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不明白,李科恩也就暫時將幾個青皮的事情拋之于腦后。
荷蘭不是大明,在大明居住了一段時間的李科恩心里很清楚,這要是一晚上被人弄死了三個人,大明的官差能跟瘋狗一樣四處查找線索,官老爺的日子都會不好過。
至于荷蘭,還是算了吧——雖然現在荷蘭總體上還算是不錯,但是畢竟屬于亂成一團的歐洲一份子,偶爾死上幾個活力團體成員,根本就不會有人關心。
剛剛端起菜菜子泡好的茶水,李科恩的心中就是一痛——菜菜子泡出來的味道,自己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跟自己一兩黃金一兩茶葉買回來的那種茶葉味道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茍雷端起茶杯飲了一口之后,卻嘆了一聲道:“往常聽聞宮中有種貢茶,等閑不得見,據說是回味悠長,真想買一些來嘗嘗。”
說完之后,茍雷又自嘲般的笑道:“其實也就是想想罷了,那種茶葉雖然說外面也有,可是價格也高的離譜,根本就不是我等普通人能買的起的。
這種一貫寶鈔一斤的茶葉,也是出自于少府,味道也算上佳了,在大明也是富貴人家才能喝的起的,要不是跟著科恩先生來荷蘭,只怕我也舍不得買這么貴的茶葉。”
李科恩的心都在滴血。
當聽到出自于少府的時候,李科恩的心里幾乎就明白了,李承彥用一兩黃金一兩茶的價格賣給自己的茶葉,在大明只需要一兩銀子就能買到一斤。
這已經不是加個零或者是換個單位那么簡單的事情了,這根本就是在重量上減去個零,在價格上又加了一個零,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坑人!
回過味來的李科恩望向茍雷的眼光都有些火熱,差點兒就讓茍雷誤會李科恩是不是有什么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端起茶水再次喝了一口之后,李科恩才開口道:“茍兄弟,下次回大明,你直接去買上幾千斤這樣兒的茶葉如何?到時候光靠這茶葉,咱們兄弟都能發大財!”
茍雷搖了搖頭道:“別想了,任何一個大明百姓,憑著自己的戶籍冊子,都可以在所居州府的治所買到十斤這樣兒的茶葉,價格也是一貫寶鈔一斤。
但是,這十斤是一整年的配額,超過十斤之后的價格就是一兩黃金一兩茶葉,你我都不例外。至于想靠其他大明百姓替你買了再運出海,你就別想了。”
見茍雷就此打住不再說話,李科恩直接從懷里掏出了幾枚銀幣,推到了茍雷的面前:“還請茍先生指點?”
茍雷也不客氣,直接將銀幣收了起來:“很簡單,首先是你不可能將這么大量的茶葉帶出海關,官府不會放任不管。
其次,大明本土很多有錢人也指望著這種玩法能夠讓自己多喝點兒這種茶葉,百姓們自然也希望靠這種方法多賺些銀子。
等你參與進去,想要讓大明百姓幫你買的話,估計價格都得八九兩銀子一斤了,這里面你還有多少的利潤?這兩點問題不解決掉,其他的都不過是鏡花水月,明白了吧?”
聽到茍雷這般說法,李科恩的心頓時都涼透了,真要是如同茍雷的這般說法,大明百姓購買茶葉也沒比自己便宜到哪兒去。
自己需要的又不是十斤八斤的,而是千斤萬斤,超過十斤之后,大明百姓購買的價格同樣也是十兩黃金一兩茶葉,自己還差這十斤?
如此看來,李承彥倒也算不上是坑自己,只不過是沒有告訴自己大明百姓的戶籍能夠低價買十斤茶葉罷了。
另外,茍雷說的也是事實,最起碼李科恩自認為自己是斗不過大明海關的那群人的——那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自己這種小妖跟那種千年狐貍斗法,估計會死的很慘!
放棄了低價買茶葉高價賣這個誘人無比的想法之后,李科恩才接著道:“對了,且不管那茶葉的事兒了,今天咱們就往我家中一行可好?”
茍雷矜持的道:“既然如此,就多有叨擾了?”
李科恩頓時大喜,笑道:“何來叨擾之說?犬子得蒙先生教誨,乃是我李家上下之幸,全賴天子洪福和先生大恩,鄙人此生,不敢或忘!”
聽著李科恩文縐縐的話,茍雷只感覺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這家伙如果不是黃色卷毛再加上那藍眼珠子,光聽說話的口音和表達方式,自己差點以為這家伙是個大明人!
實際上,李科恩現在如果不看長相的話,根本就沒有誰會認為這家伙是個荷蘭人——就連家里兩個兒子的拜師禮,李科恩也是備足了禮數的!
當然,這個拜師禮在茍雷看來有些不知所謂——十大塊豬肉,一壺酒,一只大黃狗。
《禮記·少儀》:“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賜人。”
估計李科恩這家伙是好讀書,不求甚解,或者是看了鄭玄對于《禮記·少儀》的注釋:“束脩,十脡脯也。”
十大塊豬肉加上一條大黃狗,讓茍雷心里瞬間冒出來四個字:豬狗不如?
但是茍雷對于李科恩置辦的這拜師禮又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或者說不忍心挑毛病。
剛剛歸化的蠻子啊,一個蠻子你能指望他準備什么樣兒的拜師禮?能準備成這個樣子,已經足以證明其用心了!
畢竟這玩意是按照《禮記·少儀》的說法來置辦的——雖然大明早就不流行這玩意,更多的已經換成了古玩字畫一類的好東西。
再轉念一想,茍雷的心里又平衡了起來,畢竟自己僅僅是個童生,連個秀才的功名都沒有呢,能有人請自己做西席先生已經很不容易了。
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之后,茍雷笑著對李科恩道:“對了,附近若是有些相熟的鄰居或者親朋好友家的孩子,若年齡與令公子相仿,不妨一同喚來學習。”
見李科恩的臉上有些擔憂之色,茍雷便笑道:“科恩先生不必擔心,孩子多一些是好事兒,不會耽誤了貴公子的學業。”
李科恩沉吟著道:“在下倒是不擔心別的,只是擔心孩子多了,先生難免分心?畢竟這里乃是圣人不至的化外蠻夷之地,蠻夷們也多是不識禮數好歹之輩,又難堪教化?”
茍雷險些被李科恩給笑死——圣人不至的化外蠻夷之地?蠻夷們?這兩個說法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當年孔圣人周游列國,沒聽說列國里面有個叫荷蘭的啊?都不在列國之中,估計圣人連你們這破地方在哪兒都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過來?
還蠻夷們?除去你李科恩和你妻子有了大明戶籍之外,就連你兒子都是你口中的蠻夷,現在就學會鄙視蠻夷了?
很好,很強大!沒毛病!
笑了一聲之后,茍雷才道:“都喊過來吧,子曰有教無類,又言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孩童多了雖然難免分心,但是孩童多了,必然有互相比較之心,對于貴公子的學業也是一種促進。
另外,在下也會時不時的針對貴公子的學業進行補課,斷然不會影響貴公子的學業就是了。”
見茍雷的態度堅決,李科恩倒也不再強求,干脆應道:“如此也好,只是便宜了那些蠻子,讓他們得了圣人教化。”
向著茍雷施了一禮之后,李科恩自去旁邊鄰居家里,依蓮娜則是端出來一盤果子,放到了茍雷身邊的桌子上,雙手絞著衣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沒辦法,李科恩沉迷于大明的書籍文化之中不可自拔,依蓮娜卻對這些亂七八糟的學問沒什么興趣,有興趣也僅僅是針對茍雷這個人而已。
一身儒生長衫,端坐在椅子上的茍雷,正應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說法,一身正氣讓依蓮娜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口。
暗恨自己沒什么學問,以至于連話都不會說之后,依蓮娜倒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跟著茍先生好好學習大明的語言和文字,要不然也不至于現在滿肚子的話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就在狗雷正琢磨著該從《集韻》開始教起,還是該從《三字經》開始教起的時候,蘭辛也在頭疼。
自己眼前的這個人臉色挺白,整個人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給吹跑,倘若不是臉上那一條刀疤破壞了整體的感覺,倒也稱得上是個美男子。
但是剛剛在進入院之時觀看過此人練刀的蘭辛卻是心里清楚,誰要是真以為眼前這人瘦弱不堪,估計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手臂粗細的木頭,剎那間揮刀將之砍成兩截,縱然是借了刀的鋒銳,只怕此人兩條臂膀的力氣也是不小!
用桌子邊上擺著的濕毛巾擦了擦手,劉逍遙才對站在一旁的通譯開口道:“問問他,過來找本校尉有什么事情?”
聽完通譯的話之后,蘭辛便直接道:“是這樣兒的,我手里拿到了一些關于沙皇俄國那邊的情報,特意過來向大人稟報?”
劉逍遙在聽到沙皇這個詞的時候,手上的青筋就突然暴起,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復了下來。
沙皇?除了大明天子以外,居然還有人敢稱皇?殺皇?這些蠻子想干什么?這些該死的蠻子,果然都是些無君無父之輩,就應該統統把他們沙掉才是!
強忍著怒氣,劉逍遙點頭道:“你盡管說來,若是情報有大用,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縱然這情報一文錢不值,本校尉一樣會記下你的功勞。”
蘭辛頓時大喜,開口道:“是這樣兒的,沙皇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倚重他的老師莫羅佐夫,在莫羅佐夫主持下,大貴族杜馬通過了新的鹽稅法令。
這項法令出臺的目的是為了增加沙皇俄國的國庫收入,規定對鹽商收取高稅,稅率比鹽的市場價格還要高出1.3倍。
莫斯科那邊的鹽商人不滿于這條政令,已經發生了暴動,他們洗劫了莫羅佐夫的住宅,殺死了杜馬書記官奇斯特和御前侍臣普列謝耶夫。
這場鹽稅暴動最終以莫羅佐夫被流放,鹽稅恢復原來的水平而告終,再一次被召回到莫斯乎的莫羅佐夫已經不再獨攬大權了。
同時,來自阿爾漢格爾斯克附近科熱奧澤爾斯基修道院的院長尼康去了莫斯科,并且受到了沙皇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的接見。
這位阿列克謝沙是個虔誠的東正教徒,嚴格按照東正教的教規安排自己的飲食起居和處理日常政務。
尼康神父獲得了他的信任,按照沙皇的命令,他每個星期五都去克里姆林宮和沙皇討論問題,起初只是宗教問題,后來尼康神父逐漸開始和沙皇討論國政。
也就是說,現在沙皇俄國那邊的一切政令,都跟這位神父脫不了關系,只要控制了這個人,絕對可以影響到沙皇阿列克謝。”
一邊在紙上快速的記錄著蘭辛所說的一切,劉逍遙一邊嗯了一聲,又接著道:“說說那個沙皇俄國的具體情況,我要知道他們現在大體的情況是怎么樣兒的。”
蘭辛道:“現在的沙皇俄國雖然擺脫混亂時代已三十年,但是在總體上仍然萎靡不振,隱患四伏。
對外方面,在北方有強敵瑞典,占領著從普斯科夫諾夫哥羅德一線以北、波羅的海沿岸的大片土地,牢牢地控制著通往歐洲的商道;
向西就是世仇波蘭和立陶宛王國,占領著斯摩棱斯克為首的一系列重鎮,時刻威脅莫斯科;
西南是藩屬于波蘭的烏克蘭,來烏克蘭大草原上的哥薩克騎兵對莫斯科也是一個嚴重威脅;
南面就是幾百年內無數次侵襲俄國的土耳其藩屬國克里木汗國;只有南方草原上是聽命于莫斯科,但仍獨立于沙皇俄國之外的頓河哥薩克人。
另外,赫梅爾尼茨基已經正式向沙皇阿列克謝提出了請求,要求其同意將扎巴羅熱為中心的東烏克蘭并入俄羅斯領土。”
劉逍遙頓時有些懵逼——連自己國家內的商人都擺不平的辣雞沙皇,還有人給他送土地?腦袋讓驢踢了是不是?