力!”林鏡緣大步走向大陣邊緣,舉掌拍向自己天靈。
花煙雨厲聲喊道:“快點攻陣!他們的大陣沒了!”
古飄然淡淡說道:“你不用費勁了。大陣中心是通天寶鏡,我們沒能逆天之前,誰也攻不進來。”
古飄然轉頭看向豆媽:“豆豆,我走了,這是半命道的宿命。沒有逆天之前,我只能負你今生。若有來世,我讓你騙我一生。”
“我說過,將來有一天,我要讓你看我的心。那句話沒有騙你。”古飄然話音剛落,化掌為爪抓向自己胸口,生生把自己的心臟抓出了體外,人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老騙子,你慢點走!我還得等你再騙我一次!”豆媽盤膝坐倒在地,微笑著閉上了雙眼——她自斷了心脈。
“混賬——”花煙雨伸手要去劈向豆媽遺骸時,沈臨忽然說道:“花煙雨,今生你輸了,就算是鞭尸泄憤,也一樣是輸了。”
花煙雨尖聲叫道:“我不信……”
我沒去理會花煙雨,而是撿起了地上的長刀:“葉燼!兄弟,你還能行嗎?”
全身傷痕累累的葉燼站起了身來:“行!我們走!”
我翻身坐在葉燼背上,跟著他一齊向空中沖去。空中的命運絲線向我倆碾壓而來時,一道道魂魄從我們身邊疾行而過,合身向絲線撞去,生生給我們擠出了一條路來,他們自己卻在絲線的沖擊之下化成磷火消散半空。
寧逆天的魂魄引導著我倆繼續前行時,忽然驚呼道:“怎么還多出了一條絲線?這是哪兒來的?”
寧逆天的意思是,人手已經不夠了?
我手握著長刀看向絲線時,路小贏的聲音卻忽然在我身后響了起來:“我幫你。”
“路小贏!”我的眼淚瞬間奔流而出。她也去了?為了幫我逆天?
路小贏笑道:“不管你想逆天是為了誰,我來了。神脈的命運是忘恩負義。為了不讓你背上忘恩負義的心債,我來了。我走,你就不會負我了吧!”
“路小贏——”我伸手要去抓路小贏時,她卻先一步沖向了命運絲線。
千鈞一發之間,葉燼忽然將我掀了出去,自己飛快地沖向路小贏,抓住她的魂魄往我胸前拍了過來:“進血錢!”
葉燼收手之間,連續幾下把我打上了半空,自己卻向飛馳而來的絲線猛撞了過去。他是在用自己的一腔熱血為我壯行!
寧逆天飛快地撞向了我的身軀,把我向前方猛推了過去,他自己卻撲向了另外一條命運之絲:“前面就是你的絲線,去吧!”
“啊——”我怒吼聲中手舉羅剎拼命全力想命運砍落下去。
我一刀砍中了命運絲線之間,忽然感覺到什么東西在我身上震蕩了一下。我雖然看不見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卻覺得像是有無形的枷鎖在我身上斷裂開來。
我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空中推了出來,緩緩地落向了地面。
我的雙腳剛剛站穩,耳邊就傳來一個宏大的聲音:“命數已動,今生任爾安排。”
我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花煙雨就驚呼道:“天道之音!你成功了?”
花煙雨尖叫道:“快,快!都跪下,跪求蒼天饒恕!”
太虛圣地的武士同時跪倒在地時,天空中卻傳來一聲冷哼,所有太虛圣地屬下全都口吐鮮血跌倒在地。
“我的修為!我的修為沒了……天道果然無情!你好狠——”花煙雨驚叫之間面容迅速衰老,短短片刻之后就變成了雞皮鶴發的模樣。
太虛圣地是主動投靠天道,成為護道之人,這次我逆天成功,他們護道不利,自然要受到天道懲罰。
天道之音再次響起:“今生任爾安排!”
我舉頭看向蒼天:“只有我自己的今生可以安排?五百命師呢?半命傳人呢?那些為我而死的人呢?”
天道之音無情道:“不在此列。”
我怒吼道:“我已逆天!”
天道之音道:“你未能改他人命數。”
我仰頭道:“今生命數我不要,我要換改命之術!”
“哼!”天道之音傳來一聲冷哼,“前推百世,后算百世,成天地之圣,屆時任爾改命。”
天道之音就此落去,再沒出現。
我明白了,這是一個無解之局。推算百世何其艱難,就算我不老不死。我身邊的時間也在流動。也就是說我每推算一世,往后的百世就被增加一定的時間。前推百世或許還能成功,后算百世絕無可能。除非我能做到瞬息之間推盡百世輪回。
如果我真能做到這點,那么我就已經超越了天道的范圍,成為凌駕天道之上的天地之圣。難怪天道之音會說:成天地之圣,任我改命。
我雙拳緊握之間,花煙雨卻伏地大笑道,“你改了自己的命,還想改別人的命?簡直可笑!”
花煙雨話剛說完,天空中就炸起了一道驚雷,直接將她劈成粉末。那是天道之罰,也是在無從泄憤的情況下對她的天罰。
我轉頭看向一直沒動的第七水藍:“進入無盡血棺就能不死對嗎?你帶走了無盡血棺應該是為了防備逆天失敗吧?把無盡血棺給我吧,我要去推命。”
第七水藍震驚道:“你想好了?一世一輪回,一輪回就是六十年,百世輪回就是六千年。華夏有史可查的文明只有五千年,再往前去就是上古洪荒,那里有多少大能,萬一你驚擾了他們……”
我沉聲道:“你不用再說了,給我血棺。不試試怎么知道。試了至少還有希望對嗎?”
“可是……”第七水藍還想再說什么,我已經坐在了地上,把羅剎倒插在地,抬起右手往刀刃上狠狠撞了過去,我的一只右手也隨之落在了地上。
第七水藍驚叫道:“你干什么?”
我強忍著劇痛說道:“寧逆天說過,神手無手、鬼眼無眼,才能達到神鬼兩脈推命的極致。我定要推算百世,成天地之圣!”
我話音一落,立刻抬起左手戳向了自己的雙目。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卻能感到第七水藍將我慢慢扶起來,送進了一口龐大的棺材,我正好能坐在棺材當中。
第七水藍一邊挪動著棺材一邊說道:“原來開山祖師早就知道封圣可以逆天,才拼命弄出了無盡血棺。可是開山祖師很快就發現那是破不了的死局,他留下血棺只不過是要給半命道后人留下一點點的希望,可你卻……”
我微笑道:“哪怕那一絲希望是假,我也要去試試。”
第七水藍哽咽道:“你想試就去試吧!先推先前的百世,說不定……那也不行啊!你把自己封在血棺里,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等于完全不了解今世的世界,等你算完了,今世就成了前世,永無止境啊!你這樣……”
“至少還有希望,不是嗎?”我在劇痛之下緊緊地握著身上的三枚鬼眼血錢。
“對,還有希望!”第七水藍道,“我們都沒死,那就有希望!你安心進入黑牢,我封死牢門就沒人能打擾你了。我也要去找其他的辦法,看看還有沒有人、有沒有辦法可以再度逆天。我們還活著,還有希望。”
第七水藍一邊走一邊將大把的銅錢扔進棺材:“五百命師的銅錢都在這兒,希望能幫到你。希望我們還能再見。”
我放聲笑道:“我們一定可以再會!”
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或者能否逆天,但是我知道,與我糾葛半生,讓我無法取舍的三個女孩都在血錢當中。
為了她們,我要去算百世輪回,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要與天爭。
當我聽見無盡血棺被第七水藍蓋嚴,黑牢的閘門一層層關閉時,我也從身上摸出了銅錢,緩緩拿在手里搖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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