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不斷的襲來,只是這些幻境在斬魔劍下,終究是虛妄。
一劍,破萬法,甚至不需要看家武器三尖刀,都能斬破。
大地之靈,戰斗力不比土地公強,土地公又能有什么戰斗力。
“貧道不會被規則限制,而你被規則限制,本來就不公平...”李云毫不費力的抵御著大地之母的幻影攻擊:“你的攻擊對我們是無效的。”
毫無力度,毫無傷害,更像是...純粹的發泄。
發泄這些年來積攢的憤怒,地面上的那些游魂們,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
已經夠了。
她已經受夠了。
她想要發泄。
她想要。
死...
“讓她解脫吧,她不應該再遭受那么多的苦難。”小黑搖頭道:“況且,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地靈了,人們能夠很好的保護自己,國家也能很好的保護他們...這就是被時代所拋棄的生靈啊。”
大地之母聽得懂小黑的話,但她還是沒有停下攻擊,幻影之中,化作一條條透明的觸手攻擊著幾人的精神。
她在掙扎也沒有用。
既然已經決定了讓她解脫。
那么,就解脫吧。
李云很輕松的就找到了這位大地之母的核。
在幻境的最深處,有一只發著白光的小鹿,圣潔,純凈,宛如這個世界上最神圣的生物。
純粹的靈海聚合體。
而此時,這散發著神圣氣息的小鹿正蜷縮的趴著,舔舐著身上的傷口。
傷痕累累。
傷痕上流下的,是泊泊的鮮血。
流不止,流不盡,不是真正的血,更甚于真正的血。
被人傷害。
即使過了那么久的時間,依舊沒有撫平這座城市,這一片土地的創傷。
轟炸機,和刺刀,還是太厲害了...
李云來到了這小鹿的面前,用斬魔劍指著她:“還有什么話要說的嗎。”
小鹿沒有搭理李云,只是默默的舔舐著傷口,對于腦袋上頂著的斬魔劍,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來。
終于能死了。
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終于能夠解脫。
這是一種很神圣,又很悲哀的情緒,李云甚至能察覺到自己的思維也在受到影響,被這位大地母親的記憶感染。
從蒙昧的過去,到獲得意識,到經歷人間苦難。
有古代的,有現代的,有華夏人自己的內亂,也有外敵入侵的場景。
一般意義上的戰爭,大地之母只會悲傷,但不會想著去干涉,畢竟這是自然規律,人掠奪人,就像動物一樣,是天然的,本能的。
至少對祂來說,沒有區別。
唯一想要動手的,就是這一次的大屠殺,毫無目的,毫無人性的屠殺,只不過,這一次她早就沒有了能力,在歲月流逝之中,被規則限制,除了悲鳴什么都發不出來。
現在,不用悲鳴了。
等待著她的是沉眠。
“那么。”
“再見吧。”
斬魔劍。
落下。
幻境解除,公園還是那個公園,大人,小孩,老人,樂呵樂呵,一派和平的模樣。
江小曲收回了判官筆,一臉復雜的看著這些人們:“有時候感覺真好,有時候又感覺挺悲哀的。”
“嗯...”
小黑沒有否定。
眼中,是陰陽兩面。
陽面,是這些怡然自樂的人們,陰面,則是那些孤苦無依,肢體殘缺,連名字都忘掉的亡魂們。
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又毫無相合的地方。
一邊是幸福,一邊是不幸的世界。
“話說還真厲害啊...”江小曲的看著另一邊,獨自站著,目光深邃望著手中斬魔劍的李云。
深沉到流露出來的哀傷。
好似憂郁的美男子一般。
道袍無風自擺,好似對死在手中的大地之靈而感到無盡的悲哀。
是啊,原本就可憐的生命,以這么可憐的方式被斬殺。
小黑嘆氣,正想去安慰安慰這猶豫的美男子時,李云收起了斬魔劍,同時從袖里乾坤內掏出了一個超大號的鏟子。
鏟子..
子...
在小黑還有江小曲愕然的目光下,憂郁的美男子擼起了袖子,開始挖掘公園的草坪。
面對兩人愕然的目光李云表情毫無波動,自己的袖里乾坤內可是什么都有的。
鏟地的鏟子,鏟鍋的鏟子,還有帳篷,燒烤爐子...
反正要什么,有什么,穩。
“額...你是在發泄,破壞公物?”江小曲愕然道。
“我像是那么低級趣味的人么。”李云搖搖頭,又弄出一個鏟子來,丟給了小黑:“你也幫忙挖,小心點兒,可不要挖壞咯,里邊的東西很脆弱。”
小黑雖然不知道鏟子干嘛,但看著李云認真的眼神還是照做了。
場面一時間有些詭異。
美若天仙,宛如天仙不可褻瀆氣質的小黑。
面帶憂郁,謫仙降臨一邊的李云。
一人一把大鏟子,挖了個挖。
江小曲總感覺一口老槽堵在心口,不知道從何吐起,不吐出來又渾身難受。
小黑雖然沒停下挖掘的手,但還是疑惑道。
“為什么非要手動挖掘,不能用術法來?”
“因為脆弱,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法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量,特別是你,這力量動不動就是日天級別的,指不定會把那玩意弄碎。”李云聳聳肩。
小黑沒有否定。
她的神通是天生的,沒有經過練習的,大開大合的使用還好,根本不能細致的使用。
比如挖掘這一片草坪,小黑覺得自己的方式就是把整塊土地都掀起來。
簡單粗暴。
“身體不是神通,天生的肉體可是好控制的多...”李云微微一笑,挖掘的同時,力度適中,既不會太大,碾碎什么東西,也不會太小而翻不起泥土來。
挖掘,也是有學問的——
江小曲終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吐槽欲,說道:“話說,你到底在挖什么東西,能不能別賣關子...”
“呵呵,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李云笑了笑,繼續挖掘著草坪,挖著挖著,感覺到了鏟子傳來的觸感。
收回鏟子,用手輕撫著泥土表面。
是一支枯枝。
脆弱的枯枝。
枯枝好像是最近才掉的,可又好像掉了很久很久。
平平無奇的樹枝,僅此而已。
對于普通人來說,即使是踩碎,丟到垃圾桶里,還是撿起來用來焚燒,都不會有任何問題,這枯枝的價值就是這樣。
江小曲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可看了一遍后,才愕然道:“你...”
李云微微一笑,撿起樹枝來。
在樹枝上面,纏繞著一道只有三人才能看的到的虛影。
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歡快小鹿正在愉快的奔跑著,從樹枝的一頭,奔跑到另一頭。
“大地之靈。”
“沒錯,大地之靈。”李云頓了頓說道:“不過,是初生的大地之靈。”
“你不是把她殺了嗎?”
“嗯,貧道的確是把她殺了,守護喃京土地的大地之靈已經消失。”李云一邊觸摸著這小鹿,一邊說道:“現在站在這里的,是大地之靈,而不是大地之母。”
江小曲好像明白了點什么,但驚異于李云是怎么做到的。
現在的斬魔劍可是由斬心劍合體而成的,自然是有斬心劍的所有效果,包括斬心斷緣。
此時,這一座城市,這一片土地,已經和她沒有任何聯系。
相當于重生。
“這樣值得嗎,守護了數百年的城市和她割裂開來,就像讓一個母親離開她的孩子一樣。”小黑淡然道:“其實我覺得,不如殺了她讓她一了百了的要好...”
李云笑了笑,說道。
“我這人的想法比較俗,我覺得吧,活著才是一切,你活著才能感受到痛苦,感覺到哀傷,感覺到快樂,特別是對于這位大地之母來說,若是殺掉的話,那就真的永世不得超生了...祂們的魂靈和我們的姿態不同,無法進入輪回的吧。”
小黑聳了聳肩,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
江小曲偏過頭去,事實上她就是打算這么做的,讓這位擾亂魂體秩序的存在魂飛魄散。
當然,這是本來的計劃。
“沒想到你手上還有這種神兵利器...以前只是聽說過,沒想到居然還真的存在。”
斬業,斬心,斬人。
“既然大地之母不再作祟,那么我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鬼差們也能來這里執行任務。”江小曲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對了,希望你等一下能繼續堅持自己認為正確之事。”
這句話李云不知道是江小曲提醒的自己,還是誰提醒的。
黑袍包裹著江小曲,李云能模糊的看到空間裂口的后邊。
那里就是冥界,輪回,亡者最后的歸宿。
被馬賽克一樣的玩意包裹住,根本看不清里邊的東西。
既然看不到索性不看了。
李云望著空間裂口消失的地方笑道。
“她是一個聰明人啊,知道怎么做出不違背自己心意的選擇。”
“聰明?”小黑理所當然道:“她完成了任務,離開人間,回到輪回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怎么就聰明了...”
李云將這小樹枝收回袖里乾坤內。
“小黑啊,這里我就要給你科普科普一下輪回司的結構問題了...”李云一臉看年輕人的表情看著小黑說道:“輪回司是一個很大的機構,他們維持著輪回的運轉,是超大型的跨國際企業,而既然是那么大的機構的話,里邊也是分為各種各樣的小部門的,而江小曲...也就是剛剛那個姑娘,她是罰惡司的判官。”
“和鐘馗是同一個部門的。”
罰惡,既為懲罰作惡之靈。
大地之母有惡,妨礙陰差收魂,所以判官來收她,讓這個城市恢復應有的秩序。
但她終究還是‘大地’之‘靈’。
而不是惡靈...
小黑聽到這里大概就聽明白了。
這一次江小曲的任務目標可不止一個。
李云一開始還覺得多想了,到現在終于能夠確認,她還有目標...
“那么她完成任務之前離開又怎么談得上是聰明。”
“當然聰明啦,她聰明的地方就在于沒看見的事情,就能當作無事發生。”
李云瞇著雙眼笑著,朝著公園的深處走去。
小黑心有疑惑,但還是跟了上去。
“雨花臺紀念公園啊,風景宜人,老少皆宜,真是個好地方。”李云欣賞著沿路的風景,好像真的在逛景區一樣。
“這里不是單純的景區吧。”
“現在,的確是景區。”李云看著孩童還有老人們笑道:“這就是用先輩之血浸染的地方,有先輩的犧牲,才能讓他們在這里愉快的生活,感受生命,感受幸福,過去的先輩們,也是為了這件事情,才奮不顧身的沖到戰場上...”
此時,李云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靈海開始凝聚,原本在這里游蕩著的游魂都本能的散開來。
將這一片公園的陰面留給了李云。
原本在袖里乾坤內的小鹿突然開始躁動了起來。
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
露出小腦袋來,呲牙咧嘴...
“即使用斬心劍斬斷,也有什么篆刻在心靈最深處都無法忘記的東西嗎...看來就是這里了吧。”
李云抽出了斬魔劍,赤紅色的血光在劍身上閃爍,一道道血線從斬魔劍的劍身滲透出來,紅光收縮,仿佛心臟在跳動。
如今的斬魔劍,看起來像是真正的,要斬妖除魔的劍。
此時,斬心劍的情緒很高漲。
興奮,躁動。
要斬魔了。
終于要履行作為斬魔劍真正的職責,不是斬斷緣分這種輕飄飄的東西。
斬真正的魔。
才是斬魔劍的職責。
單劍指著這石塊的背后,李云淡然道。
“不必躲藏了,站出來吧...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變成如今的狀態的,但是...”
“你們,已經死了,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后,貧道給予你們一個反擊的機會。”
良久過后。
兩道魂靈的影子從石塊的背后滲透出來。
蓄著標準的八字胡,戴著綠色的軍帽和當時日國登錄時的標準軍裝。
左手持太刀,面色陰狠狂躁,隨時準備著揮舞,隨時準備朝平民揮舞。
漂亮的刀,丑陋的刀。
和幻境中的,那兩道人影,一模一樣。
真正的惡魔。
“八嘎壓路,你的,死啦死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